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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诊室可谓医院里最热闹的科室之一，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吵吵闹闹，忙忙碌碌。在急诊室里，每天发生着很多事情，有生死离别，有感人的事迹，有人性的温暖，也有其他很多有意思的事情，在急诊室里，可谓看到人生百态。这是这个医院最忙碌科室比较有趣的一点。
今天晚上急诊处内科的病人相当多，另一位值班医师和我在匆忙吃完晚饭后，在吆喝声、呼号声、杂沓的脚步声、推车声及阵阵汗臭中，忙得不可开交。从晚上八点到十一点，一共处理了十几个病人，其中两个急性胃肠炎和一个尿路结石的病人，在治疗后症状有了改善，已经回家去了。两个中风病人仍然不省人事，躺在推车上，同病相“邻”。一个肺结核末期的女病人，来时呼吸已极困难，我们立刻请耳鼻喉科的三人机动小组来做紧急气管切开术，但已回天乏术，她的遗体随着家人的哀泣声被送往太平间，留下来的位置又立刻被一个急性胰腺炎的病人递补上。另有一个十二指肠出血及一个类似肺癌的病人，都在等待住院做进一步的检查，但内科病房今晚没有床位，他们只有在急诊处等下去。
十一点过后，没有病人再进门，安顿好之前接受的急诊病人，给科室护士安排好相关治疗事宜，我们几个值班医师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
一位同事进入了办公室休息，下半夜再来替我班，我仍守在正对着急诊处入口的内科柜台内。夜逐渐加深，窗外的车流声和行人说话声随着夜深逐渐沉寂下来，医院里一片沉寂，除了护士站里不时响起的“滴滴”床铃声以及护士的脚步声。在如此安静的环境里，由于白天一天的劳累，这时困意不时向我袭来，喝了两杯咖啡但仍不能驱走困意。白天一天加上今晚上处理了几十个病人，体能已经快到了极限，实在太累了！吩咐同在值班的护士多留意点，实在忍不住倚在沙发角上打了会盹。
不知打了多久的盹，突然听到一辆车在急诊处门口紧急刹车，我条件反射般从沙发上跳起来。这种紧急刹车声对于我们科室值夜班的急诊医师来说简直太熟悉了！这是一道催命符！我整理了一下压得皱皱巴巴的白大褂，带上护士赶紧跑到门口接病人。走到门口，看到一辆白色的出租歪歪扭扭停在医院门口，车门缓缓打开，车内走出一对年轻的男女，女的用手抚住胸口，男的扶着她，一跛一拐地往医院入口走进来。护士和我立刻迎了上去，将病人架上推车，推进内科诊疗室。
推向诊疗室的过程中，我一直在密切观察病人的情况，躺在推车上的病人一直在用右手抓着左胸口，脸色苍白而且盗汗，似乎不胜痛楚的样子。
“胸部在痛是不是？”我问。她点了点头，紧接着又皱了一下眉头，紧拧着的眉头向周围人宣告着她的痛苦。看到她这样的情况，似乎很严重，我也随着她的喊疼声皱了一下眉头
“痛多久了？”我接着问到。
那个男的大概是她的男朋友，从下车一直抓着她另一边的手，眼睛里满是焦急与关心的神色，听到我问急忙代她回答说:“差不多20分钟了，一直没有缓解，而且一直越来越疼。”
“是阵痛，还是一直痛？整片地方痛还是固定某一点在痛？痛会不会转移到别的地方去？”我一口气问了几个问题，说实在我有点紧张，因为她抓的部位是心脏，而值班医师最怕的是心脏病，搞不好是心肌梗塞、肺梗塞或其他难以处理的心脏病。
“刚开始是觉得胸闷，有点喘不上气，休息了一会之后，没有觉得有减轻，反而越来越重，一直在痛。刚开始是这里一点点痛，现在这里一整片都痛。”
病人用手大略地指一指范围，是以心脏为中心相当大的一片区域。看到指的心脏的这片区域，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该不会是“墨菲定律”，怕啥来啥吧？！反正先止痛要紧，我叫护士赶快准备有麻醉效果的止痛剂，然后将听诊器按向病人的胸部。但是，奇怪的是，病人心跳及呼吸除了稍微加快外，其他都很正常，我反复听了几次，结果还是这样，这样就令我非常疑惑了。考虑到年纪这么轻，不太可能是心肌梗塞，也不像气胸，到底是什么病？一时看不出来。
