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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目梁冀曰：“此跋扈将军也！”
——《资治通鉴·汉纪四十五》
01
本初元年（146年）六月的一天朝会时，9岁的汉质帝指着大将军梁冀说了这句话。
汉质帝“少而聪慧”，此言可谓直击梁冀要害。在官场老手看来，这有点“童言无忌”，但在梁冀看来，若如此聪明之人长大，自己还能大权在握吗？
当着众朝臣的面，梁冀不好发作，心里深恶汉质帝，打算下毒手毒死汉质帝。
闰六月，梁冀指使左右下毒于煮饼，强行进食于汉质帝。汉质帝苦烦之极，命急召太尉李固进宫。李固进来后问汉质帝患病原由。汉质帝尚能说话，说：“食煮饼，今腹中闷，得水尚可活！”
当时，梁冀也在旁边，忙阻止说：“恐吐，不可饮水！”
汉质帝“语未绝而崩”，李固“伏尸号哭”。
02
汉质帝驾崩后，李固、杜乔等大臣欲立明德严明的刘蒜为帝。梁太后、梁冀以姻亲关系欲立刘志，只是未下决心。中常侍曹腾曾因刘蒜轻视自己而捣鬼，深夜游说梁冀说，若果立严明的刘蒜，则大将军不久就受祸；不如立有椒房之亲的刘志，可长保富贵。梁冀听了这话，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重会公卿，梁冀“意气凶凶，言辞激切”。
原来主张立刘蒜的司徒胡广、司空赵戒等众朝臣都吓得快尿裤子，纷纷表态：“惟大将军令！”
“独李固、杜乔坚守本议。”这两个人不是吃素的，天下人望，海内正能量。
梁冀厉声说：“罢会！”
过了几天，梁冀说服其妹梁太后罢免李固。胡广升官太尉、赵戒升官司徒，与梁冀一起参录尚书事。
梁冀便持节用“王青盖车”迎刘志到南宫，即皇帝位，时年15岁，是为汉桓帝。
这年秋七月，大将军属官朱穆上书劝诫梁冀“专心公朝，割除私欲，广求贤能、斥佞远恶”，梁冀不听。
03
建和元年（147年）六月，“自李固之废，内外丧气”。为平息朝野对罢免李固的议论，朝廷罢免胡广太尉之职，提拔光禄勋杜乔为太尉。杜乔正色不改，朝野倚望，寄希望太尉杜乔能够平衡大将军梁冀集团。
七月，为安抚大将军集团，加封梁冀一万三千户，封其弟梁不疑、梁蒙、其子梁胤为侯，胡广、赵戒、袁汤为侯，中常侍刘广等太监皆封为列侯。
杜乔上书谏道：“陛下不急忠贤之礼，而先左右之封，梁氏一门，宦者微孽。夫有功不赏，为善失其望；奸回不诘，为恶肆其凶！”
书上，不听，当是梁太后临朝称制，自然不理睬。
八月，立皇后梁氏，梁冀打算用厚礼迎接，杜乔根据典章规定不同意。梁冀怀恨在心，便设计推荐一个犯过罪的名叫汜宫的马仔为尚书，以试探杜乔是不是要叫板抬杠到底。坚守国家正义的杜乔以汜宫是犯罪分子，坚持国家原则不用。自此，杜乔彻底得罪了梁冀。
04
九月，京师地震。
梁冀深感机会总是垂青他这样有准备的奸诈之人，便借口灾异，让梁太后罢免杜乔。于是司徒赵戒上位为太尉，而被罢免的胡广又上位司空。
与此同时，宦官唐衡、左悺一起进谗言于汉桓帝说：“杜乔和李固以前抗议陛下即位，说陛下不堪继奉汉朝宗祀！他俩支持刘蒜，说刘蒜明德严明！”
汉桓帝因此心里怨恨李杜二人，而清河王刘蒜也从此交了霉运，很快倒了“华盖运”，被诬奏“当统天下”，贬侯桂阳，不久自杀。梁冀觉得机不可失，急忙借此诬告李固、杜乔交通刘蒜谋反。
李固
