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文章和中医、玄学没有直接的关系，是在讨论游戏规则的设计。我的想法是，这套规则设计出来，是可以应用在中医、玄学水平的鉴别上的。
上周，我和孙煜征博士（课代表立正）录了一期播客。聊天中，我简单提到了这个规则，但因为无法通过口头阐述清晰，我们没有达成一致。他怀疑这种规则不奏效。这个规则是我两年前写过的一篇帖子：《开放式专业论坛怎么避免喷子和神棍？》最近，李思伟老师正在帮我实现代码。我也想借此机会，再解释一下规则的思路和细节。这篇文章可以看成两年前那篇文章的注释。
1、专业水平的识别
有些领域，专业水平是很好识别的。比如围棋、乒乓球。两个人比赛一局就可以了，一局不够，就10局、100局。围棋和乒乓球都有积分，虽然积分高的未必在具体的一场比赛中就能胜过积分低的，但积分机制是很可靠的。
另外的领域，比如写诗，或者拍电影，我们不能让两个诗人做一首同题诗来比赛，比赛当然可以有，但以那种方式区分并不令人信服。而且，我们的目的是给参与到系统中的所有选手在专业水平上进行排序，一个或一套固定的题目当然不理想。
尽管如此，我仍然认为有可能设计一套排序规则，具体规则就像《开放式专业论坛怎么避免喷子和神棍？》中说的。我这里解释一下其原理和思路。
比较专业的水平高下，有一个简单而朴素的思路：
张三懂的东西李四也懂，而李四懂的东西张三不懂，就表示李四比张三水平高。
有人会说：张三李四互有对方不懂的，怎么办？
这就要引入一个概念：共识。而且，共识有重要的共识和相对次要的共识。我们谈论的是共识，而且是专业共识。所以，李四不懂张三昨天中午吃了什么，这不重要。在有共识的学科中，水平的高下很好区分。
比如，中学生懂的数学知识，数学系的教授基本上都懂，但数学系教授懂的很多数学知识，中学生并不懂。
在中医上，如果说某个中医懂的某些知识，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懂，别人学也学不会，那么，这个知识并不能作为区分他和别人水平的工具。也就是说：
你懂只有你懂的东西，不能说明你有水平，你要懂别人懂的东西，才能说明你的水平。
这就引出游戏规则中的一个概念：出题权。
出题权实际上是赋分权。拥有出题权的人，出一道题，就代表他认为这道题是有鉴别专业水平的价值的（虽然实际上不一定），任何一个能答出这道题的人，都可以获得1分，而出题人自己不能。
这样以来，假设有人懂得所有同行懂的内容，他就可以答出所有别的用户出的题，就可以得到最高的分值。我们就说他水平高。而出题权是怎么来的呢？是和水平挂钩的。水平越高的人，拥有越多的出题权。
2、出错题怎么办？
刘琨不止一次质疑过这一点。这其实不是问题。
拥有出题权的人完全可以出一道错误的题目，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甚至，这道题目可以和专业没有任何关系。比如，在中医论坛上，有人出一道题：“王”字有几笔？设定的答案是98。
这种题目，在不作弊的情况下，当然没有任何人能答对。没有任何人能从中获得分数。出题者自然也不可以（这是规则本身）。那么，这道题其实等于失效了。你也不用担心没有水平的人误打误撞答对这种题目。因为答对一道出错的题几乎无伤大雅。如果说在一个论坛中，拥有出题权的众多高手大量地出错题，又刚好有某个人总是能误打误撞蒙对这些题，就好比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靠瞎蒙在高考中成为状元或者考上重点，这是不可能的。
那么，有没有可能作弊？刘琨提出过。上周课代表也提出这种质疑。我认为是没有妨碍的，这里仔细解释一下。
3、作弊
课代表举的例子是这样的（大意）：假设有个学院的院长，不学无术，但是他发动手下很多学生去出题，自己答，这不就把院长的积分给提高了吗？
分两种情况。一种是，学生出的是正确的题目。这种情况下，既然院长能答出来，肯定有很多其他用户也能答出来，所以，这种题目完全没有任何负面影响。
另一种是，院长的学生出的都是“王字有几笔？答案98”这种，别人不可能答出来的题目。这里补充一句：
论坛的所有题目都设置为客观题，也就是不定项选择题。
