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出海，可不止一个“李子柒”

近日，有着“游戏界奥斯卡”之称的TGA（全球游戏大赏）颁奖典礼在美国洛杉矶举办，《黑神话：悟空》获多项提名，并最终斩获“最佳动作游戏”和“玩家之声”两个奖项。

在2024年12月18日的外交部例行记者会上，外交部发言人林剑就《黑神话：悟空》获奖表示：很高兴看到《西游记》这部400多年前的中国神话小说在数字化技术“加持”下大放异彩，“圈粉”全球玩家。当东方美学邂逅现代科技，当传统文化融入新兴产业，我们看到中国“现象级IP剧目”在泰国、日本、美国等地热播，让海外观众频频“催更”；中国网文作品被收录至大英图书馆的中文馆藏书目，让各国读者直呼过瘾；中国游戏“刷屏”全网，为大家打开探索中国传统文化的大门，唤起全球玩家的情感共鸣，激发不同文明的双向奔赴。

林剑提及的网络影视、网络文学和网络游戏，正是近年被热议的文化出海“新三样”。它们通过多元内容形态，向全球展示中国文化、中国精神，在海外刮起“中国风”。

2024年前三季度，中国自主研发游戏海外市场实际销售收入51.69亿美元；2023年，中国网络文学行业海外市场营收43.5亿元；2022年8月到2024年6月，超过100款短剧应用在海外市场活跃，累计下载量达1.48亿次，内购收入达2.52亿美元……

从海外视频平台粉丝超2000万的中国传统文化视频创作者李子柒，到屡创现象级热度的“新三样”，中国文化出海的底气，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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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四大文化奇观”之一

这是2024年10月17日拍摄的人们在德国法兰克福书展上参观中国联合展台。新华社记者 张帆 摄　

20年前，网络文学在中国还是个新鲜又小众的事物。而今，中国网络文学由小众走向大众，凭借旺盛的生命力、丰富的想象力和强大的感染力，成为中国文化出海的新景观，还与美国好莱坞大片、日本动漫、韩国偶像剧一起，被称为“世界四大文化奇观”。

近日发布的《2024中国网络文学出海趋势报告》显示，2023年中国网络文学行业海外市场营收规模达43.5亿元，同比增长7.06%；中国网络文学出海作品（含网络文学平台海外原创作品）总量约69.58万部（种），同比增长29.02%。中国网络文学作品的翻译语种超20种，涉及东南亚、北美、欧洲、非洲的40多个国家和地区。数据显示，美国用户爱看《超级神基因》，俄罗斯用户喜欢看《诡秘之主》，泰国用户侧重《天道图书馆》。

外国网友爱看，图书馆也爱收藏。2024年11月，《诡秘之主》《全职高手》《庆余年》等10部中国网络文学作品入藏大英图书馆。这是继2022年大英图书馆首次收录16部中国网络文学作品之后，中国网文再度入藏这一全球最大的学术图书馆之一。

网络作家麦苏曾在采访中谈到自己对中国网络文学在海外传播之广的切身体会。“今年我到澳大利亚进行了3个月的交流，看到越来越多的海外读者通过阅读中国网络文学走近中国，感受近年来中国翻天覆地的变化。网络文学传递的人类内心深处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能够跨越国界，引发中外读者的情感共鸣。”

优质的内容，迅速、准确的翻译，是中国网络文学走向世界的前提条件。

2023年，中国作家协会的网络文学国际传播项目遴选《雪中悍刀行》等4部作品，用英语、缅甸语、波斯语、斯瓦希里语4个语种，通过在线阅读、广播剧（有声剧）、短视频、推广片4种方式向全球读者推介，反响热烈。如今，在澳大利亚，畅销前5名的网文应用中有4个来自中国；在俄罗斯的网络文学翻译平台中，数量最多和最受欢迎的都是中国网络小说；在南美洲，中国网络文学企业开发了面向巴西、阿根廷、巴拉圭、玻利维亚等国的应用软件。

除了文字，网络文学还进入多个文化产业链条。比如，由网文改编的《庆余年第二季》通过迪士尼实现全球同步发行，成为Disney+平台上播放热度最高的中国大陆电视剧；网文改编手游风靡全球，其中《斗罗大陆·魂师对决》流水超100亿元。

还有更多中国网文主角正在融入全球文旅布局。法国插画师将范闲、叶修、克莱恩·莫雷蒂等中国IP角色融入法兰西地标。

随着人工智能新技术浪潮和全球IP产业链的发展，中国网络文学多形态输出空间巨大。正如中国作协网络文学中心主任何弘所展望的中国网络文学未来的发展：可以构建以中华文化为基础的IP宇宙，让这些作品既有自己的独立性，又存在一定的联系，且具有统一的世界观，使其影响遍及世界各个角落、各个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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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启“零时差追剧”

