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文娱会客厅嘉宾:蒋勤勤。
蒋勤勤,大美女,演技好,得过多项演技类大奖。2005年,因拍《乔家大院》与陈建斌相识相恋 ,2006年结婚。
4月3日,她参演的新片《草木人间》上映,我们约访蒋勤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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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蒋勤勤看来,吴苔花加入传销组织,是她需要在心理上重新构建,就像那句台词“钱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成为了我自己”。
“对于电影,我有绝对的执念。”尽管《一个勺子》让蒋勤勤获得了“金羊影后”,但她觉得还不够,直到《草木人间》。这是一次长达三十年的等待。早在入学北京电影学院时,蒋勤勤就希望自己的名字能刻在学校荣誉“金字塔”上。
采茶女吴苔花,是蒋勤勤演过最疯狂的角色。不像白发魔女那样“胡乱疯狂”,永远喊叫着“卓一航”。她人如其名,“苔花如米小”,被丈夫抛弃、被雇主扫地出门,却“也学牡丹开”,加入传销组织,做起豪车洋房的美梦。
生活中,蒋勤勤是两个儿子的海淀“虎妈”。片中,吴磊饰演她性格柔顺的儿子。“他就是导演说的‘自然之子’,那样纯真、干净。他看着你的那一刻,你就被打动了。”然而,雨夜中,蒋勤勤饰演的吴苔花暴揍儿子,像一头老虎般嘶吼着:“我就是挣不到一分钱,我高兴!我开心!”
蒋勤勤和陈建斌在片中扮演恋人,这不是第一次。2012年,陈建斌在南方周末发表过一首诗歌,《没有诗人的年代》。“你很轻,坐在我的腿上就像我的一部分,多年以前的某个时刻,父亲抱着母亲。”结尾几句有意无意与《草木人间》有关联。
陈建斌爱诗、爱写诗,蒋勤勤曾不止一次在微博上秀过他为她写的诗。而今,大儿子老虎也爱诗、爱写诗。采访现场,蒋勤勤毫不吝啬,用她的家乡方言——重庆话,读了儿子的“初学诗”《初雪诗》。
接受南方周末采访时,蒋勤勤回顾了《草木人间》的创作历程,以及她与爱人陈建斌的感情、家庭、艺术生活。
本来剧本中有很多老钱和吴苔花的情感戏,但顾晓刚导演都删除了。他认为大众太熟悉陈建斌和蒋勤勤的关系。如果给予情感戏太多,可能会让观众不相信剧中人的感情。
南周文娱:
最初你接《草木人间》是怎样的机缘?有陈建斌的成分吗?
蒋勤勤:
顾晓刚导演先找的我,听说是看中了我在《妻子的浪漫旅行》最后对爱人表达的片段。当时我复刻了《乔家大院》最后乔致庸对着镜子的一段独白,再加上一些我自己的表达。刚好,选角导演和我有过合作,就找到了我。
当时导演给我打电话,说他是《春江水暖》的导演。特别巧,就在一个星期前,我刚看完这部电影,特别喜欢。顾晓刚导演是我特别欣赏的导演,我非常愿意与他合作。
南周文娱:
你饰演的角色叫“苔花”,这个名字有什么讲究吗?是什么吸引你选择去接这样一个角色?
蒋勤勤:
“苔花”二字出自钱塘诗人袁枚的诗,“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其实这句诗映射了苔花这个人物的经历、性格。苔花,一个农妇,一个很底层的中年妇女,四处打工。她的全部生活都是围绕丈夫、儿子,想的都是打工赚钱给儿子买房子、娶媳妇,从来没为自己想过。包括后来丈夫抛弃她、儿子不理解她,她又去到茶山谈恋爱,老钱的妈妈觉得她肯定有所图,一直小瞧她。你看,她就是一个被生活抛弃的人,特别没有尊严地活在社会边缘。
但苔花对自我是有要求的,是有“自我觉醒”的,这一点特别打动我。
曾经她是特别“无我”的状态,直到进入传销(组织),她觉得这群人“太可爱了”。他们给了苔花希望,让她开始幻想自己或许也能像万晴一样,成为独立自主的女人,儿子会为她骄傲。
南周文娱:
片中出现的“老虎”代表了什么?在表演处理的时候,你是怎么理解这个“老虎”的?
蒋勤勤:
我觉得它就是一个被传销组织塑造出来的全新的吴苔花。那只老虎身上有她的贪念、愤怒、仇恨,她觉得世界对她不公,她渴望强大。但是她所有的期待都不是通过正当手段来获取的。她就是一个被洗脑、被异化出来的。然后这些东西伤害了她自己,也伤害了她的儿子。所以那一刻她要跟这些不好的东西做一个决裂。
为了更直观地反馈人性,导演顾晓刚选择了用钱实拍的方案,一度被群演误以为是“真传销”,甚至遭到举报。图为《草木人间》剧照。
南周文娱:
“茶虫”这个意象片中也使用得挺多的,应该怎么理解?
