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德：不要为你的欢乐做好准备

每日意图 · 公众号 · · 2024-10-18 2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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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众号·每日意图

洞悉人性的幽微和光亮

© Louise Tate

二十八岁的纪德，游历北非、意大利、西班牙和法国南部，在崭新的天地间写下《地粮》。

六十六岁的纪德，用一生的思想食粮回应少作，时隔半生，再度谈论爱情、孤独、自由、欲望，凝结成一段段沉思中的美丽箴言，命名为《新粮》。

安德烈·纪德，法国作家，1947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在《地粮·新粮》中，他通过梅纳克与弟子拿塔纳埃勒的对话，以散文诗的形式，探讨关于爱、生命与自由等话题。

[法] 安德烈·纪德著《地粮·新粮》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 唐祖论译

出品方: 野spring

重要的是你的注视，而不是你看到的事物。

拿塔纳埃勒，对于许多美好的事物，我耗尽了我的爱。这些事物的光辉来自我为之不断燃烧着的爱。我无法使自己厌倦。任何热忱对我来说，都是一种爱的耗损，一种美妙的耗损。

行动吧，别去判断这是好是歹。去爱吧，别担心这是善是恶。

拿塔纳埃勒，我要教给你热忱。

在我生命的每一瞬间，我都能感到我内心的全部财富。它的形成，不是由于许多个别事物的累积，而是由于我那种独一无二的崇敬。我始终紧紧把握住我的全部财富。

夜幕降临，这要看成白昼的死亡。晨曦揭晓，这要看成万物的诞生。

愿你的视觉时刻都新。

智者，即对一切事物都感到新奇的人。

拿塔纳埃勒，我来和你谈谈瞬间。你明白它们的存在具有什么力量吗？不是经常想到死，是不能令人充分体会到每一瞬间的价值的。难道你不明白，每一瞬间假使不是衬托在死亡这片漆黑的背景上，它就不会有这种可爱的光彩？

一点不错，我的青春暗淡无光；

我对此悔恨莫及。

我不曾品味过陆地上的盐，

也没有尝过大海中的盐。

我曾以为自己就是陆地上的盐，

我曾经害怕失去自己的咸味。

海盐丝毫不会丧失它的咸味，而我已经衰老的嘴不能品尝。唉！我的灵魂渴望海洋空气的时候，我干吗不去呼吸一下？而到现在，又有什么样的酒能使我酩酊大醉呢？

噢，拿塔纳埃勒，尽情享受吧！当你的心灵还能对快乐露出微笑。满足你爱的欲望吧，当你的嘴唇在接吻时还能给人以美感，当你的拥抱还能带来快乐。因为你将来会这样想，会这样说：果实挂在那儿，压得树枝弯曲、疲惫；我的嘴唇在那儿，充满着渴望，但我始终抿紧；我的手因为合掌礼拜，不能伸展，因此我的灵魂和肉体绝望地处在干渴之中。这时，先前的干渴已令人绝望地消逝了。

拿塔纳埃勒，不要在未来中再找寻过去。要抓住那每一瞬间中不同的新奇。不要为你的欢乐做好准备。要知道，就在你准备停当的地方，你会为出现一种不同的欢乐而吃惊。

你为什么还不懂得任何幸福都属机遇，它每时每刻都会出现在你的面前，犹如一个乞丐出现在你行走的路上一样。倘使你说你的幸福已经死去，那是因为你所承认的幸福，仅仅是合乎你的原则和意愿的那种幸福。这样你就会倒霉。

对明日的梦想是一种欢乐，但是明日的快乐又是另一种欢乐。幸运的是没有任何事物会雷同于你所做过的梦，因为每个事物的价值就在于差异。

我不喜欢你对我说：来吧，我已为你准备下某种欢乐。我只喜欢那随缘遇上的快乐，以及听到我的声音从那些岩石中喷涌出来的快乐；它们将这样地为我们奔流，新鲜、旺盛，如同榨酒机上汩汩的新醪。

我不喜欢对我的快乐加以矫饰打扮，也不喜欢书拉密女穿堂越室。我吻她时，没有擦去我留在唇边的葡萄渍汁；接吻以后，我没有喝口凉水，等嘴凉一凉，就喝了甜酒；我吃蜂蜜，把蜂蜡一起咽了下去。

拿塔纳埃勒，对你的任何快乐都不要有所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