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安徽省寿县,可能大家并不太熟悉,但如果提起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等等这些成语典故,和历史上那场著名的以少胜多的“淝水之战”,您一定不陌生。这些典故的出处就是位于安徽省中部、淮河南岸的寿县。
寿县是楚文化的发祥地,历史上,曾经4次为都,10次为郡,留下了大量文物古迹,也因此有了“地下博物馆”之称。丰富的历史文化遗产见证了寿县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也为寿县今天的城市修复工作带来巨大考验。
寿县古城墙在东、南、西、北共有四座城门。其中东门为宾阳门,是寿县古城接受第一缕阳光的地方,也是古代供官员与来使进出的城门。每个早晨,熙熙攘攘的人流穿梭于城门之间。这样热闹的景象已经延续了2600多年。春秋时期,楚国迁都于此;北宋年间,城墙重修,历时150年,几经反复才建成如今的模样。
寿县文物局原局长李凤鑫: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东门,它是平错45度角。它为什么要这样建造,就是为了战争的防御。比如说如果外侵的倭寇要来过以后,一个是倭寇冲过第一道城门的时候,他可以守着第二道城门,这就是瓮城,那么后来瓮中捉鳖这个成语就取自于城市的一个瓮城。后来到了北宋以后,黄河夺淮了,黄河夺淮以后淮河的床位高了,这样就经常会对寿县的县城造成一些水灾的情况,从这个时期起主要功能又转为防洪。
从抵御外敌到阻挡洪水,数千载风雨的打磨,给古老的城墙烙下了斑驳的印记。一九八六年,寿县被国务院公布为第二批国家历史文化名城;作为我国保存最完整的七座古城墙之一的寿县古城墙,在2001年被批准为第五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但是直到2007年,包括寿县所有机关事业单位、学校、医院等近13万人口都集中居住在3.65平方公里的古城里,人口密度远超香港。由于古城依然维持着古时“三街六巷七十二拐”的格局,只有四条大街,其余都是一些较窄的街巷,这个千年古城迎来了前所未有的考验。
李凤鑫:没有红绿灯。
记者:为什么没有红绿灯?
李凤鑫:早期在古城的十字街曾经装过红绿灯,但红绿灯不起作用。因为人口太多了,整个交通、人员太密集了,红绿灯控制不了。
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寿县人,城市的发展是62岁的李凤鑫所希望看到的,但发展带来的种种问题又让作为基层文物工作者的他深感焦虑。
李凤鑫:古城墙作为国保单位,那么整个环境在城墙的文物本体和城墙的内外环城、包括护城河的岸边,都有一些大量的违章建筑、违章搭建,那么城墙上又到处是杂草荆棘到处是垃圾,整个环境是非常糟糕的。
如何打破眼下这个困局,使古城得以修复,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让寿县各级政府感到头疼。
寿县住建局副局长刘道成:当时我们这边的建设用地,除了古城之外的四周都受到限制,政策性限制。像北边是八公山风景区是省级风景区,严禁建设;西边城墙以西是寿西湖行蓄洪区,既是行洪区也是蓄洪区,也属于禁建区;然后在这边城南这片是遗址保护区,寿春城遗址保护区。
古城外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属于禁建区,引导百姓外迁似乎也行不通。但这还不是迫于改变现状的寿县古城遇到的第一个难题。
寿县是国家级贫困县,2009年之前,寿县财政收入不足10亿元,而古城墙的修缮和古城环境的整治需要的资金并不是一笔小数目。就这样,尴尬的局面一直持续到了2007年。几经考古、论证,经过国家文物局批复同意,在寿县古城南部的寿春城遗址建设控制地带外,划定了一定范围的有条件建设区,这为接下来的寿县城市发展提供了空间。
而为了解决资金难题,县政府从农发行贷款2.3亿元,再加上国家文物局、国家发改委等部门批复的项目资金和地方自筹资金7000万元共计3亿元。2007年,古城墙的环境整治工作正式开始。
整治工作第一步就是搬迁。在这份寿县老城区的规划中,古城内的人口最终将被疏散至4万人。这就意味着有将近8万人将被陆陆续续从老城迁入新城。这是夹缝中的古城重获新生的一次机遇,也是历史文化名城寿县发展的一个起点。可对于祖祖辈辈生活在古城里的老百姓们来说,从古城搬出去,他们并不情愿。
拆迁办工作人员反复做工作,终于在2013年,包括所有机关单位、医院、学校在内的共5万人从古城里搬了出去。古城里的人口压力得到了初步缓解,古城墙的修缮工作也基本告一段落。
3.65平方公里的寿县古城里,顶峰时期居住了13万人,人口密度甚至超过了香港。人口的压力让“铁打的寿州城”不堪重负。城市要发展、文物要保护,全国文物大县、同样也是国家级贫困县的寿县面临棘手的难题。但好在经过5年多的努力,7147米的宋代古城墙得到了修复,古城环境得到了初步整治。但是古城里剩下的三百余处文物保护单位眼下的状况如何?这座千年古城未来的路要怎么走下去?