护士拿来止痛剂，我抓住病人的手，快速消毒，准备注射。病人突然手脚乱挥，叫嚷着说：“我不要打针！我不要打针！”很少有病人在痛得受不了时会拒绝打针的。我和护士及她的男朋友，抓她都抓不住，看着她不断挣扎及脸上的哀怨之色，我忽然灵光一闪，莫不是“歇斯底里症”？！我瞬间明白了是咋回事了，这小两口在闹别扭呢！
“你们刚才有没有吵架？”我连忙问她男朋友。
“没有啊！刚刚去冰果室吃冰，我和冰果室的小姐搭讪了几句，她的胸口就开始痛了。”
“以前有没有过这种痛的经历？”我接着问道。
“有一次也是出去玩，忽然胸口就痛起来，去了医院检查了，也检查不出什么来，医生说没有器质性损伤，无法下诊断，开了点止痛药吃了就好了，但这次比较厉害。医生，你说我女朋友她会不会是心脏病？她经常说胸口闷。”她男朋友满脸焦急之色，看得出来这位男子挺关心她女朋友的，是挺般配的一对。我明白怎么回事之后，心里放心下来了，深夜里遇到这么闹别扭的小两口，我不禁有些哑笑。
“我想可能不是。”我略带诙谐地看着他。如果你们要永远在一起，那类似的情况可能还会层出不穷呢！
我转向病人说:“现在还痛不痛？还痛就要打针！”我态度故意变得强硬起来。
“比较不痛了。”她似乎有些惊讶，接着有点哀怨地说，气色好多了，似乎因为她男朋友的表白而获得不少宽解，但两眼仍一再回避他关切的眼光。
小两口闹别扭闹到医院，真是让我又可气又可笑。她男朋友似乎还没明白是咋回事，依旧一个劲地在安慰着她，不时在问：“还疼不疼啊，医生你快看看咋回事啊。”
我再度拿起听诊器，听她的心跳和呼吸，觉得没有任何异常。
“还痛吗?”
“还有一点点。”
“好。”我尽量摆出一副已“窥知”她心事的神色说:“心情放轻松一点，不要想不开。现在打一针让你心情平静下来。”
这次她没有拒绝。在注射镇静剂后，她疲倦地睡着了。看她男朋友一脸无告的样子，我对他说： “这是歇斯底里，她在受到刺激后会产生这种症状，有的是胸痛，有的是手脚抽搐或其他奇奇怪怪的症状等，希望引起对方的注意，表示她‘受到伤害’了，简单点说就是吃醋了。你以后要小心啊！不要随便跟女孩子搭讪。你这搭讪就是确切病因啊，小伙子！”
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脸涨红了，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满脸歉意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女朋友。看到他看过来，立刻把头扭到另一边，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但我看得出来她眼睛里对于他的表现还是挺满意的，眼睛里藏不住窃喜。看着这对欢喜冤家，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小伙子以后要注意点别老是惹女朋友生气了。小姑娘你也别生闷气了，你男朋友虽然惹你生气了，但是我看得出来你对他的表现还是挺满意的吧。”扭过头把脸埋在枕头里的小姑娘听到我说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听到她的笑声，我知道这位“病人”病情已经痊愈了，不再需要我这个医生后续处理了，再留下来就成电灯泡了。
“小伙子，快去好好哄哄你女朋友吧。”我笑着对他说。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一溜烟跑到床边握住女朋友的手。
我欣慰地退出了病房，回到急诊室办工桌前值班。
凌晨一点，又来了一个女病人，这次是真的心脏病，一看就知道是淤血性心脏衰竭。在我为这位新来的病人注射利尿剂时，隔床就是那一对年轻男女，这时女孩已经完全没事了，男友坐在推床边，抓着女伴的手正在喁喁私语，像一对欢喜冤家。
夜已深沉，看来他们今夜只好在急诊处度过了。这将是难忘的一夜，在众多辗转反侧的病人中，他们的爱情在一次考验后获得暂时的加强，但以后呢？那就不是我这个医师能够预测的了！
文 | 医谷 二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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