还好，梁太后素知杜乔忠心，不许抓杜乔。梁冀只得收李固下狱。后经李固门生渤海王上书证实冤枉和河内赵承等数十人请愿，梁太后下诏赦免李固。
05
李固出狱时，“京师市里皆称万岁”！
梁冀听说后大惊，一向吃醋李固和嫉贤妒能的他心想：“李固的名德终为我之害。”于是命从事中郎马融写奏章搞死李固。
大将军长史吴祐反对搞死他，与梁冀争吵起来，梁冀大怒。
吴祐对马融说：“李公之罪，成于卿手。李公若诛，卿何面目视天下人！”
梁冀听后暴怒，气冲冲地进了里屋。
吴祐也径直走开，打算炒梁冀的鱿鱼离开。
就这样，李固“遂死于狱中”。
李固临死前写信给胡广、赵戒说：“何图一朝梁氏迷谬，公等曲从，以吉为凶，成事为败乎？汉家衰微从此始矣！公等受主厚禄，颠而不扶，倾覆大事，后之良史，岂有所私！”
胡、赵二人看信后，悲伤长叹流泪。没办法，人在权势熏天之下，只得像狗一样的活着。
李固死后，梁冀赶紧派人威胁杜乔说：“早从宜，妻子可得全。”
杜乔不肯投靠梁冀。第二天，梁冀告知梁太后，收捕杜乔，并在狱中干掉了杜乔。
梁冀将李固杜乔二人暴尸于城北四街，令：“有敢临者加其罪！”
十二天后，经梁太后批准，杜乔的故吏陈留人杨匡归葬二人。
06
两年后，即和平元年（150年）春正月，改元和平，大赦天下，梁太后归政于汉桓帝。
二月，梁太后病死。没有了梁太后节制，梁冀更加肆无忌惮，完全是快要上天的节奏。三月，梁冀增封三万户，他老婆孙寿也封为襄城君，吃租子岁入五千万，地位可比汉朝长公主。
由于孙寿善作妖态蛊惑梁冀，梁冀又爱又怕。
两口子对街为宅，极尽土木之繁华，充积金玉之珍怪，又采土开山，深林绝涧，有若自然，珍禽神兽，飞走其间。梁冀和孙寿一起坐辇车游玩，倡伎成群随行，娱乐酣饮，连日继夜。有客来求见，都不得见。看门的拿红包拿到手软，“门者累千金”，还不一定见得着。
梁冀夫妇先后圈建林苑、兔苑几十里，每只兔的兔毛都刻上标识，若有打死兔的人，“罪至死刑”！有一个西域老板“不知禁忌，误杀一兔”，结果“坐死者十余人”！
梁冀又在城西修别第，专门接纳奸诈亡命之徒，并住着掠夺来的数千口良家人为奴婢，并掩耳盗铃美其名曰“自卖人”。
梁冀对孙寿的话言听计从，多尊崇孙寿的娘家人。孙氏家族个个跟着鸡犬升官，孙氏宗亲十多人冒名当上大官。这些人都贪婪凶淫，各派私人去掠夺各县富人，借口他罪，抓起来关进监狱，要他们“出钱自赎”。
出钱少的，或打死，或流放。
扶风人士孙奋，“居富而性吝”。
梁冀早就盯上了这块大肥肉，士孙奋知道勤劳发财不易自然吝啬。梁冀便以马车作抵押向士孙奋贷款五千万，士孙奋只“以三千万与之”！梁冀大怒，诬告士孙奋母亲在梁冀家做保管员时，偷了他家“白珠十斛、紫金千斤”，于是“收拷”士孙奋兄弟“死于狱中，悉没赀财亿七千余万”。
没几下，富豪士孙奋1亿7000万的家产，全部被权势熏天的梁冀没收，还丢了性命。
07
梁冀没收了士孙奋上亿家产还不过瘾，受到轻而易举狂发掠夺大财的强烈激励，又派手下“周流四方，远至塞外，广求异物”。
那时候，老百姓经常会看到一骑人马背篼宝物绝尘而去，很有武侠的范儿。
这些手下自然是“拿鸡毛当令箭”，必然使权力扩展到“行己之私”的最大化程度。
他们“乘势横暴，妻略妇女，驱击吏卒”，结果“所在怨毒”。
梁冀疯狂的掠夺，闹得“天怒人怨，人神共愤”。