仓巷的一天,是从这个人挤人的早市开始的。热气腾腾的粽子,刚采摘的蚕豆、新鲜的淮河鱼,和闲适的古城百姓,把这条不到四米宽的巷子挤得满满当当。75岁的薛桢耀就住在这条巷子里。这天早晨六点半,老薛已经从古城墙遛弯儿回到了家。家门口那个30公分高的清代门槛板,让腿脚不好的他有些吃力。
75岁古城百姓薛桢耀:传了四代,老太、爹爹、父亲,到我这儿,那时候刚出生这屋子漂亮,这漆全部都在,漂亮。我们家在过去讲是非常有名的大家庭。
这座建于清乾隆年间砖木结构的宅子、古色古香的家具,时至今日,依然可以从这些老物件上推测出当年薛家家底的殷实。在寿县古城,像薛桢耀宅这样的明清民式建筑还有48处,但历史信息能保存如此完整的已经屈指可数。上个世纪90年代,“古城改造”盛行,由于缺乏对古建筑价值和作用的认识,寿县有一批古建筑在那个时候被拆除。老薛的房子同样也在那次拆除的范围之内。
将近两百年的祖产,老薛不愿意看着就这样毁在自己手里。于是无数次往返县政府反映情况,直到1998年,家门口县级文物保护单位的牌子立了起来,老薛这才松了一口气。可前脚房子保住了,后脚老薛又开始发愁。200年的风雨侵蚀早已让这栋砖木结构的宅子异常脆弱,每到梅雨季节,屋顶就开始漏雨,屋外的青砖脱落了、门前的柱子也已经开裂腐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眼看着自己的家随时面临着坍塌的风险。老薛坐不住了。
薛桢耀:主要我们维护这个房子我们太伤脑筋了,就好像衣服一样烂个洞就要补,不补是越来越大。也跟我们习主席讲的一样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一定要看好不能破坏。所以我们就尽量让自己生活简朴些,来修补老房子。
老薛和老伴每个月的退休金只有3000元,需要负担老两口和女儿三个人的生活。老薛腿脚不好,每个月都要吃药,再加上女儿身体也不好,这样下来,一个月3000块钱连维持三个人的生计都捉襟见肘,就更别提修复文物了。
而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的规定,非国有一般不可移动文物由所有权人负责保养、修缮。而且必须遵循不改变文物原状的原则,并按文物保护等级逐级上报相应人民政府文物主管部门批复。根据初步测算,这座宅子如果简单修复需要大约20万,老薛根本拿不出这笔钱,于是老两口只能节衣缩食,把节省下来的钱先用于最急需修缮的地方。
为了修缮祖宅,这两年老薛已经陆陆续续投入了两三万块钱,家里再也拿不出多余的钱。想修却没有钱、想卖不能卖,无奈之下,老薛找到了时任文物局局长李凤鑫。
李凤鑫:我承诺给他弄几个钱来维修,一直没实现一直没兑现,最后没办法了找点材料给他吧,别的没钱。
直到退休,李凤鑫也没能给老薛争取到修缮房屋的资金。这个基层文物工作者也很为难,作为国家级贫困县的寿县,根本拿不出这笔经费。在寿县,市、县级文物保护单位仅三百处,按照最低标准测算,仅这些文物的全年日常管理养护资金就需要600余万元。没有资金,城市修复一切都是空谈。
李延孟,寿县文广新局局长。从事这份工作十年来,他把超过一半的精力都放在了寿县的文物保护工作上。这天在下乡考察乡镇文物修复工作之前,他和李凤鑫又来到了老薛家。几天前,老薛家的宅子从县保升级成了市保,可是仍然没有额外的资金补助。面对全县仅三百处市、县级文物保护单位和200处没有列保的文物保护点,李延孟很无奈,也很为难。
2016年,寿县财政从美丽乡村建设专项资金中挤出了90万,用于在暴雨中受损严重的三大古镇濒危历史建筑的修缮,每个乡镇30万。这天,从老薛家出来,李彦孟又来到了距离寿县县城75公里外的隐贤镇查看这里两处文物修复的进展。
经过初步测算,隐贤镇的两处县保文物需要维护资金共计100万,县财政挤出的30万只能算杯水车薪。临近中午突然下起了小雨,担心古城一处亟待抢救性修复的县保文物出现状况,李彦孟又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县城。
