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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迟来的金马最佳影片里,我们找到自己最美好的 90 年代

外滩TheBund  · 公众号  · 时尚  · 2017-03-23 13:00

正文

被问到在拍电影的过程中最看中什么?

张大磊回答:情感。

这是一场关于过去的白日梦。


虽然 3 月大片云集,我们关注了很久、也期待了很久的,却是一部低成本国产片。


它就是金马奖最佳剧情片——张大磊导演的《八月》


The Summer Is Gone


作为一名新人导演的处女作,《八月》在业内收获了相当不俗的口碑。


许鞍华评价它“是跨地域的,走进人心的作品”。濮存昕赞它从生活出发,“贵在求真”。王小帅则用“有温度、不矫情、清新自然”来形容这部影片。


第六代导演王小帅(右)为《八月》站台


即使赢得了金马在内的各种奖项,以及前辈大导演们的肯定,《八月》的导演张大磊从来都把姿态放得很低。这位35岁的内蒙古小伙子,无论在什么场合,总是谦逊有礼,把“谢谢”挂在嘴边。


得知提名金马时,他说自己是去“朝圣”的,还说“拿奖肯定没戏” 。谁知道一下子拿了最大奖,满脸不可置信。



就算接受过好几十个采访,面对镜头还是经常一脸严肃,局促得像是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



但一聊起电影,又眉飞色舞起来,像个拿到心爱玩具的孩子。



别人问他,金马拿奖给你带来了什么?他回答“没什么变化”,只是让他明白还可以再继续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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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可以说是张大磊半自传性质的电影。虽然不是每一个情节都能和他自身一一对应,但电影中的感觉与情绪,全部来自大磊的真实情感。


故事发生在1994年左右的西部小城,电影厂大院里的12岁小男孩晓雷,小学毕业准备升初中,好不容易得来一个没有作业、悠闲的暑假。

那一年却恰逢国有单位转型,铁饭碗被打破,他在电影厂当剪辑师的父亲面临下岗,晓雷一家的生活因此改变……



虽然发生在一个比较动荡的时间点,但《八月》并没有把社会变革作为讨论重点,而是把关注点放在情绪上。


片名以前叫《昙花》,昙花是电影中一个特别重要的道具,象征着美好稍纵即逝,也可能象征着下一次期待。


但拍完之后,导演拿掉了关于昙花的节点,不想让它有太明确的作用,太实,于是有了《八月》这个模糊的名字。



影片以晓雷作为切入点,观察他周围的人与事,从始至终弥漫着一种对过去的审视和缅怀。


这种观察很安静,也很孤独。它是伤感的,同时也是灿烂的。


《八月》是一部非常“私人”的作者电影,观众的观影体验同样充满私人情绪。


电影以一种写意和留白的方式,给予观众充分的品味空间。一方面,影片的细节无处不指向 90年代的集体记忆,另一方面,却没有明确的地域感,也有南方的观众看出了自己家庭的样子,看五遍哭五遍。


甚至有一位二三十岁的女性看完电影后说:“我十岁就离开了中国,看到你的片子想起了小时候。”


在东京电影节展映的时候,小津安二郎的侄女看得偷偷抹泪,老奶奶主动拿出纸笔写下镰仓的一个地址,推荐导演光顾,因为那里曾是小津导演最喜欢的餐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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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片中“晓雷”的设定一样,张大磊出生于1982年的呼和浩特,从小在内蒙古电影制片厂大院长大,父亲是电影厂的剪辑师。


小时候,看电影是院里孩子饭后、写完作业后唯一能干的事情,他们看电影也从不花钱。


在电影厂的“标准放映厅”,大磊5岁时就看了《2001太空漫游》《超人》《鳄鱼邓迪》这些外国片。当时这些片子都是“内参片”,只有电影厂内部的人可以看。


大磊家里也有各种录像带,像 《出租车司机》、《天堂电影院》、《本能》,当时看不懂,但他爱看。


《八月》里的爸爸也爱看《出租车司机》


虽然可以说是耳濡目染,拍电影却并不是大磊小时候的梦想。最开始他想当足球运动员,然后想考北大,后来迷上《黄飞鸿》,又想学李连杰成龙,成为武打明星。


青春期迷上摇滚乐,与朋友组建了一只Grunge风格的摇滚乐队,因为太喜欢,甚至高一就辍学。那时候的大磊相当叛逆,为了逃离父母,跑去俄罗斯考音乐学院。



《八月》电影发布会被摇滚青年张大磊变成了演唱会


然而考上之后,他却觉得那里的氛围太严肃,不适合自己 “进出的人全是穿西装、打领带,对人都是彬彬有礼的,我就有点受不了。”


但去都去了,总得学点什么吧。当时他正好看了很多电影,特别是受到岩井俊二《燕尾蝶》的影响,于是就去了圣彼得堡国立影视大学。


留学的前两年,张大磊开始恶补电影,追求先锋,专挑晦涩的看,觉得好懂的太肤浅。直到看了法国新浪潮导演弗朗索瓦·特吕弗的《四百击》,才明白电影也可以自由地讲述自己的故事,不一定得一味追求深刻。


