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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猪年
1911年是辛亥猪年,也是清朝宣统三年。
这年前10个月清朝并无多少大事。
一个城市的马车夫罢了工,两个小镇的商人罢了市,两个县的农民砸了学堂。
前二者是为了抗捐,后者则是反对自治。
一个叫温生才的革命党杀手一枪毙了坐在轿子里的广州将军孚琦。
十九天后,湖南人黄兴率领120多人攻入两广总督衙门,遭到清军包围,100多名革命勇士壮烈牺牲,英雄黄兴被打断两根手指。
对于颟顸无知的清朝统治者来说,这些事情就好像一池水上泛起的几阵涟漪,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而精明的官员和朝野智慧爆表之士则坐等清朝出事。
绅商们继续进行着两场利权运动。
一场是地方官绅商和清政府争夺铁路路权的保路运动,另一场则是如火如荼的立宪运动。
1910年10月22日,当清朝资政院全体议员起立一致通过速开国会案后,议员汪荣宝兴奋地带头高呼:
“大清国万岁!皇帝陛下万岁!大清国立宪政体万岁!”
全体议员欢呼,《民立报》记者报道说:
“此次资政院表决此案时,自王公以及民选议员,全体赞成,三呼万岁;外人脱帽起敬,电告本国。”
直隶议员、史上最后一位状元刘春霖发表即席演说:
“今天因为速开国会一事全体赞成,无一反对者,真可为中国前途贺。”
实际这只是清朝上层精英集团的乐观,殊不知中下层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在火山爆发之前苦苦挣扎。
1911年1月底,颁布了采用罪行法定原则的《大清新刑律》和承认民间办报但检查新闻言论的《钦定报律》;
5月初,官制改革出现大动作,以庆亲王奕劻为总理大臣的内阁,代替了运行182年的军机处。
但是这些措施来得太晚了,有些是换汤不换药,有些是只说不做,民众的状况特别下层民众的权利没有丝毫改变。
清帝国表面是安静的。
英国《泰晤士报》记者莫里循眼里的北京城“重要的宅第都点上了电灯,街道也用电灯照明,电话畅通,邮局每天投递八次信件”,“自来水供应良好,我敢断定,不需要多久,我们就能乘上电车”,“巡警们简直叫人赞扬不尽,这是一支待遇优厚、装备精良、纪律严明的队伍”。
“老百姓的物质生活正在日趋丰富,这是不成问题的!”莫里循在写给英国朋友伊迪丝的信里不无兴奋地说,“再没有比这更使我深信不疑了,你在全国无论走到哪儿,都会有财富在增长的迹象,映入眼帘。”
“兴修铁路正取得真正的进展。”
莫里循接着说,“无论哪里修筑起一条铁路,那铁路穿过的省份,就会得到难以置信的好处。”
1910年北京
清朝的很多城市如上海、天津、汉口都安装上了电灯。
这样的生活,看不到一点“山无欲来风满楼”的气息,甚至有点“太平盛世”的味道。
可是,谁能想象一个看似安静的清帝国,竟在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士兵一只手指扣下扳机之下,一声枪响之后,四个月之内轰然倒塌!
昨日还灯火辉煌,今日却灯灭楼空,丧钟为谁而鸣?
正如孔尚任在《桃花扇》里所说:
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02、走火
1911年10月10日晚上19时,驻在武昌城中和门内的清朝新编陆军第八镇、工程第八营、后队二排的一个叫金兆龙的副班长和一个叫程定国的士兵在擦着枪杆子。
金兆龙,1889年生,武昌人,字品臣,少年时读书认真,与人讨论时局,慷慨激昂,后辍学投入工程八营当兵。
程定国,1885年生,武昌人,名正瀛,相貌壮实,英勇干练,枪法精准,在工程八营当兵多年。
这天是中秋节过后的第四天,武昌天气异常,大雾,早晨阴云密布,中午滂沱大雨。
入秋以后的江南一般难见大雨,10月10日的这场大雨确实不多见。
一层秋雨一层凉,更何况是暴雨,所以到晚上,天气就有点冷嗖嗖的感觉。
风起于青萍之末,冷嗖之中蕴藏着热烈。
后队二排排长陶启胜遵照长官的命令查营,查到第三棚时,发现金兆龙正在给步枪装子弹。
陶启胜便指着金兆龙说:“装子弹干什么?”
金兆龙说:“预备不测!”
陶启胜厉声道:“大晚上的擦枪装子弹,预备什么不测,我看你是想造反!”
金兆龙怒道:“马拉个逼,老子造反又怎么着!”