20世纪80年代，国产电视剧以“四大名著”为主体依托，打开海外市场。彼时，《西游记》在东南亚地区颇受欢迎，孙悟空成为不少海外观众认识的第一个“中国人”。到了90年代，《渴望》也在越南掀起收视热潮，万人空巷。此后，《包青天》《康熙微服私访记》等国产剧陆续走出国门，一些地方电视台还与老挝、柬埔寨等国电视台合作开设“中国剧场”等栏目。可以说，中国电视剧在海外市场的火爆由来已久。

进入新世纪，互联网技术的发展将这股追剧热潮从电视波段延伸到网络空间。但囿于技术条件限制，长期以来，影视“出海时间差”往往以年为单位。2015年，Netflix买走了《甄嬛传》的海外版权，《甄嬛传》成为国内第一部登陆北美付费流媒体的国产剧，此时距国内播出已过去4年。

美版《甄嬛传》海报。

而近些年，《庆余年2》《热辣滚烫》《三体》等影视作品已实现海外同步上映，“出海时间差”从年缩减到了秒，效率倍增，不断刷新着年轻一代海外观众对中国影视剧的印象。

这种变化，源自于以各类互联网电视（OTT）平台为主的文化“新基建”的迅速铺陈。腾讯、爱奇艺、优酷等平台相继推出国际版，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央视网也推出了海外版客户端，大批国产剧通过翻译字幕、本地化配音等方式，在海外近200个国家和地区上演，大幅提高了中国网络影视作品在海外的可触达人群。

在数字平台的助推下，2021年我国国产剧全年出口总额为5683万美元，到2022年，已增至8274万美元，同比增长45.6%。最近发布的《2024年中国剧集报告》显示，剧集出口额连年稳步增长，占中国节目出口总额超六成。

2023年11月1日，在越南河内大学，越南大学生在“同唱一首歌”中国—东盟青年影视歌会活动现场参与猜谜语游戏。新华社记者 胡佳丽 摄

在海外社交平台上，寓意“中国电视剧”的“C-Drama”话题下有数百万个帖子。在东南亚、日韩等地的多个新媒体平台，中国电视剧都出现了“霸榜”现象。2024年，《庆余年第二季》《与凤行》《玫瑰的故事》等剧集接连登上美国、韩国、泰国、越南、澳大利亚等国家的视频平台热门剧集首位，在海外掀起国剧热潮。

网络影视出海的风向还在继续变化。据美国之音电台网站报道，短剧已成为中国影视作品出海新趋势。2021年，中国小程序短剧问世，并在2022年左右开始探索海外市场。2022年8月到2024年6月，超100款短剧应用活跃于海外市场，累计下载量达1.48亿次，内购收入达2.52亿美元。

随着抖音海外版TikTok在全球范围内的成功，一批针对海外市场的中国短剧应用程序，如ReelShort、ShortTV等也迅速崛起。对此，有业内专家认为，在国内发展经验的支持下，中国短剧出海迎来爆发式增长，国产短视频平台已主导全球短视频竞争。字节跳动旗下TikTok、快手旗下Kwai和Snack Video以及欢聚时代旗下Likee等形成了“一超多强”的出海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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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文化传播的重要载体

《黑神话：悟空》的热风吹了一夏，在寒冬时节又给业界吹来了两个好消息：

12月12日，2024年度中国游戏产业年会上发布的《2024年中国游戏出海研究报告》显示，2024年中国自主研发游戏在海外市场的实际销售收入为185.57亿美元，同比增长13.39%；12月13日，《黑神话：悟空》获TGA（全球游戏大赏）“最佳动作游戏”和“玩家之声”两个奖项。

《黑神话：悟空》的成功，是中国网络游戏行业发展的一个缩影。中国音像与数字出版协会副秘书长唐贾军说：“随着《黑神话：悟空》在全球范围内掀起的热潮，中国游戏在3A单机/主机大作领域，实现突破。”

《黑神话：悟空》游戏中悟空的形象。新华社发

从数据看，2024年中国主机游戏市场实际销售收入达44.88亿元，同比上升55.13%；2024年中国主机游戏用户规模达1154.63万人，同比上升14.05%。国产游戏《黑神话：悟空》的上线带动了中国主机游戏市场规模、用户规模乃至主机设备销量的大幅增长，促进了中国主机游戏市场发展。

与此同时，中国网络游戏在国际市场上的影响力也不容小觑。社交媒体平台X（原推特）针对中国游戏公司发布的《2024年X游戏出海白皮书》专门列出了X全球各区域的玩家热议游戏列表，其中，米哈游公司出品的《原神》在全球各区域受到广泛讨论。据移动应用和手游信息平台Sensor Tower数据，《原神》上线以来，全球移动端营收达每月30亿元，其中约70%来自海外玩家。