在这种情况下，院长的确可以靠自己的学生（说白了，是自己的小号）拿到一定的分数。但是，这个论坛是分层级的。想升级的话，要靠答出同级别有出题权的人出的题目才可以，不能靠答出别的题目。
就像一个五段的围棋选手，想要升段，主要靠打赢和他级别相近乃至比他级别高的选手，而不能靠胜过幼儿园的小朋友1000盘来晋级。
如果院长的学生或者小号们都在四楼，且拥有四楼的出题权，是完全可以把院长送到五楼的。那么，五楼有没有其他人？
五楼是有其他选手的。他们是通过非作弊的方式晋升上来的。那些其他选手出的题目，院长一道也做不出来，而院长自己出的题目，没有人搭理。这种情况下，院长就没有办法升级到六楼。而其他选手可以通过答出别的真正的题目渐渐升级到六楼、七楼乃至九楼。而且，按照规则，当九楼再升级的时候，所有楼层都会自动降，不学无术的院长也就会从五楼降到四楼，最终降到一楼。而那些院长的小号们最终会失去出题权。因为出题权和楼层挂钩。所以，靠作弊取得的积分和头衔，虽然会留存一段时间，但在规则的正常运转中渐渐归零。
4、劣币驱逐良币的可能
有没有可能，五楼就院长一个人？四楼全部是院长的学生，而其他的专业人士，哪怕是真正的高手，最多也只在三楼？
我们假定初始情况就是这么糟糕，但也没有妨碍。这是因为，当新的高手渐渐出现之后，他们完全可以通过只回答真正的题目晋级，渐渐升到四楼、五楼。
有人会问：假设目前四楼的出题权完全掌握在院长的若干小号手里，刚刚进入四楼的人虽然是高手，但他不能答出任何一道院长小号的题目（因为是故意出错的），因此不能得分晋级，怎么办？
其实没问题。因为当高手升到四楼的时候，他就会把一个院长的小号顶到五楼，他同时会拥有四楼的出题权。这样，当第二个高手升到四楼的时候，就会把院长的另一个小号顶到五楼，他也拥有了四楼的出题权。在这个过程中，四楼的题目库会逐渐净化，虽然五楼乌烟瘴气，但四楼会渐渐变干净。然后，高手一、高手二、高手三，会渐渐通过实力晋升到五楼，而院长的小号只有一部分能晋升到五楼。渐渐地，五楼也会得到净化。这样，最终每一个楼层都会得到净化。
说到底，从长期看，你只有靠答出别人的题目获得认可，不能靠答出自己的题目获得认可。虽然在短期，的确可以通过小号作弊取得积分、获得虚假认可，但在长期，尤其是在用户量足够多的情况下，这是不存在的。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小号比真实用户多，比如，95%的用户都是小号，由一个人把持。这种情况也好办，另立炉灶就好了。规则还是一样，换个网址建同样的论坛就行了。因为，作弊者作弊的动机是诳不作弊的人参与，但别人都不参与，你作弊就没有意义了。
5、筛选共识
前面说的是规则的细节。对于没看过前一篇文章的读者，很可能不知道在说什么。这里我再说说其原理。
能不能给用户按照中医或者玄学水平排序，要看在这个领域里是否存在基本共识。
我认为中医存在基本的共识，比如五行。如果有中医说，不是五行，是六行：金木水火土铁。这就不是共识。
通过这样一套规则，目的是区分出共识和非共识。说到底，一个中医，水平高不是体现在懂别人根本不可能懂的东西，而是体现在懂别人通过努力也会懂的东西。
只有那些其他人通过努力也能懂的东西，才是有价值的。这样的知识，是可以经由学习获得的。我们把需要经由学习获得的东西，叫真东西。学习的目的，是学真东西，不是学假东西。既不是学那些不需要学习就能知道（理解）的东西，也不是学那些无论怎么学都无法知道（理解）的东西。
所以，这个规则，其实是在筛选和区分一个领域内的真东西和假东西。什么是真东西？不同的人通过正确的努力和方法，可以各自发现它、掌握它。反之是假东西。
就像牛顿、莱布尼茨可以各自发明微积分，就算他们两个都没发明，也会有第三个人发明微积分。这表示微积分是真东西。
一个领域的学习和探索之所以必要，是因为有真东西存在。真东西意味着不仅你这样认为，每一个经过努力到达这个段位的人都会不约而同这么认为。
如果在某个领域，最顶级的一群人没有任何共识，我们就知道，这领域是骗局，所谓的顶级就是噱头，并没有真东西支撑；如果最顶级的人的所有共识，在刚入门的人那里也都是共识，我们就知道，这领域很浅，所谓的顶级仍然是噱头。这意味着你无论怎么训练，都不可能知道更多真东西。
开放式专业论坛怎么避免喷子和神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