陶启胜上前扭住金兆龙。
情急之下,金兆龙大呼:“兄弟们,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程定国立即用枪柄从后面猛击陶启胜头部。
陶启胜但觉头部一声闷响,接着一阵烈痛,赶忙松开手,捂住头,往棚外逃,去叫长官来弹压。
程定国
程定国举起了步枪,食指扣下扳机,打了一枪,射出了一粒改变历史的子弹。
子弹穿越空气,每秒每秒的前进,历史在每秒每秒的改变,时空精确到瞬间。
只听一声清脆的枪响,陶启胜应声倒地,魂飞天外。
此时,紫禁城的自鸣钟在19时自鸣了一下,住在养心殿的5岁的宣统小皇帝大概已经歇息,住在太极殿的隆裕皇太后大概在和宫女们闲聊。光绪的弟弟、宣统的父亲、也是监国的摄政王载沣业已回到自己的醇亲王府邸。
内阁总理大臣奕劻可能正在当年是和珅故居的地安门外大街的庆王府欣赏名角们演唱京剧。
此刻,自以为高贵且高高在上的他们,都不知道在帝国的南方,射出了终结大清王朝268年统治的第一粒子弹。
清帝国的丧钟在夜色中敲响。
只不过代替钟声的是武昌夜空之下营棚里发出的一声枪响。
历史定格在一个叫程定国的士兵身上。
他打响了辛亥革命的第一枪。
他的一小枪,却是中国历史的一大枪。
这一枪把中国带入了一个新的时代。
03、燃起
程定国放了第一枪后,工程营听到这清新无比的枪声的士兵纷纷吆喝起来,纷纷涌出营棚,有的兴奋地举起枪杆如连珠似放,有的疯狂地砸了营棚的玻璃窗。
子弹狂射,碎片纷飞,在营棚的电灯照耀下,映照出一个王朝的碎影和士兵的激动。
各队长官立即出来弹压道:“保持安静!谁再闹,毙了谁!”
现场的情绪已失控,群情如同久旱逢甘露,起哄声此起彼伏。
士兵内心长久的压抑,彻底爆发了。
工程八营的管带阮荣发立即率领右队官黄坤荣、司务长张文涛等一彪人马,一边朝天放枪,一边喊话:
“汝辈均有家小性命、均有父母住在此地,此等事作不得的!要家灭九族咧!赶快觉悟,各回本标。决不究其已往,不要喽吼,不要胡闹乱为。汝等均受革命党人骗,革命党人昨日老早跑远,教你等今天送死,也是无益的!”
正在营房二楼的后队正班长熊秉坤等士兵立即举起板凳、花盆、痰盂、尿壶朝阮荣发等官长砸去。
辛亥第一枪手程定国立即举枪瞄准了阮荣发,“啪”的一声,阮荣发挂了。
这位神枪手,又将枪杆瞄准黄坤荣。
同时,前队士兵徐兆斌也放起枪来,黄荣坤、张文涛等相继倒地。
工程营军头都被干倒,其他一般军官再无人敢阻,个个吓得面如土色,想起曾经抽过某个新兵蛋子几耳刮子,想起曾经克扣属下士兵若干银两的军饷,想起曾经索贿几个士兵的香烟和土特产,心中发怵不已,觑眼触到士兵紧握的扣在指下的擦得锃亮的枪杆子发出的寒光,不寒而栗,于是纷纷逃散。
有的施展“轻功”,越墙而走;
有的冒着臭气熏天的危险,毫不犹豫地冲入厕所,哪怕闻臭。
士兵熊秉坤见军官们如鸟兽散,便吹响了警笛集合。
由于人声嘈杂,响应的人很少。
光有枪,没有子弹,白搭,熊秉坤便撬开营中军械库大锁,本以为有子弹,哪知只有十二把军刀。
起义士兵只得将营内剩下少许子弹装入枪内。
这时,左队司书生周定原对士兵们说:“尔辈既已发难,即不应仍守营内,当速到楚望台集合!”
楚望台是什么地方?
是鄂省总军械库,是藏枪炮、藏子弹的地方。
张之洞督鄂以来,从外国买的新式洋枪洋炮和汉阳兵工厂生产的精品枪,都藏在楚望台。
所以,拿下楚望台,不但能得到最精良的枪炮子弹,还能使整个武昌形势转向有利于士兵的方向。
熊秉坤立即率队出营,回顾左右,只有四十名士兵跟来,其他士兵都在营内吆喝,仿佛是以声音助阵。
但是此时楚望台已经被工程营左队士兵拿下。
当工程营内响起枪声的时候,距离1000多米的楚望台已经听到枪声。守库官李克果立即召集左队士兵训话说:“如果不法匪人徒手而来,汝等责任重大,须要抵抗!”
士兵罗炳顺、马荣等人说:“我等未见一粒子弹,何能抵抗?”
李克果回头命军械所主任派工人搬出两箱子弹,分发士兵。
罗炳顺等左队士兵装上子弹后,立即朝天放了一排枪。
李克果等长官吓得越墙而走。
罗炳顺、马荣等人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楚望台军械库,并派人接应工程营内起义者。
熊秉坤率兵出营不久,得到这个好消息,兴奋不已,即奔向楚望台与罗炳顺等人会师,并自由取用枪弹。
周定原率领一队人马到达楚望台后,熊秉坤立即集合起义士兵发布命令。
此时,时针指向20时,起义士兵将近300人。
熊秉坤说:“本军应冠以‘革命军’三字,称‘湖北革命军’!本军今夜作战,应以‘破坏湖北行政机关,完成武昌独立’为原则,以督署为最大目标!今夜口号为‘同心协力’!”
