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杨2016年奥运会,400米自由泳亚军,1500米自由泳预赛第七名,200米自由泳金牌——这是他个人第三枚,也是中国男子游泳历史第三枚奥运会金牌。
但最大的新闻,如我们所知道,还是他与霍顿之间那点事。
这件事闹起来,大概在奥运会开幕头两天。我的一个老朋友,前吉林敖东队球迷,跟我说:“怎么又骂起霍顿来了?都十几年了。”这件事有点冷幽默,大概经历过1999年的中国球迷才能明白,之后便是互联网上往复的声讨、要求致歉、反复声辩,直到今天,孙杨1500米预赛被淘汰,我的社交网络上还有人在表达类似于“输给谁都可以,难过的是输给霍顿……”
在我看来……似乎不该是这样的。
孙杨似乎并没有必要,特意去赢霍顿——当然作为运动员,他应该赢任何对手——但并没有必要,为了反击嘲讽,去赢霍顿。
这更多是一口气的事儿。
事情的起因是:霍顿说孙杨drug cheats。之后法国的拉库尔说孙杨尿紫——那是自行车业里的行话,也涉及禁药——那么以我所见,逻辑很清晰:
霍顿与拉库尔想证明自己是正确的?谁主张,谁举证。拿出2016年的药检结果,证明孙杨涉药。
如果没有?那很抱歉,他俩就是在胡扯。
所以:
我们并不需要孙杨击败霍顿。
只需要他清白地结束2016年奥运会,霍顿的话就是扯淡。
就这么简单。
当然我们也知道,孙杨2014年因为药的问题——无论是否误服——确实被禁过赛。
但是:禁赛期已经过了,是吧?
他又可以参赛了,是吧?
我当然知道中国体坛历史上那些有关禁药的破事。跟着东德和前苏联混的那些年;中国游泳队若干不光彩的历史;1994年亚运会的事;每届全运会简直猖獗的禁药问题;罗雪娟那几句勇敢的痛斥;以及刚爆出来的陈欣怡事件;我更清楚禁药在田径和游泳领域的那些事:琼斯、格林、鲍威尔、盖伊这些短跑之神的问题,乔伊娜突如其来地死去,马家军那惨烈的往昔。我也曾经被“什么阿姆斯特朗居然服药”震惊过。
是啊,也许全世界顶尖运动员都或多或少吃药,也知道全世界每次看到好成绩,都下意识地怀疑,“好成绩都是吃药来的”,所以叶诗文、索普、菲尔普斯们都一次又一次地,遭遇着禁药的质疑。
但是:这都不是重点,是吧?要表达对中国禁药史的痛恨,对官僚体制的反感,可以直接说,跟孙杨似乎就没直接关系了吧?
就事论事,一码归一码。服药与否,不在于总结过去,不在于揣测未来,也不在于一场比赛的胜负。
而在于:此时此刻的,药检证据。
只要证据没显示2016年孙杨碰药了——那霍顿就还是空口白话。
美国人早就看明白这点了。一周前,《纽约时报》的克里斯托弗-克拉雷和卡伦-克鲁斯两位,总结得很好:
孙杨vs霍顿问题的焦点,不是孙杨必须击败霍顿,来证明自己不是drug cheat——实际上,他赢了霍顿也无法击倒drug cheat的攻击啊,这种事本来就要药检结果来证明——而是:
——孙杨这类有禁赛史的运动员,度过禁赛期后再参赛时,是否理当受到攻击?
——没有禁赛史的运动员如霍顿,是否有权攻击有禁赛史的运动员如孙杨?
亚当-尼尔森对《纽约时报》说,许多运动员相信,那些服过禁药的运动员,身体能得益很久,因此才显得不公平。
国际奥委会IOC的老大托马斯-巴赫不止一次谈论过禁赛后复出的问题。简单说,当运动员度过禁赛期复出后,他们完全有权继续比赛。
而美国蛙后莉莉-金则认为:任何碰过兴奋剂的运动员,都无权再继续比赛。顺便说句,莉莉-金攻击俄罗斯的艾菲莫娃服药往昔时,认为自己受了霍顿的影响。
所以矛盾其实在于:
——莉莉-金与霍顿这类运动员,希望一切有药史的运动员无差别的禁赛;如果无法停赛,也要攻击之。
——奥委会则相信,度过禁赛期的运动员,有权参加比赛。
作为运动员自己,以及对道德比较敏感的观众,大概会赞同霍顿的做法:他们比较强调奥林匹克精神,强调药的问题是个信任问题,强调药会长期对身体有好处所以不公平云云。
但我个人认为,比较务实的做法,似乎应该是:
谁主张,谁举证。就事论事。
在霍顿没举出任何证据之前,仅仅因为孙杨2014年引药停过赛、孙杨1500米成绩不如上届、中国游泳队有相当不光彩的禁药史……这些似乎,都无法得出孙杨在2016年里约服药的结论吧?
这整件事背后,某些论者,似乎持有一种不算好的,不分青红皂白的思维方式,即:
“只要我们赢了,他们就得闭嘴;我们输了,他们就是对的”。
事实上,不是这样的。
说个足球迷懂的例子:佩佩赢了那么多冠军杯,眼下又有了欧洲杯,不意味着他的窝心脚是对的。
说个篮球迷懂的例子:罗德曼赢了那么多戒指,不代表他场上做的那些缺德事是对的。
孙杨以一枚金牌一枚银牌结束了2016年奥运会的个人旅程,这很好。
他没有义务去赢霍顿来平息争议,因为也平息不了。
如上所述,决定孙杨是否drug cheater、霍顿是否胡扯的,不是以往的历史(无论如何,那已经过去了,禁赛期结束了),不是想象力丰富的情节编织(这种段子我一天编一百个),或是互联网上的热情,更不是孙杨与霍顿之间比赛的胜负结果。
而是药检结果。
药检一天没证明孙杨在2016年奥运会碰药了,霍顿的话就继续是bullshit。
就事论事,何必拉拉杂杂把事情搞复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