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世如 阅读黑塞感觉较辛苦,沉重。以前只读过他《玻璃球游戏》,《纳尔齐斯和哥尔德蒙》,近两天读《荒原狼》未读完。想问柏琳,在文学副刊时代,面对“中产阶级”趣味,玻璃球大师能入世吗?生机几何?
柏琳:
请允许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说“面对中产阶级的趣味,《玻璃球》大师能不能入世?” 你所谓的“中产阶级”——因为你打了引号,我需要判断一下你所说的中产阶级是光从字面意义理解,还是说带有一定的贬义成分
@邱世如 “中产阶级”是《荒原狼》所说的“中产阶级”,精神危机,没有激情。
柏琳:你提到中产阶级的精神危机,其实不仅是中产的问题,也是中年的问题。而这个中年也不是年龄上的中年,而是指心理上的中年。我可以读这样一段话,希望能帮助你理解:
“每一个时代,每一种文化,每一种道德风俗与传统都有自己的方式;都有与之相适应的温和与严厉,美好与残暴;都会把某种痛苦视为理所当然;都会忍受一些坏事。只有当两个时代,两种文化和宗教相互交错的时候,人的生活才会变成真正的痛苦,变成地狱。一个古希腊古罗马时期的人,如果他不得不在中世纪生活,那么这个人必定是悲惨地窒息而死,就如同一个野人也必定会在我们时代的文明中窒息而死一样。有时候,整整一代人限于两个时代,两种生活方式的交替之间。这一代人失去了一切本来是理所当然的东西:他们失去了一切惯例,一切安全感和纯洁无瑕。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如此强烈的感觉,像尼采这类人就早于我们这一代遭遇了今天的苦难。”
而荒原狼哈就属于两个时代交替中的那一代人。那么能否克服新旧时代之间的碰撞所产生的危机感,或者说是庸常生活所产生的危机感?我认为哈里在整个荒原狼的行进过程中,一直在做努力的尝试,并在最后达到高潮的顶点——记得书里写道他最后到了一个魔术一样的房间,在不同的房间里体验到了各种各样的疯狂,然后他杀死了赫尔米娜,最后也被判了死刑。
也许在荒原狼痛苦的呐喊和挣扎之后,他依然没有答案。为什么他创造了赫尔米娜这样一种内在女性的形象,最后还是杀死了她?他是不是杀死了一种内在的自我?我觉得这个结局非常耐人寻味,而且是开放性的。
那么怎么去突破这样一种中年危机呢?我觉得突破并不是最关键的,因为很多时候你的危机并不会消失。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如何和这样的危机相处。如何能够平和地正视我们身上的这种危机感。这就是黑塞最后一本作品《玻璃球游戏》要表达的内容。
@邱世如 谢谢柏琳,你读的这一段很好,帮助我理解黑塞的思想。只是觉得黑塞只能提出问题,给不了钥匙。
@壺中天慢 感觉这个中产阶级就是中年人嘛,就是我现在这个状态,哈哈。所谓没激情,没觉得不好,只是因为经历了一些事情,理解了一些东西,所以能选择自己的行为,决定自己的方向。
@木棉灰原 作为一个90后,我不知道我算不算中年人。虽然我觉得《荒原狼》很有难度,但真地击中了我的内心。尤其他有一段对中产价值的叙述:人的精神价值其实都是被引导的。
@Eric Tsai
我把黑塞的作品分成两类:一是好读的,二是晦涩的。二者的分界大概以《荒原狼》为界标,之前的《在轮下》《德米安》《悉达多》等等述事平实,带给人非常流畅的阅读体验。随着黑塞年纪增长,他的作品渐渐脱离了这种述事结构,转为重意象哲思而轻故事真实。想问一下柏琳,你如何看待他的这种转变?是否觉得这是一种作家思想成熟的必然?谢谢。
柏琳:你的感觉是非常准确的。在《荒原狼》之前阿黑塞的作品非常流畅,开玩笑地说,几乎可以被我们看做是高级版本的青春文学。而达到《荒原狼》这个追寻自我的顶点之后,黑塞好像转变了。
就像我前面提到的那样,他写《荒原狼》的时候是五十岁——在四十岁到五十岁这一时期,他整个精神危机非常摇摆,在这一段时间内他反复地接受心理治疗,自己也去读荣格的书,读弗洛伊德的书。他还会转向绘画来疗愈自己内心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