显然,起义士兵的革命目标是非常清晰的:直捣湖广总督衙门。
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不容易。
正式宣布作战出发时,熊秉坤发现除了能指挥自己班士兵外,别的士兵一概指挥不动。
因为这些士兵平时都是依赖长官指挥的,所以不习惯一个小班长的指挥。
因此,当时场上秩序混乱,队伍很不整齐,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04
正在为难之际,巡哨士兵搜到了躲藏在楚望台西南城墙的相当于连长的左队队官吴兆麟。
吴兆麟
吴兆麟,字畏三,武昌人,早年在工程营当兵,后入湖北参谋学校学习,“为人沉着,有谋略,军学颇有声誉,士兵多信仰之。”
起义士兵见到连长来了,无不喜形于色,熊秉坤等立即推举他为“发难总指挥”。
吴兆麟毕竟是有水平的军官,他不肯干这往炉火上烤的总指挥。
熊秉坤等哭着哀求说:“队官之道德学问,不独本营同志敬仰,即全军亦素所推尊。我辈今日之举,实出于万不得已,清廷无道,杀我人民。今瑞澂来鄂,遇事横加压迫,任用私人。久仰队官素怀革命大志,今日倡义,即队官立功报国之时,光复河山,挽救同志,此其时也。”
熊秉坤等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吴兆麟说:“各位首先发难后,队形紊乱喧嚣,最犯兵家大忌,夜战以肃静为主。既然是革命,就要严守军纪,要绝对服从命令,才有胜算可操。湖广总督瑞澂(chéng)的凶残是有名的,如果不听命令,万分危险。所以,我担任总指挥,你们必须听从指挥!”
瑞澂
熊秉坤等表示服从,于是吴兆麟巡视防地对士兵说:“汝等代表推余为总指挥,汝等愿否?”
士兵齐声说:“愿!”
吴兆麟说:“愿须听指挥!”
士兵齐声说:“听!”
吴兆麟说:“违令者斩!”
士兵齐声说:“诺!”
吴兆麟立即命令各队马上整队在楚望台西南凹地集合,他发表讲话说:“现在我工程营发难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但是各处还没有响应。我们的处境万分危险。北面有步兵第三十标,西面有宪兵第八营,都是旗人,我们必须先发制人,以猛烈火力击散他们。同时派人前往促使炮队响应,掩护炮兵入城,以壮声威。切断附近所有电线,今晚戒严。炮队进城后,齐攻总督衙门!”
时针指向20时30分,吴兆麟下达命令:
金兆龙、马荣各率一排兵分贝从西南面、东面直扑宪兵营。
曹飞龙、黄楚楠各率一排兵分别防卫楚望台西北端、东北端,并向第三十标旗人猛烈射击。
熊秉坤率杨金龙、徐兆斌、汪长林带一队兵马上出中和门,掩护炮队进城。
程定国、杨云开、孙元胜、罗炳顺各带兵六名,切断附近所有电线。
时针指向21时,马荣回来报告说,他和金兆龙已经占领宪兵营,斩决旗兵十余名。
吴兆麟即命马荣出中和门接应炮队,金兆龙防守中和门。
离楚望台最近的步兵第三十标第二、三营革命士兵撞开一个墙洞,100多人抵达楚望台,这是第一支抵达的支援队伍。
接着,持枪的陆军测绘学堂学生100多人和步兵第二十九标二营排长蔡济民率100多名士兵赶到楚望台。
不久,熊秉坤接应炮八标起义士兵带12门大炮从中和门进城,到达楚望台集合。拥有800多名士兵和多门猛烈火力响亮山炮的炮八标进城,对于武昌起义成功有着关键作用。炮兵是军中之胆,最能壮军威。熊秉坤兴奋地说:“炮队进城之后,我革命军士气为之一振,武昌完全独立,就是由此隆隆炮声促成!”
时针指向22时,起义士兵总数达到1500名。
吴兆麟当即发表演说:“诸君同志不弃,公举兄弟为革命军总指挥。为民请命,义不容辞。自清朝蹂躏已二百六十余年,近又派瑞澂督鄂,无知无识,骄横已极,残杀我爱国同志,实为人神共愤!今晚首义,虽属瑞澂激成,实为清罪贯盈。自此以后,势不两立!”
士兵齐呼:“势不两立!”
吴兆麟接着说:“各队不准有一人擅离队伍;不遵照命令自由行动者死刑;不准侵害中外人民;不准破坏财政机关;同情我们的军队欢迎之,否则灭之!”
众人表示同意。
时针指向22时30分,吴兆麟发布“进攻湖广总督衙门,捉拿瑞澂”的命令:
“第一路队长邝杰从王府口向督署进攻!
第二路队长马荣从水陆街向督署进攻!
第三路队长熊秉坤从保安门向督署进攻!
以上三队,即时出发!
程国贞指挥炮八标在中和门城楼和蛇山,向督署开炮!
蔡济民率步兵二十九标掩护炮兵在蛇山安炮,并切断电报局、电话局的电线!
方兴、任正亮率测绘学堂学生防卫中和门正街和通湘门!
李鹏升指挥二十一混成协辎重队和工程队在楚望台空地待命!
总指挥部在楚望台!”
