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哈什·潘特 阿迪提亚·高达拉·希瓦穆尔蒂

编译 | 崔洛宾 阿斯兰

审核 | 胡可怡

在马尔代夫政府遭遇日益增多的国内与外交挑战的形势下，该国总统穆罕默德·穆伊兹（Mohamed Muizzu）与印度达成“和解”的倾向愈加突出。

从批评印度为“恶霸”，到2024年6月受邀访问新德里参加莫迪第三任期就职典礼，穆伊兹的对印政策堪称“忽冷忽热”。自2023年11月宣誓担任马尔代夫新任总统起，穆伊兹始终推行“亲马尔代夫”（pro-Maldives）的政策，也就是减少对印度的依赖，增强与中国的关系，同时与其他国家加强联系以推动外交多元化。然而， 在穆伊兹正式就职并有意疏远印度超过六个多月之后，其外交政策正在进行重新调整。

穆伊兹的外交政策受到众多国内外因素的制约。 在通过领导“印度退出”（India Out）运动上台之后，这位领导人依凭反印言论将政策重心从面向印度转向多元化外交，以此激发国内民族主义和宗教情绪，拓展本党选民根基。 他本人及其领导的政党与中国关系紧密， 将中国视作能够为新一届政府雄心勃勃的项目提供资金的“高效”合作伙伴。此外，鉴于马尔代夫的地缘战略重要性日渐提升， 穆伊兹政府有意淡化本国与印度的联系，转而加深与日本、沙特阿拉伯、土耳其、阿联酋、英国和美国的关系。

然而， 马尔代夫的国内经济困境、域外大国所提供“好处”的不理想，以及印度的“适应性政策”， 都促使穆伊兹重新考量其外交战略。

第一，马尔代夫的经济持续滑坡——到期债务持续增多，收入缩减，外汇储备降低。 当下，马尔代夫的债务占据其国内生产总值的110%，外汇储备仅有6.22亿美元，而2024年和2025年的年度偿债数额为5.12亿美元，预计到2026年将达到10亿美元左右。由于严重依赖进口、粮食燃料通胀以及生产基础薄弱， 马政府维持外汇储备的努力极为艰难， 其甚至已成功说服其最大的进口伙伴——印度与中国，同意马尔代夫分别使用印中本币支付从两国进口的商品。

第二，中国未能完全满足马政府的期望。 2024年1月，穆伊兹访华期间，中马签署了二十余份谅解备忘录，并且就恢复“一带一路”倡议项目以及中马自由贸易协定达成了共识。2024年3月，马尔代夫与中国签署了防务协定，同意探讨落实“全球安全倡议”，两国关系由此提升为“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此外，马政府还准许一艘中国科考船停靠马累（印媒将该船称为“间谍船”）。然而对中国来说，除了少量战略性投资之外， 其在投资马尔代夫境内大型基础设施方面表现出犹豫不决态度。 中国的侧重点在于社区发展、住房项目以及能力建设。

据相关报道预估，马尔代夫约欠中国15亿美元债务。尽管中国早前曾承诺减免五年债务， 但这种债务减免举措或将使该国未来的借贷前景趋于复杂。 鉴于马尔代夫日益沉重的债务负担，中国驻马大使也曾对提供新的贷款表示谨慎，称中国政府将以赠款形式给予援助。如此一来，穆伊兹政府吸引来自中国的资金和投资的期望落空，毕竟这些资金和投资通常是以商业贷款的形式实现，而非赠款。同样，对于穆伊兹提出的建立经济合作伙伴关系的要求，其他国家的反应也颇为冷淡， 因为这些国家有着其他战略侧重点，更加注重能力建设以及海上安全等事宜。

第三，印度所推行的适应性政策及其对穆伊兹诉求的满足，推动了印马关系缓和。 尽管穆伊兹政府多次发表反印言论并显著加强了与中国的联系，印马高层之间仍然保持着接触。印度外长苏杰生（S. Jaishankar）曾多次与马尔代夫外长穆萨·扎米尔（Moosa Zameer）会面。另外，应马尔代夫新政府的要求，印度用文职人员替换了76名驻马军事人员，并且将2024年对马发展援助提高了50%，从40亿卢比提升至60亿卢比，对该国的食品出口配额也增加了5%，建筑用品出口配额更是增加了25%。

在国内经济深陷困境且中国反应冷淡的状况下，马尔代夫外交部长扎米尔于5月访问印度， 此为马政府首次对印高级别访问。 印度向扎米尔表明了维护“互惠敏感性”（reciprocal sensitivities）的必要性， 同时还响应了马尔代夫的请求，通过印度国家银行向马提供了为期一年、零利息的5亿美元国库券。在此次访问期间，印度还正式邀请穆伊兹总统参加莫迪第三任期的宣誓就职仪式。

对印度来说，邀请穆伊兹这一举动表明， 无论马尔代夫国内是哪一派执政，印度都将持续与马政府保持接触。 当下，穆伊兹所属政党在议会中占据超级多数席位。 一方面， 印度期望穆伊兹能够尊重印度的利益敏感性，并对印度的适应性政策予以回应； 另一方面， 鉴于近65%的印度进出口信贷尚未发放，马尔代夫仍有可能获取更多来自印度的赠款和优惠贷款。 穆伊兹则希望出席莫迪就职仪式能够为改善印马双边关系、拯救马尔代夫国家经济提供一个契机。

需要指出的是， 这并非意味着穆伊兹政府将全面倒向“亲印”政策。 除了尝试深化与其他国家的合作关系之外，中马关系依旧亲密无间，两国持续保持着定期高层交流。 马政府近期外交政策调整的核心在于，穆伊兹逐渐认识到自己无法彻底疏远印度。 相较于偏袒单一国家，在中印之间两面投机更能使本国获利。在中印地区竞争愈发激烈，双方相互“较劲”的背景之下， 穆伊兹或许会将筹码押在增强自身能动性上，以此更有效地促进国家利益的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