这处建于清朝年间的县保文物单位关帝庙,大殿由于年久失修,杂树造成大殿北墙墙体严重开裂,随时有坍塌的危险。现在,摆在李彦孟面前的问题除了缺钱,还是缺钱。根据资料显示,当前在寿县,除省级以上文物保护单位有专项资金投入、保存状况比较完好外,市、县级文物保护单位几乎没有投入,全县85%以上的文物点没有钱修复,处于自生自灭的状态,其中有40%的古建筑面临消亡的危险。
而事实上,记者在采访中发现,寿县在文物保护工作中要面临的难题还不仅仅是数量众多的市、县文物保护单位缺少资金投入,就连古城里的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清真寺眼下也遇到了棘手的难题。
这座清真寺始建于康熙年间,2013年被批准为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在去年6月份的例行巡查过程中,清真寺无相宝殿前后殿之间用于排水的天沟被发现漏水,导致整个木结构框架变形。根据《文物保护工程管理办法》的规定,国保级文物在没有经过国家文物局对维修方案进行评审、通过之前,当地政府只能进行暂时的抢救性加固,并在实施的同时补报相关材料。
与此同时,2016年8月31日,寿县文物局经安徽省文物向国家文物局上报了清真寺的修缮工程立项报告,半年之后的2017年2月6日,国家文物局同意了清真寺无相宝殿的维修立项。按照正常流程,接下来还要经过修缮工程设计方案招投标、方案编制、再由省级专家评审上报国家文物局、等待批复、维修施工招投标等若干环节才能最终正式实施修复工作。
李彦孟:如果按照正常的国保单位从申报维修立项,到最后经费能够拨付下来,这个周期恐怕加起来,至少没有两年拿不下来。就这样一个周期,如果等到两年之后拿到这个经费再招投标、修缮的话,那么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在国家文物局最终批复没有下来之前,李彦孟他们只能进行暂时性的加固,与清真寺的状况不同,古城里的省级文物保护单位报恩寺里的一尊罗汉像虽然早就经过了省文物局的批复同意,但修复工作却同样处于停滞状态,原来是由于工艺复杂,施工单位难找,造成了两次流标。
文物保护工作的难题,一个接着一个,摆在李彦孟的面前。虽说困难重重,但在他看来,眼下的难题都只是暂时的,寿县文物保护工作将会很快迎来一次机遇。这份不久之后即将尘埃落定的《寿州古城保护条例》让他又有了底气。
李彦孟:市、县人民政府应当将古城保护纳入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规划,分级设立古城保护专项资金。县城财政每年设立5千万元专项基金,市级财政等额补助,并随着财政收入的增长逐年增加。这两笔资金两级的资金加在一起,一年一个亿,能起到很大的效果。这是我们寿县第一部地方性的法规,顺利的话,这个年底前能够颁布实行,这样特别是专项资金,应该能够列入2018年的财政预算,这样我就有钱花了。
寿县是第二批国家历史文化名城,也是拥有140万总人口、13.3万贫困人口的国家级贫困县,刚才的节目我们看到,文保工作因为缺人、缺钱,缺机制而陷入困境。如何精准地对这座具有历史文化名城身份的贫困县实施城市修复成为摆在有关部门面前的一大课题。
我们欣慰地看到,寿县正在全力推进古城保护立法,把古城保护尽早纳入到科学化、长效化、规范化和法治化的轨道中来,这将是对古城最有力、最有效的保护方式。其实,历史文化名城保护与经济发展并不矛盾,相反,保护是为了更好地发展,否则毁掉一个就少一个,那是忘本的经济增长,不会长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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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央视财经(ID:cctvyscj)《经济半小时》
编辑:谷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