起义士兵立即展开行动。
当时湖广总督衙门有被称为最犀利的武器:机关枪六挺,兵力有教练队、巡防队各一营,马队一队,共3000人左右。总督衙门旁边是陆军第八镇司令部。尽管起义士兵与清军力量悬殊,但已经发难,与清朝势不两立,抱着同归于尽的信念,所以个个将生死置之度外,勇猛无比,很有“楚虽三户必亡清”的豪情和壮志。
革命压城城欲摧,势不可挡的暴风骤雨已经狂泻下来,但是湖广总督瑞澂犹在梦中。
05、砸自己的脚
夜已深,瑞澂在督署上房歇息。
瑞澂
瑞澂,1863年生,号心如,正黄旗人。
正黄旗是八旗之首,与清朝皇帝爱新觉罗氏是一旗,更兼他是鸦片战争时期接替林则徐担任两广总督、文渊阁大学士琦善的孙子,他父亲是历任西安将军、黑龙江将军、杭州将军的恭镗。
所以,瑞澂是出身非常之好的八旗贵族,仕途按部就班。
他历任刑部主事、户部员外郎、九江道、上海道、江西按察使、江苏布政使、江苏巡抚、两江总督。1910年5月出任湖广总督。
瑞澂在政治上一方面领衔十八省督抚联名致电军机处,要求速开国会,成立责任内阁,反映立宪官绅商的政治利益;
另一方面也全力推行清政府的“铁路国有”政策,声言对争夺路权的官绅商“格杀勿论”。
在维护统治上,瑞澂一向高压到底,以残酷杀人著称。
1911年7月26日,武昌《大江报》发表了一篇署名“奇谈”的文章《大乱者,救中国之妙药也》:
中国情势,事事皆现死机,处处皆成死境。膏肓之疾,已不可为,然犹上下醉梦,不知死期之将至。……此时非有极大之震动,激烈之改革,唤醒四万万人之沉梦。……和平改革既为事理所必无,次之则无规则之大乱。……故大乱者,实今日救中国之妙药也。
这篇文章立即成为武昌街谈巷议的热点话题,人们纷纷猜测作者“奇谈”是谁?有何背景?
很快,报纸送到了瑞澂案头。瑞澂眉头一皱,这文章“居心叵测”,立即谕示:此文“宗旨不纯,立意嚣张。淆乱政体,扰害治安”,着立即查封《大江报》,逮捕正副主编。不久,大江报馆被军警查封,主编詹大悲被法庭判处一年半徒刑。
1911年10月9日23时30分,在武昌小朝街85号研究起义的蒋翊武、彭楚藩、刘复基被破门而入的清朝军警包围。刘复基立即从楼梯口往下扔炸弹,吓得军警们忙往后退,可是炸弹落地,却没有爆炸。
刘复基便再扔几颗,还是没有响。
原来为了防止炸弹误响,里面的钉子事先抽掉了。
军警们一拥而上,将刘复基、彭楚藩逮捕。
而起义总司令蒋翊武因为拖着辫子,穿着长衫,像个乡间百姓,不像革命党,他趁看守人不注意,得以逃脱。
当天夜里,瑞澂就命军事参议官、兼湖北督练公所总办铁忠、湖北布政使连甲、武昌知府会审。
彭楚藩
彭楚藩、刘复基、杨洪胜一入法堂,都“慷慨激昂,高声叫骂”。
铁忠问:“你们为什么谋反?”
彭楚藩说:“谋反救国!”
铁忠问:“你是革命党吗?”
彭楚藩说:“不错,我是革命党!”
铁忠看到彭楚藩穿着宪兵制服,便说:“你本是一个宪兵头目,只怕不是革命党吧!”
彭楚藩说:“你说我不是革命党,我就不是革命党吗?”
铁忠说:“你既是宪兵头目,转瞬就要升官,朝廷待你不可谓不厚,你为什么盲从、听人诱惑?”
彭楚藩说:“清朝亲贵,只知卖官鬻爵,鱼肉百姓,伪称立宪,愚弄百姓。昏淫纨绔,盘踞高官,玩国家如同儿戏。今瑞澂督鄂,专横放纵,遇事压抑,一味徇私。其手下即使蠢如鹿豕,亦能据高位;而能者即令才迈萧曹,亦不得一官。界限既深,苛政尤猛于虎,所以非推倒清政府不可!”
铁忠问:“你们革命党有多少人?”
彭楚藩说:“凡属人们,都是革命党!”
铁忠说:“胡说,我也是革命党么?”
彭楚藩说:“你是清朝的奴隶,不够革命党的资格!”
接着又问刘复基,刘复基说:“你们何必问东问西,好汉做事好汉当,今天的炸弹就是我放的!”
铁忠便对武昌知府说:“这也不是一个好东西,索性结果了他!”
接下来又问杨洪胜,杨洪胜大骂:“狗奴才,只管杀吧,只怕你们也有这一天!”
这时天将报晓,铁忠等人便把供词送到瑞澂面前。
瑞澂大怒,立即下令将三人斩立决。
这时是10月10日早上7点,三位烈士被斩首于总督衙门前左首边。
就义前,刘复基高呼:“人们万岁!中国万岁!”
杀了这三人后,瑞澂想来个斩草除根。于是下令关闭武昌各城门,军警戒严,全力搜捕。
以致武昌城人心惶惶,空气紧张,谣言四起。
湖北布政使连甲是个有见识之人,就对瑞澂说:“大帅不应杀人太多,恐激而生变!”
少年时代就纨绔成性、位在京城三恶少之列的瑞澂,无奈纨绔积习已深,以为武力可以摆平一切,又加上铁忠等人从旁附和,竟说:“革命党人非斩尽杀绝不可!”
