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在这段视频中看到，表演的白虎确实在退后过程中掉落至演出场地隔离沟内，随后爬上岸。在视频的后半部分，确实显示有一只白虎面部有伤痕，且犬齿缺失。
这段视频引发了舆论的关注。22日晚，杭州野生动物世界在其官方微博发布声明称：经过深入调查，这是一起演出过程中的偶发事件，不存在虐待动物的行为。
此事的真相究竟如何？为此，本报记者昨日到杭州野生动物世界实地探访，园方就舆论关注的问题进行了具体回应。
园方现场还原
——驯养员太紧张，应对失误
昨天，杭州野生动物世界的动物管理部马经理向记者详细还原了当时现场的情况。
马经理说，整个杭州野生动物世界目前共有34只白虎，出台表演的白虎有8只，一般情况下每次会有五六只白虎出场。至于哪些白虎出场，是根据白虎的状态而定。
“事发时，这位驯养员正手持指挥棒，指挥白虎从一个点走到另一个点。”马经理说，正是这个过程中，白虎咬住了那根塑料指挥棒。而正常情况下白虎是会按照指令走到指定位置上，然后舔舐插在指挥棒尖端、用于引诱的生肉。看到白虎反常地咬住了指挥棒不松口并往后拉扯，现场驯养员有点紧张。
据了解，这位驯养员在杭州野生动物世界从事该工作有五六年，事后园方表示，这位驯养员经验不够丰富，在把控上有失误。“老虎一撕咬指挥棒，毕竟是猛兽，驯养员还是会紧张，加上地面湿滑，白虎在后退过程中掉入水中。”马经理说，当时另外几位驯养员抽响手持的“皮鞭”，上前试图控制场面。实际上其他几位驯养员并没有用“皮鞭”抽打白虎，只是空打并发出“啪啪”的声响试图吓唬白虎松口。随后，记者也看到了驯养员在训练和表演时用的指挥棒与“皮鞭”——指挥棒是一根长约1.5米、一头被削尖的塑料棒，在尖端还能看到用于引诱的生肉血迹，以及白虎咬过的齿痕。那根“皮鞭”，主杆是类似碳纤维材质、长约一米的黑杆，尖端绑有一根绳子并用类似白色胶布一层层缠绕成条。
本报记者拍摄到的鞭子
记者随后前去现场探访——那是一个扇形的场地，背靠假山，表演台为圆形，最外围则是一道充满水的隔离沟。由于正处于淡季，参观人数并不多。昨天表演依旧进行，整场40分钟，但目前主要是狗、羊和马等动物表演，白虎表演环节已被上级管理部门要求暂停。
马经理表示，老虎有时候也会和人一样，情绪会有变化，性格也不相同。但此次事件确为偶发事件。“其实事发当晚，我们开会讨论了此事，驯养员确实有应对失误，下阶段我们将加强管理，进一步提升驯养人员应对能力。”不过，当记者提出看一看那只落水白虎时，园方表示这只白虎已经被送到检疫隔离区，但让驯养员拍了一张这只老虎的现况照片给记者，以证明“目前这只白虎情况正常。”
昨天拍摄的落水老虎。（园方供图）
园方回应质疑——
白虎伤痕哪来的，犬牙哪去了
那段视频第二部分中，有一只白虎面部带有明显伤痕，而且还没有犬牙。
园区动物管理部马经理承认，面部有伤痕和没有犬牙的那只白虎，和视频中落水的为同一只，但他们否认伤痕和犬牙缺失是人为造成的。
一、白虎脸上的伤痕到底哪里来的？
在视频被热传后，上传这段视频的网友和观看并留言的网友中，大部分都认为这是驯养员在驯养过程中虐待白虎所致，对此，马经理表示并非如此。
“都说鞭子抽打所致，确实这个伤口是明显的，但原因是其伤痕处，皮肤底下有淋巴结，淋巴结发炎会导致鼓脓、破溃直至结痂复原。”马经理解释说，当时正处于结痂状态，并非是驯养员虐待所致。
既然有伤，为何还让这只白虎上台表演？马经理表示当时并没太注意这个问题，因为这种情况在他们看来比较正常，而且伤口不大，也正在恢复中。凭借当时的判断，是不影响正常的生活、训练和表演的。“这个事之后，我们也会更注意，如果有问题就不出来表演了。”
二、白虎犬牙为何缺失？
“我们上台表演的白虎都是亚成体，成体白虎是不上台表演的。”马经理对此表示，亚成体老虎也会有一个换牙过程，这就是为何这只白虎犬牙缺失的原因，老虎的犬齿从脱落到重新长出来需要几个月时间，“这只老虎正处于这个阶段，而其它上台表演的白虎，犬齿都是完整的。”
据了解，一般情况下老虎三岁到三岁半性成熟，马经理说一旦性成熟，就不让老虎出场表演了，“那时的荷尔蒙不受人为控制。”
不过马经理也坦言，在早先，国内外一些马戏团，为缩短驯养时间让受驯老虎尽快表演并保证驯养人员安全，确实存在损伤其犬齿的情况。但杭州野生动物世界从未有过此类做法。
三、这些白虎的驯养状况怎样？是否疲劳演出？
对于这个问题，马经理介绍说，在饲养白虎上，平均每只每天十斤食物，“牛肉三斤、鸡肉三斤、白条鸡（带骨鸡）三斤，加以鸡蛋、奶粉维生素和微量元素。再会根据不同个体进行添加鸡架等食物。”
马经理说，这是根据猛兽正常生活习性制定的，除了晚上让其进入内舍，白天基本上都在外舍活动区，每天下午四五点投喂，另外每周还投放一次活鸡活兔等活食。笼舍的建造标准则都是参照美国标准设计的。“我们肯定遵从动物福利保护方面的要求，这从繁育层面就可以看出来。在白虎繁育数量上，2016年我们繁育了12只，目前都考虑‘计划生育’了。”