游戏出海市场以美、日、欧、韩为主，有5款中国手游产品进入美国手游市场收入增长榜前20。日本作为第二大市场，《原神》蝉联出海日本手游收入冠军，《崩坏：星穹铁道》则成为日本市场收入增长最高的手游。

作为米哈游、沐瞳科技等游戏研发公司的聚集地，上海在这波国产网络游戏出海的浪潮中表现不俗。Sensor Tower数据显示，2023年出海收入排名前30的手游发行商的海外总收入为109亿美元，其中，米哈游凭借《原神》《崩坏：星穹铁道》等精品游戏，在出海手游公司的年度收入榜上位列榜首。

作为数字化浪潮中跨文化传播的重要载体，这些国产网络游戏正将一个个中华文明特有的壮阔情怀与复杂深刻的世界观，展现在全球玩家面前。

《黑神话：悟空》的故事取材于《西游记》，游戏中的建筑风格、服饰设计、神话传说等元素，都是对中华传统文化的精彩呈现。山西晋城佛光寺立柱、重庆宝顶山大足石刻、陕西水陆庵的五百罗汉悬塑群、《汉书》中的“盛冬雷电，潜龙为孽”等场景，激发了各国玩家对中华传统文化的浓厚兴趣。随着游戏的火爆，众多取景地变身游客打卡地，为文旅融合发展带来新的增长点。

《原神》是一款开放世界冒险游戏，以张家界、桂林等中国知名5A级旅游景区为蓝本，运用动画渲染、游戏AI、动作捕捉等先进技术，形成富有中式美学的璃月地区，让全球年轻人在玩游戏的同时了解并爱上中国的山水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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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多的“新三样”

文化出海“新三样”的路能走多远？我们还能找到更多的“新三样”吗？当我们思考如何找到下一个《黑神话：悟空》、下一个《庆余年》、下一个李子柒时，不妨先看看藏在这些文化现象背后的同一性。

李子柒。

实际上，无论网络文学、网络影视还是网络游戏，都是以数字载体为表现形式的文化形态。

近年来，我国高度重视数字文化发展，实施文化数字化战略，与数字技术有关的文化新业态日益成为文化创新发展的主力军。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23年我国文化新业态特征较为明显的16个行业小类实现营业收入52395亿元，比上年增长15.3%，快于全部规模以上文化企业7.1个百分点，文化新业态行业对全部规模以上文化企业营业收入增长的贡献率为70.9%。

据《中国数字文化出海年度研究报告（2022年）》，以网络文学、网络动漫、在线影视剧、网络游戏、网络音乐、短视频及直播等六大业态为代表的数字文化产品和服务成为中华文化“走出去”的一支重要力量，在市场拓展、内容做精、主体做强、“Z世代”聚焦等四大方面取得新进展，展现新气象，并取得了海外各界的关注与认可。

数字文化出海基本涵盖了国内大部分数字文化产品或服务，表现为出海产品类型多、内容丰富的主要特征。特别是以短视频、动漫游戏、网络文学、直播、社交、音频、图文等为代表的泛娱乐应用，在海外取得巨大成功，进一步提高了中华文化的影响力。与此同时，我国数字文化出海过程中，在全球范围孕育了一批成长性好、影响力大的数字文化头部企业，成为文化出海的突出亮点。

可见，文化出海“新三样”势头正猛，其底层逻辑在于互联网时代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新表达。《原神》《王者荣耀》《三国志》等游戏，将历史典故、地域文化、建筑文化、非遗技艺、音乐戏曲、武术文化、节庆民俗文化、中药文化、茶文化等有机融入游戏情节中；网络文学、网络动漫、在线影视剧、数字音乐、微短剧等其他数字文化产品也是脱胎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土壤。

有业界人士指出，数字文化本身是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数字文化出海的过程本身也是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国际传播的过程，旨在向国际社会讲述中国故事、传播中国声音、展示中国形象，在提高中华文化海外影响力、增强国家文化软实力等方面具有潜移默化的作用。

抓住了这一底层逻辑，文化出海“新三样”便不再是难以复制的特殊案例。数字化，只是创新传统文化表达方式的一种选择，而非唯一选项。实际上，在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的指引下，目前中国文化出海的形式正变得更加多样、内容更加丰富，展现出勃勃生机。

在2024年“中国电影节”期间，俄罗斯4个城市免费放映多部中国影片；2024年中法时装周，在巴黎中国文化中心举行了周文化服饰秀；江苏大剧院原创民族舞剧《红楼梦》，已于2024年9月在新加坡滨海艺术中心开启海外巡演首站；截至2024年10月，深圳歌舞剧院创排的舞剧《咏春》已在全球41座城市巡演208场……

从基于优质数字文化内容到更丰富多样的文化表现形式，重塑传统文化表达体系，找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新表达的钥匙，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讲述中国故事、传递中华文化，中国文化出海的“新三样”将会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