其乱不败,自乱必败。
瑞澂决定向自己手下的军队下手:命令湖北提督、陆军第八镇统制张彪逮捕军队中所有革命党嫌疑者。
这是开启清王朝完蛋之门的最致命一着。
正如曹雪芹《红楼梦》里,被称为“又红又香,无人不爱的,只是有刺扎手”的玫瑰花的贾探春所说:
“可知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这些的。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
小到家族是这样,大到国家何尝不是如此。
天作孽,犹可活;
自作孽,不可活。
纨绔子弟的习气就是大手一挥,搞定一切,没有搞不定的;
摆平一切,没有摆不平的;
收服一切,没有收不服的。
哼哼,大清朝,文治武功,威武,多牛逼啊。
显然,瑞澂把谋反问题扩展到军队,是把问题扩大化了,搞得军营风声鹤唳,军心不稳;
军心一乱,兵变蜂起,最终祸起肘腋。
48岁的瑞澂使劲搬起石头想砸死别人,却把自己的脚先砸碎了,顺便还给268岁的清王朝,打造了一副预备寿终正寝时使用的活火山棺材。
06、恐惧
瑞澂是总督,是两湖的封疆大吏,也是两湖军队的最高指挥者,他的命令,作为一省最高军官的湖北提督张彪也不敢不听。
他不得不传谕各协、标、营长官严密搜查军营中革命党嫌疑分子。
但是张彪深知其中利害,不敢查办过度。
不查嘛,彭楚藩又是他的宪兵部下,担心瑞澂借此撤他职;
查嘛,又担心士兵哗变。
所以张彪打算能敷衍过去就行了。
事实上,这是他作为一个名职业军人的最佳选择,也反映了一名高级军官的军事素质和经验。
张彪
张彪,1860年生,字虎臣,出身贫寒,拉煤为生,身材魁梧,武功高强,后得张之洞赏识,视为心腹,从此平步青云,协助张之洞创建湖北新军。
以勇敢和军事才能,先后被清政府授予“壮勇巴图鲁”和“奇穆钦巴图鲁”荣誉称号。1908年授湖北提督,1911年授陆军第八镇统制。
按说这事过去也就过去了,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瑞澂的心腹、水师统领陈得龙和铁忠,从部下那里得到报告说,步兵第三十标排长张廷辅是革命党,小朝街85号正是他家。陈、铁二人立即报告瑞澂。
瑞澂如获至宝,即命张彪派兵到第三十标拿下张廷辅,当着众士兵之面,把张廷辅脚镣手铐,推进小轿,送到督练公所,审讯之后,拟于午时十二点正法。
铁忠便请示瑞澂,瑞澂写下手谕:“拿获党人,不必细问,一律正法,勿庸优柔!”
张彪因部下里面又被拿出一个革命党,忙惊慌的问左右:“各营长官中还有革命党吗?”
回答说人数不少。
张彪更加惊惶,拿还是不拿,是一个问题。
那时天色黄昏,估计是下午6点左右,离第一枪打响只有一个多小时。
这时,铁忠来传瑞澂的命令:今晚各营,务必严加戒备,再有犯法之举,将对该营长官处以极刑,灭其九族。
上有重压,下必爆发。
因此10月10日晚上的武昌新军各营长官巡查十分严格,客观上使本已气氛紧张的军营,成为随时可以引爆的火药桶。
故而出现了工程八营后队排排长陶启胜与士兵金兆龙的冲突。
这个冲突看似偶然,实则是紧张气氛之下必然。
正如弦崩得太紧必断,只是断的时间点不确定罢了,断点具有偶然性。
10月10日这个夜晚,作为湖北新军的最高长官的张彪注定今夜无眠,好在还有他的四姨太太陪在身边聊天。
由于19时起义的工程八营已切断工程营通往司令部的电话线,张彪无从知道工程营首义。
大约19时半左右,司令部接到城外辎重、工程两队士兵兵变的电话,张彪认为这是无关紧要的小摩擦而已。
大约20时左右,张彪得知城内工程八营兵变,心里开始慌。
在四姨太的安慰之下,张彪用电话传谕各营竭力保持镇静。
坐在自家公馆椅子上的张彪面如土色,手在发抖。
21时左右,传令官进来报:“大人,炮八队全体士兵响应兵变!”
张彪大惊,800炮兵全部响应革命,那武昌就完蛋了。
张彪一时心急如焚,忙问:“其它各营情况怎么样?”
传令官说:“有未动的,有向楚望台集结的!”
张彪仍不失为一个久经考验的军事统帅,忙说:“传本提督命令:第三十二标第一营立即警戒,镇压起事之兵。命李襄阳率左路迅速占领长街,抵御从武胜门进来的兵变士兵;白寿铭率右路占领保安门,堵击兵变士兵袭击督署。蛇山以北,长街以东,警察立即戒严。”
调兵遣将的命令虽然传下去了,但是张彪还是坐立不安,加上他身边的卫士和四姨太都说各营都潜伏有革命党,一旦动手,将无法挽回。张彪还狐疑不定,四姨太当场跪在他面前哀求暂时躲避,迟了就来不及了。
一会,第八镇司令部一个亲信职员求见,此时已草木皆兵的张彪怀疑此人与革命党相通,因而不准他进入公馆。
不久,张彪公馆的电话也不通。
张彪束手无策,只得紧闭大门。
突然,离公馆不远的督署传来数声炮响。
四姨太吓得拽住张彪的手,胆颤心惊地听着外面接连不断的隆隆的猛烈炮火。
07、烂到根,鸟兽散
此时是22时45分左右。
程国贞指挥炮兵在中和门城楼上架上一排大炮,炮口直指湖广总督衙门。
炮兵战士们装好炮弹后,程国贞将令旗一挥,一声“放炮”,一排炮弹立即朝督署直射过去!
炮弹穿越夜空,直插督署大楼。
一阵猛烈的巨响,震得庄严堂皇、戒备森严的督署一片混乱,平素装得人模人样的督署官员个个现出原形,惊慌失措,六神无主,仿佛末日来临。
听闻如此猛烈的炮声,以镇压革命人士心狠手辣著称的瑞澂“心惊胆落,不能自主”,一屁股如烂泥似的瘫在乌木大椅上,半晌发不出话来。
心腹统领陈得龙忙从旁边大义凛然的说:“卑职保护大帅,万死不辞!”