蒋勤勤:
其实一开始拍酒店那场戏的时候,导演突然拿了一条茶虫过来,问我“能不能带着它把这场戏演了”。当时我怕死了,那个茶虫全身都是刺儿,毛茸茸又绿绿的,我可不想跟它拍。而且我家树上也有过茶虫,当时它落在了老虎(蒋勤勤儿子)身上,起了好大一个包,所以我很排斥。
但导演说:“不行,你是茶女,茶虫就像你的亲密伙伴、你的宠物一样,这是采茶非常常见的。”当然我了解导演的意图,也就按着做了。我觉得导演大概是想表现这个人物比较癫狂的状态,也代表了吴苔花的一次蜕变。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变成吴总了,无比的自豪,无比的骄傲。
后来,我看到一位影迷的解释,特别有意思。他说自己专门去查了,茶虫是不能变成蝴蝶的。我觉得这个无比贴切,就是吴苔花一直想蜕变,一直想变成“牡丹”,就像我们都想破茧成蝶一样,但茶虫就不可能变成蝴蝶啊。
南周文娱:
最后重生的苔花在山林间,出水的那一瞬间,让我们看到了蒋勤勤原有的那种美丽。那场戏是原来就有的设计吗?你相信人可以在自然中得到治愈吗?
蒋勤勤:
一开始我不知道会这么拍,可能是导演去到山林里采景的时候,觉得应该有这样一个被净化的内容。
我记得当时导演不停地说服我:“蒋老师,我不希望这个角色留下遗憾,我希望这个镜头是你,而不是找一个替身。”我觉得专业演员,没什么。我虽然也斗争了一下,和导演说自己“生了两个孩子,身材可不好,可能不是你要的那种好的曲线”。导演说,苔花本来就是一个农妇,不需要那样的身材。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一旦接受了,就特别愿意为之服务。我还特别找了资料,比如在我很喜欢的《大地的女儿》里,也是在山林间有湖水,月光非常漂亮,打在她身上,光影非常美。我就拿给导演看,说我希望最后出来是这样的。
其实人本来就与自然是一体的,只是工业文明让我们变成现在这样一种出门开车、被钢筋水泥包围的生活状态。但当我们去登山、去看远方,或者去游泳,与自然无比亲近的时候,就会觉得“哇,心情变好了”,很有希望,感觉“一切诚可原谅”。
在蒋勤勤看来,吴磊依然保有纯净实在太难得。“他的眼睛就像珍珠、钻石一样纯净,他看着你的时候,你就能被打动。而且他没有那种太懂人情世故的‘老演员’习气。”
南周文娱:
在你拿到剧本、进入剧组的时候,已经预知到有很多疯狂的段落了吗?
蒋勤勤:
没有,剧本里面完全没有。其实很多疯狂的戏都是我们现场对戏对出来的。
就像桥下那出戏,我也没想到会演到那么狰狞,那么激烈,我自己都吃惊。其实那场戏的拍摄,是在传销宴会厅十来天的拍摄后,吴苔花那种被异化的东西已经长在了我心里,好像不用再去多想什么、再去准备什么了。那一刻,情绪就像刚拉开闸门的洪水一样,“哗”地一下,汹涌地扑向我、裹挟我、影响我,然后我就到了一个连自己都很意外的地方。
所以要我说,那一刻真的无需准备,也没有大家分析得那么理性。我只是觉得自己要肆意一点,要疯狂一点。后来很多人说我有点像杰昆·菲尼克斯(演)的“小丑”。
而且当时导演已经在桥下置好景,垒起来的乱石上放了一条船,真的就像一个舞台一样。他说“我希望吴苔花能走上去”,那一刻我完全明白了导演想要什么。
蒋勤勤:
是,但吴磊他自己也希望我能给他这样的刺激。有些演员可能不行,他会觉得,你把我脸打肿了怎么办?我还有下一场戏要拍呢,我还要工作呢,我们都是专业演员,我们可以演出那种被打的感觉。但吴磊不是,他希望那种疼痛感能够刺激他,让他演绎的那一刻更真实。所以他说“姐,你就扇我吧,你就打我吧,你这样是在帮我”。
南周文娱:
据说片中很多角色都是群演?包括茶女、传销现场的群众。
蒋勤勤:
纯粹的素人群演,包括演老钱妈妈的那位老太太也是。但她的戏特别好,完全不需要特别训练。你只要大概跟她说一下,这是你的儿子,你不同意他和那个采茶女在一起,因为她想要你们家家产……老太太马上就入戏了,特别厉害。
其实我觉得有时候就是需要一些很自然、很松弛的东西,你跟他说多了,可能反而僵硬。包括我们演员也是一样。我常说这部戏拍得我很舒适,为什么?就是因为导演给了我们特别大的空间。他不在乎我们拍了多少条,或者我们用了多长时间。“没关系,你愿意怎么表达都可以”,那我们就可以没有任何顾忌。
包括前两天我看桥下那场戏的侧拍花絮,感觉很有意思。哇,吴磊都那样了,我还看见自己在跳舞。很多人说“蒋老师拍嗨了”,其实就是那样,当时我感觉自己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陈建斌常给蒋勤勤写诗,比如“给我你,来日此时远古。给我你,一砂大千万物。给我你柔软的手,让我攥住。给我温柔的怜悯,给我慈祥的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