《四百击》也是对大磊影响最大的电影,《八月》与它一样,都是讲的孩子的故事。而大磊本人的微博名,叫特磊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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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磊说,《八月》就像是一道坎,跨不过去,他就无法继续下一步。


拍摄《八月》的契机,源自他从俄罗斯回国两年之后。在圣彼得堡学电影的时候,大磊特别天真,完全没考虑过市场的问题。


他的父亲告诉他,你喜欢的电影太学术了,给谁看啊?没人会给你出钱。他不以为然,“拍电影是我自己的事儿,哪儿还要别人投钱。”他认为只要拍出来肯定就会有人看,哪怕只有一个也好。



张大磊在《八月》活动现场画分镜


然后回国之后,国内制作电影的流程却让他非常不适应。迷茫时期,他回到了老家,那是2008年8月15日,他记得特别清楚。


他在姥姥家吃完中饭之后,坐在院子里突然感觉特别静,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能听见很细微的声音。这种感觉已经遗失了很久了,突然一下子,他就明白了自己想要拍什么。


再加上大磊本身对90年代的事情记得特别清楚。90年代有只属于90年代的生活,特殊的质感,而对近期的事情,他却不是很关心。


过去的事情在他的表达欲望里,排在最上层。如果这个不翻开,很难进行后面的创作。


片场


想法是有了,电影的拍摄却相当不容易。从08年开始,以日记的方式书写,直到2012年,大磊才完成剧本第一稿。然后找投资又频频受挫,也遇到过一些偏向商业化的提议,但他始终认为那不是他要的东西。


这期间,他接过一些微电影的活,也做服务性的项目,为了赚钱,甚至拍婚庆短片(不过是有剧情的)。一方面养活自己,一方面也保持着创作的状态。然而,不去别的片场干活,刻意远离商业电影的标准化流程。


直到2015年,他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不翻过这一篇,他没法儿往下走了。于是拿出自己的钱,父母的钱,还有亲戚朋友的钱,拼凑出不到200万,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背水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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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里的演员全是非专业演员。


晓雷的扮演者孔维一,是大磊朋友的同事家的孩子,他凭借这部电影获得了金马最佳新演员奖。


演父亲的张晨,是十几岁时和大磊一起玩摇滚的朋友。母亲的演员也是他朋友,大磊给她拍过一个结婚的短片。


对他来说,拍这个片子是给自己一个交代,也是为了做一个判断。他必须做一个决定,要坚持,还是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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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说,看《八月》想起了侯孝贤,想起了小津安二郎,想起了台湾新浪潮电影。


没错,大磊本人也承认,他是看着大师作品成长起来的,小津安二郎、侯孝贤、塔可夫斯基 、伯格曼(只有《野草莓》), 难免潜移默化中会受到影响。能把他跟大师比,其实他很高兴。


侯孝贤《童年往事》


但是,这种影响都是美学风格上的。真的要说致敬,只有一处,那就是最后舞厅那场戏,主角一行吃完火锅去舞厅跳舞,乐手在舞台上表演 ,整个舞厅呈现出比较伤感的调子。


那场戏是致敬的芬兰导演阿基·考里斯马基,他的片子里经常会有出现这种舞厅的场景,孤独感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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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童年往事》里阿孝咕就是侯孝贤,但《八月》里的晓雷却不完全是张大磊。


影片中有很多晓雷后入的镜头,实际上导演的视角是游离于电影之外的。不是通过晓雷的视角看世界,而是30岁的张大磊,以上帝视角,回望12岁的自己。 


片中父亲这个角色,其实也和导演的父亲性格完全不一样,而是更像大磊他自己。特别是那句名台词“人不能低下高贵的头颅”,其实表达的是张大磊对待事物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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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里的场景,大都是大磊平常喜欢去的地方。美学上,大磊特喜欢那种大砖房楼,生活在里面的人基本上还都保留着过去的生活方式。当年的集体宿舍居民楼叫斯大林楼,是学苏联的。找那个地方不费什么功夫。


小雷家的内景则是他一个亲戚家,他们本人很多年都不在那住,房子一直扔着,但保存得特别好,保留了过去的原汁原味,收拾一下就能拍。



遗憾的是,因为资金的原因,电影拍摄时没能搭建出更广的场景。大部分时间局限在几个景里,没能还原出电影厂与小城更全面的样貌。


片中重要的“标准放映厅”,现实中陪伴了呼和浩特人民四十多年,也在电影拍完不久后就拆除了……




最后说重点,《八月》本周五上映,目前看来排片少得可怜,想看的赶早吧。美术风格这么棒的片子,不在大银幕上看就太可惜了。


《八月》预告片(时长01:29)





采访 _ 阿作  文 / 编 _ 阿作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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