瑞澂心想,你还保护我,炮弹落在头上,大家都得死,便说:“炮弹厉害得很,要是落一颗下来,可不得了!”
话音刚落,一颗炮弹落在督署前院,轰隆一声炸得青砖开花。
瑞澂惊惶地站起来问左右:“往哪里避?”
陈得龙说:“大帅,去楚豫舰!”
官越大,越怕死,此时已草木皆兵的瑞澂犹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心想,楚豫舰进可以指挥清军,退可以顺江而下,是最安全的地方。忙说:“好,就去楚豫舰!”
陈得龙立即对随从说:“速去大门给大帅备车!”
瑞澂将手一摆,说:“不可!督署大门炮火如此集中,危险得很!”
陈得龙忙低头说:“卑职无知,请大帅训谕!”
瑞澂说:“派人去后园墙打一洞!”
楚豫舰
陈得龙忙昂首对随从们说:“蠢货们,外面的炮打得这么猛烈,还愣着干啥!再愣着,老子毙了你们,还不快去打洞!”
随从们哪敢怠慢,急忙去后花园打洞。
一刻钟后,随从来报:“大人,洞已打好!”
陈得龙忙对瑞澂说:“请大帅速行!”
就这样,湖广总督瑞澂带着细软和几个姨太太以及铁忠和一个排的卫兵从墙洞离开督署衙门,逃往楚豫舰。
后人把这墙洞戏称为“狗洞”。
两湖的领头羊都溜了,下面的官自然也如鸟兽散。
见瑞澂都跑了,湖北布政使(相当于省长)连甲、湖北按察使、湖北提学使、湖北交涉使、湖北盐法道、武昌知府、汉阳知府都弃了职责,各顾身家妻妾子女财货,想方设法,先走为快。
惟有一个湖北提督张彪稍微和革命军抵抗了几下,最后见瑞澂竟提前开溜,也安置家眷,收拾细软,率领残部过江,退守到车站去了。
清朝咸丰年间的洪秀全起义,各地都有坚守城池而死的封疆大吏,也有因战败深感守土失责而自杀殉道的督抚大员,而今武昌起义,大小各官无人坚守,更无人殉道。
这些官员将领都在坐等清朝出事,现在终于出大事了,早就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08
清末已经是一个无道可殉的时代,道德沦丧,官员惟知迎合。
官员们遇到慈禧生日,举国大员们忙成一片,花重金买通太监打听慈禧太后的喜好,争相贡献新奇的礼物,因为一般的礼物慈禧懒得看。将“荼毒人命”读成“茶毒人命”的军机大臣刚毅就花重金买通太监,把他送的十二面雕花屏风放在慈禧必经的醒目之处,结果慈禧看到大悦,直接放到自己的卧室,从此刚毅官运亨通。直隶总督袁世凯送给慈禧一双价值七十万金的珍珠宝鞋,因此步步得意。
慈禧
慈禧爱打麻将,庆亲王奕诓便经常派自己的老婆和女儿去宫内陪慈禧叉麻雀,每次打牌故意输给慈禧几万金。
所以无论有多少御使多少次参劾庆亲王“老奸窃位,多引匪人”,庆亲王照样金枪不倒,御使反被训斥为“任意诬蔑,似此信口雌黄,意在沽名,实不称言官之职”。
光绪帝每次给慈禧请安,都得交纳五十金。
慈禧主政四十年,藏宝三大屋,总共三千箱,其他金银更不计其数,难怪军阀孙殿英盗墓慈禧的东陵,说是为了革慈禧的命。
慈禧专横狠毒的心思和阴险狡诈的手段,导致晚清政治派别互相倾轧和整个官场马屁连连,官员每日“游戏做官,认真做戏”。
庆亲王奕诓是清朝继和珅之后最大的贪官,私人财产达一亿两白银以上。
后人用“权位势利”四个字来评价晚清四大军机首揆:
恭亲王鬼六子算是有权,做了一些好事,出现“同光中兴”的景象;
礼亲王世铎只能保位,墨守陈规而已,还不出什么大事;
荣禄善于迎势,拍慈禧的马屁,却顶不住义和团。
至庆王惟知为利,愈趋愈下,更无论矣!奕诓很能装,利欲熏心却自称“澹如斋主人”。
说得比百灵鸟还好听,说什么“留有余不尽之禄,以还朝廷;
留有余不尽之财,以遗百姓”,做得却全是可怕的事情。
奕诓一入军机领班,便目标很清晰:
把官场变市场,每个官位,根据肥瘦,明码标价,把官位当猪肉卖。要买官的人,先带着礼物,打点庆王府门卫费72两。
若是想省门卫费,那是万万见不到庆王的。
虽然庆王府门口有庆王的亲笔手谕:“严禁收受门包!”,但门卫会实话实说:“王爷的话不能不这么说,大人你这个钱也不能省!”
见到庆王首先送上礼单,寒暄一阵,闲话之中了解要求哪个官。
最后,庆王照例像说梦话似的说:“你姑且回去等着,得到膏腴的好地方了!”
“膏腴”就是索贿的隐语。
得到官缺后,要立即带着几千到几万金的红包来回拜。
辞别时,从袖子拿出红包,注意千万不要沾到庆王的手,而要像投篮似的直接投入桌案旁边的筐里,同时说:“为王爷备赏!”
