“大家小书”是一套怎样的丛书
我看一套丛书,习惯于先了解丛书的编辑初衷,再选读其中感兴趣的单本,看看是否较好地贯彻和体现了丛书的宗旨。所谓“管中窥豹,时见一斑”。 “大家小书”是一套已颇有年头的丛书了,北京出版社自2002年就开始分辑陆续出版,至今已出了一百多种。 关于丛书的选题及编辑初衷,袁行霈先生在序言中已交代得十分清楚:所谓“大家”,有两重含义:一是指丛书各作者都是学有专长的老一辈学者,言其内容分量;二是指本套丛书是为大众阅读而编辑出版的,求其内容的可读性和亲和性。所谓“小书”,也有两指:一是每书篇幅不长,十万字左右,便于“仔细地阅读慢慢地体味”;二是丛书开本不大,便于携带,方便随时阅读。
在这“大”“小”之间,丛书想要实现两个初衷:方便读者“补习”知识,为社会积累文化。前者无需多言,内容举重若轻,小篇幅大格局,汤浓味厚,有助读者开阔眼界,一窥学术堂奥;至于后者,且看丛书已出的百余种书目即知:囊括了近一百年来文学、历史、哲学、艺术等诸人文领域的名家大家作品,齐整集中地展示了这一时期的人文学术成果。无怪乎被列入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首届向全国推荐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普及图书”。 而我手中这本洪子诚的《文学的阅读》确实兑现了“大家小书”的上述构想与用意。
《文学的阅读》是一本怎样的书
洪子诚的《中国当代文学史》、《问题与方法》应该是很多中文系读者熟悉的“必读书”。
《文学的阅读》不是一部体系周全的学术专著,你可以把它看作一本文学评论集或学术散文集。 作为作者自选集,我比较注重看选本的主题和主旨,节奏与味道。本书的内容大多是从以往出版的图书、讲座、讲课录音中编选整理而来。
主题都关乎文学阅读,却并非普通的文学评论,作者延续着《我的阅读史》的思路,注重考察和呈现两个层面的“微历史”:一是个人阅读史也即他的生命史;二是读者与文本的关系构建史(即个人与时代因素对于阅读的影响)。 选集共收文十三篇,由《阅读和阅读史》开篇,点明上述的全书主旨,亦是留给读者的一把解读本书的密匙。后面的文章分为两个部分,前一部分是对于小说的阅读,如巴金、契诃夫、《日瓦格医生》、《鼠疫》;后一部分是对于诗歌的阅读,如北岛、牛汉、商禽、张枣、许世旭、纪弦、梁秉钧、牛汉、周梦蝶等。在后一部分中,开首《新诗的阅读》一篇泛谈新诗的阅读方法,一定程度上也起到了统领和导读后一部分的作用。最后一篇《与音乐相遇》看似出题了,却是在用欣赏音乐的方式解读着同时代的诗歌,“这种相近的思绪、感受的传递、延伸,是很奇妙的事情”。
如此的内容编排,不得不说,亦是一种匠心。 在这本书里,除却了学术框架体例的束缚,也不需要“文学史的大叙事”,你看到的不仅仅是零散篇章所记录的阅读碎片,而是一个感性的洪子诚,真诚地用自己的文学阅读经验和感受,贯穿起当时的时代背景、历史剖面、个人处境及其自身性格与思想的形成过程。
初读《文学的阅读》印象记
这其实并不是一本特别容易阅读的书。书不厚,但文章不薄,而文章的内容也绝非蜻蜓点水,泛览即知,需要读者投入精神和情感才能跟上作者的笔幅。在轻阅读横行的时代,要调整一下阅读节奏方可适应。不过老实说,如果文章的文风能再活泼明快一些,也许会更贴合“小”书的节奏和味道。
此外,对于那些没有读过所谈原著的文章,看起来总隔着一层,不容易产生共鸣。好在作者并非自以为是地把自己的文学批评丢给读者去“拜读”,他是怀着一种很谦逊很诚恳的心态,领着读者走进他对文学作家作品的“阅读史”,每一处感受皆写得细致,时有原文引述,不落空笔,也就自有一种感染力。作者在《阅读和阅读史》中说:“阅读就是帮助我了解自己,帮助我们了解他人。”无论书中所谈的内容是否熟悉,我们都可以“从里头去体会他人表达的道理,温习自己的体验,提升自己的境界”(P27)。 面对文学的阅读,作者带着很强的“读者接受”意识。在书中,洪子诚有意识地在“个人阅读史”中探讨“阅读者所处的环境,阅读动机、心情和方法……也就是读者和阅读对象建立怎样的关系的问题”,复原这些文本一次次被打开的微小契机及其带给阅读者的不同体验。 就拿他读巴金来说吧。
作者详述了自己对于巴金作品比较集中阅读的三次经历:青春期不带预设动机的投入式的“遭遇式”阅读;反右运动中受制于外在理论与风尚而追求“统一结论”的“引导式”阅读;八十年代《随想录》在国内受到很高评价几近不容批评的背景下,为解决自身认知困惑和复杂感受而进行的更具思辨性的“职业式”阅读。作者用了很多笔墨介绍了这三次阅读的时代背景和自身状况、阅读诉求、阅读重点和阅读感想,分析阅读时的“潜心理”,可谓作者治“个人阅读史”思路落实的典型范本。 此处插句闲话。收到了《新京报》“书评君”寄奉的这本试读书时,恰逢第22个世界图书与版权日前夜,不由多了份获得“节日礼”的欣喜。
周末闲暇里,悠然适然开卷展读这本“大家”写给大家的“小书”,听一位北大中文系教授娓娓讲述自己与作家作品的相遇与共处。这过程本身,不也正构成了本书作者所言“读者和阅读对象建立关系”中的一环么? 同时,这也是一本怡心又养眼的书。除去腰封,深绿色网纹纸壳圆脊精装封面上像是恨不得什么也不要似的,朴素到只剩下书名等信息用小小的黑色老宋体靠边印在左右两侧。葱绿色的丝带从书页间垂出,又带着几分可人之意。
书里没有插图,只是本本分分将标题、正文、引文与注释排得眉清目秀,天头地脚也留得宽裕,看着舒朗。已不是讲求墨香纸润的古典时代了。可面对这样一套开本小巧精致、装帧古典内敛、排版天宽地阔的书时,自有一种沉潜宁静的气质扑面而来。也许,这就是我们想追求的那点压得住场、hold住心的“书香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