先是梁冀故吏侍御史朱穆奏记谏梁冀说：“明将军地有申伯之尊，位为群公之首。一日行善，天下归仁；终朝为恶，四海倾覆。公赋既重，私敛又深。牧守长吏，多非德选，贪聚无厌，遇民如虏，又掠夺百姓，皆托之尊府，遂令将军结怨天下，吏民酸毒，道路嗟叹！”
梁冀看奏记后，不纳，更不收敛、不收手，掠夺到“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境界，恨不得棺材里伸出手，死了都要掠。
梁冀虽然“专朝纵横”，但为了掌握皇帝动态和笼络宦官势力，他密切交结被朝臣所不齿的宦官，让宦官的干儿子们、兄弟们、宾客们空降到地方出任“州郡要职”。
这些人大抵是搜刮无底线的贪中饿鬼，大肆掠夺钱财以回报提携他们的“干爹”宦官。朱穆又上奏记极谏，梁冀“终不悟”。
秋七月，有司来报：“梓潼山崩！”
梁冀不理：“你崩你的，我搞我的！”
08
元嘉元年（151年）春正月初一，群臣朝贺，大将军梁冀带剑入尚书省。
带剑入朝，这是牛翻天的节奏。
当时尚书是蜀郡人张陵，还是很硬牛的，有几把刷子。
张陵当场呵斥梁冀出去，并敕令羽林、虎贲夺下梁冀的剑。
侍卫们上前夺剑，梁冀见势不妙，忙跪下谢罪。
张陵“不应，即劾奏冀，请廷尉论罪”。
最后，皇帝下诏，罚梁冀一年工资。
事后，梁冀的弟弟、时任河南尹的梁不疑对张陵说：“我曾经举荐您为孝廉，现在成了用来自罚的！”
张陵回答说：“明府不以张陵不肖，误见擢举，今申公宪以报私恩！”
梁不疑听了，面露愧色。
由于梁冀只重老婆的娘家人，再加上梁冀疾恨他老弟梁不疑“好经书，喜待士”，就免了梁不疑河南尹之职，转任无实权的光禄勋，让自己16岁的儿子梁胤任河南尹。
梁不疑知道他哥不待见，便辞职回家，“自耻兄弟有隙，遂让位归第，与弟梁蒙闭门自守”。
梁不疑
梁冀暗中派人乔装，到梁不疑家门口，记录往来人等。
当时南郡太守马融、江夏太守田明，都曾来拜访过梁不疑。梁冀即命有司诬奏马融在南郡搞贪污和以它事诬陷田明。诬陷人是梁冀最拿手的拿手好戏，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结果两人被剃光头流放朔方，大经学家马融自杀未遂（后活到88岁），田明还死在路上。
09
这年十一月，京师地震，“诏百官举独行之士”，涿郡就推荐了政论家崔寔。
这位崔先生知道梁冀当权，此时出来做官属于高危职业，便称病不出，在家写了一篇至今还有影响的著名文章《政论》。
崔寔在《政论》中指出，“凡天下所以不治者，常由人主承平日久，俗渐敝而不悟，政浸衰而不改。其达者或矜名妒能，耻策非己，舞笔奋辞以破其义，寡不胜众，遂见摈弃。”这话很有道理，越是天下乱糟糟的时候，真理越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但往往被嫉贤妒能者以词搞掉，甚至不屑一顾，更不用说采纳推行了。崔寔进一步指出当时政治弊端是“政多恩贷”，他强调，“凡为天下者，严之则治，宽之则乱！”
这自然是暗讽梁冀，当时的情况是“权幸之臣有罪不坐，豪猾之民犯法不诛”。
当然，治国当宽严相济。
正如司马光引用孔子的话所说：“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
总体来讲，崔寔的《政论》是民间舆论正式公开规谏梁冀的表现。
而此时的梁冀如日中天，干翻了自己弟弟梁不疑，还摆平了马融和田明。可谓一手遮天，正是烈火烹油、锦上添花之时。
10
