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爱:
当时你是怎么决定的,还是说其实你们俩都没什么决定,“决定”忽然就来了。
程玲:
很自然的一个过程。
我跟我的先生结婚是一个很波澜壮阔的故事。我跟我先生是大学一年级就认识了,我们恋爱了以后,我全家人都不喜欢他,觉得他太花了,年轻时候他长得又很帅,总觉得他不牢靠。所以当时我的长辈们,我爸爸妈妈,我爷爷奶奶,我叔叔婶婶,全部都反对,除了我一个大伯对他还可以。
这是我个人成长非常艰难的一段,跟家里僵持了八年。谈恋爱谈了六年的时候,我就趁着出国的时候把家里的户口本偷了出来,跟他偷偷办了结婚证。
领了结婚证以后,我就写了一封信给我爷爷奶奶,因为我也有点不太知道怎么面对他们。当我三天后出差回来,我奶奶坐在沙发上等我进门,晚上12点回家要把我训一顿,说“我告诉你,我两天晚上没睡着”。她那时候八十多岁了,说“你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后来我请他们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家里的人没一个来,最后来了我一个表哥,一个表姐,还有一个表弟,嘻嘻哈哈三个人就把我们的婚礼搞成了一个联欢party,请了很多同辈的人、同事、同学。
等我生小孩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先生是不回我父母家的。我带着女儿回家住,我先生把我们送到家以后,他在外面找一个酒店住。直到我女儿两岁才坐下来,一家人吃了第一餐饭。我老公说“我是八年抗战”。
我那个“彪哥”嘴上很厉害,其实内心很柔软很细腻,做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感动了我爷爷奶奶。我只能说我其实是花了几十年的时间去修复我跟我父母,跟我家族的关系。我几乎已经跟我的家完全脱离了联系,所以我一定要在我的职业上,包括我自己的生儿育女,我自己的家庭上面,我是赌着一口气的。
我得证明自己。
冷爱:
第一次听你说这个故事,你的先生也就我姐夫“彪哥”只是淡淡的几句话概括说“当初我们结婚他们家都反对”就过了。当你把这个故事展开的时候,发现这里边浓墨重彩。
程玲:
这里面有张力的故事特别多,但是我现在回看这一段,其实就是我们自己的个人成长过程。如果说我有现在的心智,我绝对不会那样处理问题。我会用不同的方式去跟父母沟通,不会偷偷领证,因为我知道父母对孩子婚姻的祝福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儿。
Mandy:
你觉得爷爷奶奶或姥姥姥爷带大的孩子会不想听父母的指教吗?
程玲:
倒不一定是很叛逆,是说跟父母的连接没有那么深。
Mandy:
因为没有陪伴你的成长,不了解你的性格。
程玲:
对。然后我父亲又很强势,我很害怕他,这是一种能量的碰撞。
Mandy:
姐是一个积极正面的例子。
有个做青少年犯罪心理研究的李玫瑾教授,经常说一些青少年犯罪的例子,都不是父母带大的,很容易形成反面的例子。
程玲:
因为我爷爷奶奶非常有智慧,我有很多的智慧是传承于他们。
冷爱:
能给我们分享一两个吗?
程玲:我爷爷解放前就在上海海关,做帮办,他其实是经历过很多、看过很多事情的人。一到60岁他立马卸任,把心放在教育我身上。
冷爱:
60岁之后,至少还有45年的时间,他用来陪伴你、教育你,跟你在一块成长。这也是个非常长的旅程。
程玲:
绝对。我爷爷去世的时候,我48岁,有多少人能够48岁爷爷还在的?
冷爱:
所以其实你相当长的旅程是跟他重合的,对你来说跟他们之间的影响确实存在。
但你这个波澜壮阔的婚姻之后,生孩子是一个自然过程,也没有考虑说要做一个选项。
程玲:
没有,就真的是爱的结晶,很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