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这档子事儿

愚人这档子事儿

    张鸣

愚人节在中国热起来，已经有几十年了，但是，我却从来没有过过这个节，没有特意在这个节日编个故事逗人玩过，当然，也没被人逗过。作为中国人，过这个洋节，本身就有点荒诞。

愚人节愚人，是玩笑，但是，现实中愚人的故事，可不是玩笑，能把人坑死的。遭遇各种诈骗被坑了人，自杀寻短见的绝非一个两个。往上追溯一下，在万恶的旧社会，江湖上的吃骗人饭的，是一个挺大的行业。想吃这碗饭，得特意拜祖师爷，拜师傅来学。看当年的老江湖的回忆文字，真是令人感慨，一个个的骗局设计得如此高明，套中套，环中环，这是任你精是鬼，也难免吃了人家的洗脚水。回过头来看现在的骗术，尤其是危害巨大的电信诈骗，跟过去比，真是小儿科。在利用了大量泄漏的个人信息基础上，无非是借司法公安机关的名义威胁恐吓。招数之平常，招法之重复，平庸到了极点，但是就是有无数的人中招。有人中了招儿，别人拦都拦不住。台湾人整出这档子事儿来，原本是骗岛内人的，后来发现，大陆的人超级好骗，于是，主攻方向，就变成了大陆。

我不认为大陆人一定比较傻，像有些人说的那样，人傻钱多，容易上当。或者说，比较厚道，都是老实人。就人群而言，大陆人如果说有什么特点的话，那就是比较害怕警察以及司法和检察人员，只要冒充这些机构诈骗，中招率就比较高。事实上，电信诈骗，基本都是在围着公检法或者领导在转。即便冒充你的朋友，也多半是说他嫖娼被抓了，让你赶紧打钱好去捞他。说来说去，还是跟警察有关。

公检法，过去在大陆是被称为专政机关的，在人们的心目中，威力巨大。对大陆老百姓的心理震慑力，绝非其他地方人可以想象的。操电信诈骗之术的人，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屡试不爽。所谓愚人骗人，其实都是要抓人心理的弱点，而害怕恐惧公检法，就是大陆人比较普遍的心理弱点。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是，如果公检法来敲门，即使没做亏心事，人们还是会害怕。能什么时候都理直气壮，什么都不怕的人，在大陆上，绝对是稀有动物。这里，似乎跟愚人没有太多的关系，有关系的，是人们心里的记忆，那些记忆，太不愉快，太令人恐惧。

当然，我承认，现在的公检法，形象已经跟以前不大一样了，但历史遗留的问题，却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更何况，有的地方，改变的也有限。

每逢愚人节我都想，如果这个世界上骗人的故事，都跟愚人节把戏一样，最后都是玩笑，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