果不其然，这年闰十一月，“帝欲褒崇梁冀”，命令二千石以上级别的朝官开会，议定褒奖梁冀的仪礼办法。
这是“高级黑”，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开会时，特进胡广、太常羊溥、司隶校尉祝恬、太中大夫边韶等大官，都拍马屁称赞梁冀的“勋德宜比周公，锡之山川、土田、附庸”。
新任司空的黄琼比众人拍得更绝，马屁响彻整个会场：“冀合比邓禹（东汉开国元勋），合食四县！”众朝中大佬纷纷点头，连连称是，议定出了一个逆天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办法。
于是上朝时，有司上奏：“冀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谒赞不名，礼仪比萧何；悉以定陶、阳成余户，增封为四县，比邓禹；赏赐金钱、奴婢、彩帛、车马、衣服、甲第，比霍光，以殊元勋。每朝会，与三会绝席，十日一入，平尚书事。宣布天下，为万世法！”
这真的是一个“超级大坑”，挖得够大，撸得够宽，够高档大气上档次，称得上高调奢华有内涵。唯有梁冀这样的顶级大人物，才适合逆袭这个逆天的超级“萝卜坑”。
汉桓帝说：“同意，行！”
面对这个比肩汉朝名臣萧何、霍光、邓禹并为“万世法”的荣宠之极的超级礼仪，梁冀“犹以所奏礼薄，意不悦”！
11
两年后的永寿元年（154年）二月，冀州发生饥荒，出现了“人相食”的惨况，太学生刘陶上疏陈事。
此前刘陶曾上书指出宦官势力“窃持国柄，手握王爵，口衔天宪”，这次刘陶又上书直言“陛下妄假利器，委授国柄”，使虎豹豺狼群丑纷纷闪亮登场，宰割小民，结果“货殖者为穷怨之魂，贫馁者作饥寒之鬼，死者悲于窀穸，生者戚于朝野”，并引用历史说：“且秦之将亡，正谏者诛，谀进者赏，嘉言结于忠舌，国命出于谗口。”他提出“危非仁不扶，乱非智不救”。
书上奏后，没有反应。
其时，琅邪人公孙举、东郭窦率3万人起义，纵横青州、兖州、徐州，经常搞定郡县，朝廷连年征讨，未能摆平。
永寿二年（155年）冬十二月，京师洛阳地震，梁冀深感搞垮自己的弟弟梁不疑，心里很不安，便同时加封梁不疑的儿子梁马为颍阴侯，自己的孙子梁桃为城父侯。这一招，又把梁不疑拉拢到身边，兄弟俩一起干。
自此，梁氏兄弟再次携手专权，所向无敌，凡是反对者，全部干趴下。
只是一两年间，梁冀的弟弟梁不疑、梁蒙先后去世。
12
延熹元年（157年）夏五月三十日，发生超级日食。
太史令陈授仰观天象，见天象如此异常，忙让小黄门徐璜上奏汉桓帝说：“日食之变，咎在大将军冀！”
梁冀在皇帝身边耳目众多，很快就知道了陈授用日食搞他鬼，便命收拷陈授，“死于狱”。
汉桓帝知道陈授被梁冀搞死，“帝由是怒冀”，但只是放在心上，不敢有什么动静。
这是汉桓帝第一次愤怒大将军梁冀。
这年十二月，南匈奴、乌桓、鲜卑寇边，汉桓帝任命京兆尹陈龟为度辽将军前往镇御。
临行前，陈龟上疏要求更换边郡聚奸不忠的牧守，汉桓帝很快更换了幽州、并州刺史及相关郡县太守。
陈龟到任后，颇有政绩和战功。
陈龟的功劳，让大将军梁冀很不爽，本来两人就有隙，便使人乘机进谗言说陈龟损毁国威，“挑取功誉，不为胡虏所畏”，于是陈龟被征还。
梁冀大喜：“嘿嘿，你陈龟这个乌龟王八蛋想跟我斗，也有四脚翻天的时候，没想到吧，哈哈！”
陈龟回朝后，请求退休归田，汉桓帝没有批准，反用为尚书。