至于训练层面，马经理说现在基本上是展示老虎自然行为，主流的驯养已没有打的情况，作为正规动物园主要是食物引诱为主，让其自身本能形成条件反射。训练都是从白虎三个月大左右开始，让驯养员和其一起生活，通过比较亲密和长期的接触培养感情，互相信任。
“一般到八九个月时，会对其进行训练。训练中，主要是采取引导方式，目前的表演都是其野外行为展示的延伸，以跑跳为主。”马经理表示，训练中的“皮鞭”主要是起到威吓作用，也没有电。空打制造声响主要是为了演出效果。
此外就舆论关注的“疲劳演出”问题，马经理认为不存在，“其他动物园可能一天十几场，我们是下午两场，两场表演中，白虎出场时间加起来也就十几二十分钟，也不是每次全部上场，所以不存在疲劳表演。”
对话网络视频拍摄者：除了老虎，园区里大象等动物的状况也不好——希望人们不要再看动物表演
昨天，白虎视频拍摄者胡春梅，对钱江晚报记者还原了拍摄视频当时的情景。她的另一个身份是拯救表演动物项目负责人。
1月12日，她本来到杭州野生动物世界调研其他动物的生存情况，由于该公益项目一直关注动物表演，因此也免不了前往动物表演场和大象表演场调查了解。“当时是下午三点或三点半钟开演的，是当天最后一场表演，场子很大，估计可以容纳两三千人，不过观众只有十来个人。”表演时长约为45分钟，“主角”有白虎、黑熊、狗、大象等，其中掺杂着演员的杂技。当不想表演的白虎被驯兽员鞭打逼退到水里，胡春梅十分震惊，随即用相机拍摄下视频。
“很明显，从视频里可以看出，场上还有只老虎身上有伤，犬牙被拔掉。我觉得挺可恶的，当天晚上，我就在拯救表演动物项目的官方微博和公众平台发布视频，呼吁人们不观看表演，同时拨打市民热线等投诉。我们希望，杭州野生动物世界能做出回应和整改，最终的目的，是希望他们停止动物表演。”
令胡春梅感慨的还有，当老虎被驯兽员鞭打后，其他几只老虎欲上前安慰，遭到驯兽员制止，“可以说，动物展现出的互相温暖，比杭州野生动物世界所宣称的‘保障动物福利’要强烈得多。”当天，胡春梅还在杭州野生动物世界观察到，亚洲象的脚上戴着铁链，表演场上的熊身体也并不好，“臀部有脱毛，毛杂乱，没光泽。”
胡春梅回忆说，视频当时并未引起太大震动，反而过了几天才发酵起来。
1月22日，杭州野生动物世界发布简短声明，称这是表演过程中的偶发事件，不存在虐待动物的行为。这个回应并不让胡春梅满意。
成立于2013年的拯救表演动物项目，现在挂靠在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与绿色发展基金会的濒危物种基金下，平时的资金来源主要依靠众筹。
胡春梅介绍说，过去几年，他们一直在各地进行案例干预。2015年，拯救表演动物项目在某极地海洋世界发现，在海豹池展区，有近二十只海豹眼睛发脓溃烂，如此境况，还需要向游客讨要鱼块，特别可怜，通过微博曝光和向当地有关部门反映后得到整改。
今年1月1日起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野生动物保护法》也强调“不得虐待野生动物”，但胡春梅认为，相关法律法规并没有很好地定义什么叫虐待动物，“其实，国家林业局早在2010年就要求停止虐待性的动物表演，所以老虎跳火圈这样的危险项目被叫停，但老虎跳花圈等表演项目依然存在，本质的训练方式是一样的。我们希望国家有关部门可以在新法实施的细则里给出更明确的解释，停止动物表演。也希望人们不要再观看动物表演，不与野生动物亲密接触和合影，”胡春梅倡议说。
已要求园方暂停白虎表演
具体负责调查此事的是杭州富阳区农林局森林和野生动植物保护管理总站。昨天，该站站长华克达向钱报记者表示，工作人员已到杭州野生动物世界进行了实地调查。据调查，事发时老虎咬住了驯兽师的指挥棒，发生拉扯，驯兽师缺乏经验，在拉扯中老虎不慎落水。这是一起偶发的事故，没有对动物和人员造成伤害，也不存在鞭打虐待老虎的行为。
此外，对于公众关心的视频中老虎脸上的伤痕及牙齿被拔等细节，华克达表示他们也向园方进行了核实。据了解，伤痕是因老虎之前脸部淋巴结发炎导致的伤疤未愈合。牙齿则是白虎犬齿换牙所致，不存在犬牙被拔的情况。
华克达称，已对杭州野生动物世界提出了相关整改意见，要求园方暂停白虎表演;建议改变传统的动物表演模式，逐步转变为行为本能展示的表演方式，充分体现动物本性;并加强内部管理，从这件事中吸取教训，举一反三，注意整个园区的管理细节。要加强员工教育，关爱动物从细节做起，加强对野生动物的保护和关爱，避免此类事件发生。
来源：钱江晚报记者 陈伟斌 黄小星 李玲玲
值班编辑：周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