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我想问您一下,怎样确定伴侣是自己的真爱呢?
周国平:问自己两个问题:能和他过一辈子吗?他能成为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吗?这是最重要的标准。最后结了婚,爱情成功与否,我也看这两条。要死要活,如痴如醉的激情长不了,不结婚也一样长不了。最后我认为,激情式的爱情最后都会转变成亲情的,如果你们在一起过日子,你确实感到他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有时候你会感觉从来都是在一起过的,前辈子就在一起过了,这辈子又在一起过了,那种天荒地老的感觉,这就对了,你就找到了真正的爱了。激情和浪漫都是短时间的,这是我的一个想法。
问:我读过您写的一篇文章叫《本事的男人》,您能简单跟我们讲一下,您认为本事的男人是什么?
周国平:《本事的男人》这篇文章的内容我都忘记了,你刚看过你还问我?当时因为有一个刊物向我约稿,提出你心目中的好男人是什么?或者说男子汉形象是什么?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做为一个男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我认为是要有担当,要有责任心,而且这种责任心是出于真心。你爱一个女人,你对她也要有担当,你建立一个家庭,你要对这个家庭有担当,这是最重要的。没有担当的男人我觉得不是男人。
问:在爱情里,第一就是不好把握双方的距离,距离真的能产生美吗?其二就是对待恋人是否应该毫无保留,彼此都是透明的?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周国平:两个问题其实是一个问题,要把握好距离,就不应该毫无保留,一切透明。热恋的时候,这个距离是很难把握的,我觉得也不必刻意把握,还是跟着感觉走吧,好好享受恋爱时光。不过,从长远来说,距离是必要的,其实也是必然的,对这一点要清醒。你们俩再好,各自仍然是独立的个人,彼此的差异一定会表现出来,双方也一定会感觉到。那时候怎么办?我认为应该接受,求同存异。其实只要不是人生观、价值观的根本冲突,差异本身就是价值,两个人什么都一样有什么意思,就像人们所形容的,左手握右手。我自己体会,亲密有间,保持适当的距离,爱情反而能长久。
问:周老师你好,这本书从高一一直陪伴我到大学二年级,非常非常感谢您。人的生命成长是分阶段性的,每一个阶段能够做的事情都不同,然后纯粹性也不同,但是现在我们青年时期的阶段,人是最不纯粹的,我发现我自己已经开始忽视纯粹了,老是会想很多,我在做的每一件事情,不管是恋爱也好,学习也好,我总是会想很多以后的方向,以后干什么,以后会和另一半怎么样度过,感觉会思考特别多以后的问题,然后我就想您是怎么看待我们这个时期,应该关于纯粹,青春某些东西的?
周国平:你很可爱,我也要谢谢你,对于我来说,这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我的书能够真正进入到现在年轻人的心灵里面去,这是我没有想到的,因为很多文章都是20年前写的,对现在的青年仍然有现在的做为,我觉得非常欣慰,没有你们我的书的价值就要减掉一大半。你刚才说的,只有心灵纯粹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担忧,怕变得不纯粹,怕一些考虑会变成世俗的考虑,我想我们都在这个社会上生活,我们的心灵可以保持纯粹,但是我们不能不现实,没有办法,所以有一些现实的考虑,包括职业的考虑,婚姻的考虑都是合情合理的,然后核心保持一种纯粹就可以了,不要离开核心就好。
问:我认为把心安顿好是一个人生的智慧。结果并不是导致幸福,往往也会导致悲剧。
周国平:幸福的概念是很笼统的,用这个词往往会有不同的含义,一般来说我们把幸福说成一个非常让人满意的生活状态。这个状态实际上可以有很多很多的内容,可以有一些世俗赋予的正面的价值,快乐、充实等等。但是也可以赋予一些世俗认为是负面的价值,比如说苦难,痛苦。
所以有的哲学家认为,如果仅仅把幸福认为是那些正面的价值、快乐的东西的话,那幸福并不是人生最高的东西,还有高于幸福的东西,比如说生活的意义,人生的意义。从苦难中也可以体会到更深刻的人生的意义,这好像是无法涵盖进幸福的定义里。但是如果我们把幸福概念扩大,也包含对人生一种深刻的体会,那又成了幸福的内容,所以这就是一个概念界定的问题。我觉得是一个界定的问题,你认为把心安顿好仅仅是人生哲学,那么就人生哲学本身而言,我也可以把幸福和人生哲学拉到一起,会说是相同的概念,那是赋予含义的问题,怎么使用概念的问题。
配图:插画师Sam Tof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