按下了陈龟，梁冀自然没有更具威胁的对手，便更加“暴虐日甚”。
正当梁冀以为陈龟是“王八龟孙子”的时候，陈龟直上疏弹劾梁冀罪状，请诛杀梁冀。
这是朝廷大臣第一次实名举报梁冀并要求杀掉梁冀。
看完举报信后，汉桓帝没有反应，而陈龟“自知必为冀所害，不食七日而死”！
13
延熹二年（158年）秋七月，梁皇后死。
这个梁皇后是梁太后、梁冀的妹妹，倚仗姐姐哥哥的势力，自然“恣极奢靡，专宠妒忌，六宫莫得进见”。梁太后死后，恩宠渐衰，又没有孩子，所以她特别嫉恨别的妃嫔怀孕，“每宫人孕育，鲜得全者”。对于梁皇后如此狠心，汉桓帝虽然“迫畏梁冀，不敢谴怒”，但也逐渐冷落梁皇后。梁皇后便得了忧郁症，这年七月就死掉了。
梁皇后死了，对梁家并没多大影响，梁家荣华富贵依旧，“梁冀一门，前后七侯，三皇后，六贵人，二大将军，夫人、女食邑称君者七人，尚公主者三人，其余卿、将、尹、校五十七人”。
更了不得的是，梁冀对皇帝的“禁省起居，纤微必知”，四方贡品特产，先送到梁冀府上；
天下求官升官，必先到梁冀家谢恩。
14
下邳人吴树被任命为宛城令，梁冀的宾客马仔都来请托。
吴树见梁冀时说：“大将军处上将之位，而您所托非人，我没有办法听从他们的请托！”
梁冀嘿然不悦。
吴树到了宛城，便诛杀了为民之害的梁冀宾客数十人。
这些奸徒都是给梁冀贡献过好处的人，把他们干掉了，吴树就完全得罪了梁冀。
梁冀一向阴险毒辣，没杀他的马仔之前，就打算对吴树下毒手，这回更是有了下毒手的“依据”，但他下毒手的手法越发“高明”了。
他先是升吴树为荆州刺史，提拔重用，以进行任前谈话的名义召见吴树。
吴树来辞谢，梁冀下毒酒，吴树喝了，出门赴任，死在车上。
辽东太守侯猛升官不来“感谢”梁冀，梁冀借口他事腰斩侯猛。
当时才19岁的郎中袁著上书说：“四时之运，功成则退。高爵厚宠，鲜不至灾。今大将军位极功成，可为至戒。若不抑损盛权，将无以全其身矣！”
袁著预言了梁冀若不早退必然完球。
梁冀听说后，气了个半死，密令抓捕袁著。
袁著“变易姓名，托病伪死”，躺在棺材里，让人运出京城。袁著算是“善诈”的，但哪知梁冀更狡诈，“冀知其诈”，最后还是从棺材里把袁著抓了起来，打杀而死。
袁著的朋友胡武是海内高士，被推荐为官，没感谢梁冀。
结果，梁冀派人诛杀胡武家60多口。
汉安帝母亲耿贵人的侄子耿承因梁冀求耿贵人的珍玩没到手，一家10多口被杀。
崔琦的文章为梁冀赏识，但崔琦曾作《外戚箴》讽谏梁冀“德政未闻，黎元涂炭，反欲钳塞士口，杜蔽主听，将使玄黄改色、马鹿易形乎？”梁冀无言以对，明里先假意说我这儿人多，位置少，崔琦你就安心回家吧，暗中却派人半路追杀。
崔琦赶紧躲藏起来，梁冀掘地三尺还是找到了崔琦，“杀之”。
15
梁冀此时已经杀红了眼，杀上了瘾，染上“杀人病”，不杀人便不快活，惟杀人方觉大权在握，这是病，得治，药不能停。
梁冀不知自己“秉政几二十年，威行内外，天子拱手，不得有所亲与，帝既不平之，及陈授死，帝愈怒”。汉桓帝怒得快要爆发了，梁冀还在想着杀人。
这时候，正好有一个人，梁冀很想杀掉。
这个人是谁呢？
话还得从头说起，出身东汉开国功臣邓禹家族的和熹皇后邓绥的堂侄子邓香，他老婆叫宣，宣生了个女儿叫邓猛（网络讹传叫邓猛女），长得很美。
邓香死后，宣就嫁给梁冀老婆孙寿的舅舅梁纪。
孙寿在梁纪家看到邓猛很漂亮，便带入宫中为汉桓帝贵人。
梁冀则想认邓猛为女儿，于是改姓梁。
梁冀担心邓猛的姐夫邴尊反对，便派刺客刺杀掉。