庆王便说:“千万不可!”
听了这话,不用不好意思,直接告辞出门就是了。
人一走,庆王爷便现出了原形,开始数钱,并登记入册,某人某缺多少钱,然后把钱存入内库,上锁,回头再看一眼锁,又用手摸一下锁。
最后放心地恢复到道貌岸然的状态。
由于庆王掌握卖官权,所以庆王府门庭若市,人们戏称为“老庆记公司”。
庆亲王如此疯狂地卖官,引起了御史们的参劾。
湖南湘潭人赵启霖颇有气节,敢于直言,能讲真话,时为都察院御史。
1907年3月,赵御史以黑龙江巡抚段芝贵献妓行贿庆亲王父子上折参劾:
“段芝贵,人本猥贱,……其人其才,本不为袁世凯所重,徒以善于迎合,无微不至,虽袁世凯亦不能不为所蒙,…以一万二千金,于天津大观园戏馆,买歌伎杨翠喜,献之载振,其事为路人所知。复从天津商会王竹林借十万金,以为庆亲王奕诓寿礼。……奕诓、载振等,因为之蒙蔽朝廷,遂得署理黑龙江巡抚。……在奕诓、载振父子,以亲贵之位,蒙倚偎之专,惟知广受赂遗,置时艰于不问,置大计于不顾,尤可谓无心肝。……交通贿赂,欺罔朝廷,明目张胆,无复顾忌,真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矣!”
载振
载振是庆王的儿子,时任御前大臣、领侍卫内大臣、农工商部尚书。
杨翠喜
杨翠喜是美女,天津名旦,以演出《卖胭脂》出名。
1906年,载振路过天津,到大观园看戏,对才色俱佳的杨翠喜垂涎三尺。善于察颜观色的直隶候补道段芝贵便花了12000金买了杨翠喜,金屋藏娇。
1907年春天,段芝贵带着十万金和杨翠喜到京城给庆王祝寿,将杨翠喜献给年轻力壮的载振,钱财就给了老迈贪财的庆王。
段芝贵因此得升黑龙江巡抚。
朝廷得奏,颜面无存,即将段芝贵革职,派醇亲王载沣和大学士孙家鼐“彻查此事”。
结果庆王府先做了手脚,查到载振纳杨翠喜的事时,便已经是“事出有因,查无实据”。
到了载振这个级别,便查不上去了。结果上谕称“该御史于亲贵重臣,名节攸关,并不详加访查,辄以毫无根据之词,率行入奏,任意污蔑,……赵启霖着即行革职,以示惩儆”。同时,为了息天下人之口,载振自请辞职,庆王批准开去载振一切差事。
后来1910年2月,御史江春霖又上折参劾庆王结党营私,江苏、江西、山东、陕西、安徽五省巡抚,直隶总督、邮传部尚书、山西布政使等人都是庆王私人。
朝廷得奏,竟要求江春霖明白回奏直督是庆王干儿、皖抚是载振干儿的证据。
江御史无奈,反遭朝廷传旨申斥:“亲贵重臣,固不应任意诋诬,即内外大臣,名誉所关,亦不当轻于诬蔑,似此信口雌黄,意在沽名,实不称言官之职。”
奕诓
1910年,清朝财政紧张,决定发行公债,要求自王公大臣到芝麻小官都要认购。
而身为百官之首的内阁总理大臣庆亲王奕诓和内阁协理大臣那桐却并不积极响应,而是一起商量如何规避,避免承担责任,结果两人决定在报纸上登广告卖家产哭穷,于是“老庆卖车马,老那卖房屋”的广告出现报纸上。
第二天,两人在朝堂相遇。
那桐笑道:“王爷卖不值钱的车马,反让人怀疑,卖房屋才是上策啊!”
庆王嘿嘿笑道:“若是皇上强迫认购,就是宣言卖身,也没有什么用!”
说完,庆王和那桐击掌狂笑。
两位国家最高行政长官都如此推卸责任,置国计民生于不顾,玩国家于股掌之中,更遑论其它官员了。
至于老百姓死活,哪里还管得了。
油脂蒙心的官员们长期养尊处优,生活在“虚假”中,已经失去了辨别真假的能力。此外,亏心事、缺德事、卑鄙事、恶心事做多了,一听到炸弹响,便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哪里还能辨别真假,早已吓得半死,便以假为真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当时天下,人心已去。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革命的趋势不可逆转。
丧钟已经敲响,清王朝离完蛋已经快了!
09、两千对两万
23时,起义军暂停炮击。
督署大门和藩署号房已被密集的炮弹烧毁。
起义军兵分三路直扑督署,不料清军在督署衙门的机关枪火力猛烈,轮番扫射。
此时,清军指挥是张彪。
张彪安排好眷属后,亲自上阵和起义军交手。
工程营两位勇士立即伏地,像蛇一样前行,爬到机关枪下,突然狂呼跳起,两人一举夺得机关枪,反向狂射,清军倒地一片。
张彪忙指挥清军退进督署门内,仍举着机关枪防御扫射。
起义军步兵的勇敢丝毫不减,冲进督署大门。
时针指向24时,天空黑云密布,下起了小雨。
由于各处电线均已切断,武昌全城处于黑色之中。
吴兆麟、熊秉坤、蔡济民、马荣等忙将附近衣服店所存的衣被及其他可燃物拿出来,浇上煤油点燃,一时火光冲天,督署通明。
吴兆麟命令士兵趁着火光猛射督署,又派士兵通知炮兵趁着火光猛烈轰击督署。
于是炮兵用排炮猛轰督署大堂、签押房和第八镇司令部马房,一会就被轰毁。
熊秉坤等率敢死队往张彪猛扑。
起义军迅速占领第八镇司令部。
起义军抓到一个督署差役,差役说瑞澂打了一个洞,从文昌门逃往楚豫舰。
吴兆麟大喜,命将瑞澂逃走的信息散布于各起义军。
起义军闻讯,精神百倍,越战越勇。
炮兵的轰击更加密集,湖广总督督署已成一片火海。
张彪见大势已去,将家眷先送往汉口,败退刘家庙车站。
时针指向10月11日5时,天将破晓,起义军完全占领湖广总督衙门,标志着武昌起义成功。
起义军用白布为旗,遍插武昌城,并用白布缠手臂,威风抖擞。
吴兆麟
吴兆麟又命起义军防守武昌各城门,炮队对不响应革命的军队各营施以威吓,同时派人以大义晓谕各行政机关、学校响应革命,否则以炮击。各营、机关、学校不敢不响应,都缠上白布,表示顺应革命。
武昌起义军人数仅2000余人,而且枪弹有限。
而清军在武昌城内有步兵四个标(团),还驻扎有马队、炮队、工程、辎重、宪兵各营,清军兵力雄厚,至少超过20000人。
结果被打得惨败,因为人心已失,武力再多亦无用,所以起义勇士振臂一呼,四方响应,一夜之间,首义成功。
武昌起义的成功,震撼了全国。
有如晴天霹雳,使麻木已久的人们兴奋起来,时刻关注着武昌的态势变化。
10月12日出版的上海《民立报》说:
(本报记者八月二十日汉口专电):十九日武昌兵变,闻有革党乘势起事,武汉间交通已断。……闻此次变乱,军中先有警告,散步甚广。瑞督先他往,故城内防驰。现在武昌已为兵党占据。
10月13日,该报又发表署名骚心(即于右任)和孤鸿(即章行严)的评论文章。
骚心在《长江上游之血水》说:
此三日间,天地为之变色矣!噫!革命党者,万恶政府下之产儿。
故有倒行逆施之政府,欲求天下不乱而不得。
何也?制造革命党也!天乎天乎,谁为祸首?
使天下糜烂至此,政府尚不自罪?
孤鸿在《呜呼!大江之上游》说:
天运辛亥,其诞生革命之岁乎,诚有史以来所未有也!
10、
起义成功之后,就要成立军政府,那么谁来当这个军政府都督呢?
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吴兆麟虽为发难总指挥,但是起义成功后,在讲究资历和军职高低的军队里,仅仅是一个队官(连长)的吴兆麟也无法指挥得了各军。
需要一个更高职位的军官来指挥起义军,于是在武昌的第二十一混成协协统黎元洪被请出来了。
黎元洪
黎元洪,字宋卿,湖北黄陂人,毕业于北洋水师学堂,当海军七年,甲午之战后获张之洞赏识,随到湖北练新军,从马队管带升到协统(旅长),并去日本考察军事,治军甚严,待士兵宽厚,优待文人。与张彪贪刻自肥相比,黎元洪比较公道,因而很得士兵欢心。
黎元洪还同情保路运动,因而革命党对他抱有好感。武昌起义,黎元洪命大福大,成为军政府的都督,后来当了首任副总统。当了副总统,福分更好,当上了大总统。
10月11日上午,吴兆麟派人分请湖北各界热心革命的达人中午到咨议局开会。
下午13时40分,吴兆麟、黎元洪等抵达咨议局。
湖北各界革命达人已经在里面等候,这些达人里面有湖北咨议局议长汤化龙、胡瑞霖、张振武、李作栋、陈磊、李翊东、蔡济民等,众人公推汤化龙为会议主席。
汤化龙首先发言说:“革命事业,鄙人素表赞成。但是此时武昌发难,各省均不晓得,须先通电各省,请一致响应,以助大功告成。况瑞澂自遁走后,必有电报到北京。清廷闻信,必派兵来鄂,与我们为难。此时正是军事时代,本人非军人,不知用兵,关于军事,请诸位筹画,本人无不尽力帮忙!”
吴兆麟接着发言说:“汤先生所说极是,但起义后,军民两政实繁,兄弟拟向在座诸位同志先生提议,公举黎元洪统领为湖北都督,汤化龙先生为湖北民政长。”
众人都赞成,黎元洪忙起身推辞说:“我不能胜任都督之任,我先要回家看一下!”
众人不同意,都说:“黎统领是湖北人望,深得军民之心,担任都督是最合适不过的,况且统领家中已派兵保护,没有什么事!”
就这样,黎元洪成了湖北军政府都督。
武昌起义震惊了清政府,宣统忙下“罪己诏”,将瑞澂革职戴罪立功,命陆军大臣荫昌前往湖北节制各军镇压;
海军提督萨镇冰率长江水师海军前往武汉江面包围革命军。
面对这一形势,10月15日,湖北军政府决定首先扫荡汉口敌军。
10月18日,革命军出战汉口,与清军大战41天,史称阳夏战争。
这是辛亥革命期间规模最大的一次战争。
在这41天之中,湖南、陕西、江西、山西、云南、浙江、贵州、江苏、安徽、广西、福建、广东、四川等14省纷纷响应,先后宣布脱离清政府独立。
只剩下甘肃、河南、直隶、山东四省效忠清朝。
清朝在一个半月之内彻底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