梁冀又想杀掉邓猛的母亲宣，刺客便飞檐走壁去刺杀宣。
正好宣家与中常侍袁赦家为邻居，袁赦发现刺客从他家登屋进入宣家。
估计两家邻居关系不错，袁赦便“鸣鼓会众以告宣”。这鼓声真不简单，历史上最牛比的鼓。
宣听到后，吓得要死。
刺客来，跑得快，可是跑哪儿去呢？
宣的女儿邓猛很得汉桓帝宠爱，只有跑皇帝那儿去避杀了。
宣翻身上马，“宣驰入白帝，帝大怒”！
因邓猛的母亲宣被追杀，梁冀日薄西山，大势将去。
所以，不能轻视历史上小事情和偶然事件，这些“小历史”往往改变“大历史”。
16
大怒中的汉桓帝借口“如厕，独呼小黄门史唐衡”问：“左右谁与外舍（指梁冀）关系不好？”
唐衡说：“中常侍单超、小黄门史左悺和梁不疑关系不好。中常侍徐璜、黄门令具瑗常以私愤嫉恨外舍放横，口不敢道。”
汉桓帝便召单超、左悺进厕所说：“梁将军兄弟专朝，迫胁内外，公卿以下，从其风旨，今欲诛之，于常侍，意如何？”
单超等人对答说：“诚国奸贼，当诛日久。臣等弱劣，未知圣意如何耳！”
汉桓帝说：“常侍密图之！”
单超等人回答说：“图之不难，但恐陛下腹中狐疑！”
汉桓帝说：“奸臣胁国，当伏其罪，何疑乎！”于是更召徐璜、具瑗进厕所，“五人共定其议”，汉桓帝咬单超的手臂“出血为盟”。
这是延熹二年七月汉桓帝主持召开的一次厕所会议，决定摆平梁冀，堪称“厕所之谋”。
所以，千万不要小看了厕所这个地方，历史上竟有不可一世飞扬跋扈的超级大人物栽倒在里面。
17
山雨欲来风满楼，此时无声胜有声。
延熹二年（158年）八月丁丑，梁冀已经怀疑单超等人密谋搞定他，便使中黄门张恽守宿宫中，以防单超等人发动政变。
汉桓帝命具瑗先下手，以张恽图谋不轨先收捕拿下，“帝御前殿，诏诸尚书入，发其事”，连下三道命令，命令尚书令尹勋持节调丞、郎操兵器守卫尚书省殿阁；命令具瑗带领虎贲、羽林戟士1000多人和司隶校尉张彪领兵共围梁冀府第；命令光禄勋袁盱持节收梁冀大将军印绶。
众人包围梁家后，袁盱进屋宣布梁冀严重违纪违法，当场收缴大将军印绶，就地免职，贬为比景都乡侯。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梁冀傻眼了，还没做好应对准备就被包围了，大将军印绶也被收了。
梁冀明白大势已去，便和老婆孙寿“即日皆自杀”，“悉收梁氏、孙氏中外宗亲送诏狱，无长少皆弃市，它所连及公卿、列校、刺史二千石，死者数十人”。
太尉胡广、司徒韩縯、司空孙朗都因“阿附梁冀”，拍马屁太过火，“减死一等，免为庶人”。
梁冀的故吏宾客被免黜的有300多人，“朝廷为空”。
收梁冀财货“合三十余万万”，30多个亿财货，天哪，梁冀的狂飙搜刮和残暴贪污猛如老虎，堪称超级特大老虎，朝廷立减天下一半租税。
梁冀的园林苑囿，这些房产花园别墅不知值多少钱，恐怕也是个天文数字。
最后，这些房产园林别墅都分散给穷民。
真的是树倒猢狲散，一下子干干净净。
当时事发突然，“使者交驰，公卿失其度，官府市里鼎沸，数日乃定，百姓莫不称庆”。
梁冀这样疯狂搜刮民脂民膏30多个亿的超级特大老虎落马，老百姓理所当然要放鞭炮庆祝啦！
最庆祝的应该是汉桓帝吧。
赚了那么多。
作者简介：杨大远，历史作家，出版作品有《蝶恋花》、《红香雪》、《唐宫喋血》等，个人微信公众号：语馨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