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水湄青萍
写在前面:
苏东坡诗云“事如春梦了无痕”,逝去的时光,若不以笔墨记下来,便了无踪影,未免辜负苍天的厚爱。
于是,沈复作《浮生六记》,以后二百多年的人,才有幸认识了“中国文学史上一个最可爱的女人”——芸娘。
沈复一生,并无傲人的丰功伟绩,唯有此书流芳百世。而奇就奇在,书中四记《闺房记乐》《闲情记趣》《坎坷记愁》《浪游记快》,所谈论的都是家庭里外、游山玩水的琐碎之事。
中国文人向来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如此“小家子气”的书,为什么能流传至今呢?我想,其中奥秘,不过“情真”两字。
转念一想,已是年尾了,莫不如效仿这位乾隆年间的文人,写一写2017年的喜怒哀乐?这也算是不负这一年365天的风雨兼程了。
闺房之乐
读罢《浮生六记》,最叫人心生羡慕的,是沈复与妻子陈芸之间的琴瑟和鸣,不是现世婚姻中那种柴米油盐的将就,而是可以一起赏月吟诗的情趣相通。他们是情真意笃的夫妻,亦是惺惺相惜的挚友。
在那个男尊女卑的传统社会中,这份相知相许之情,尤为难能可贵。此种爱情,也是我一度心向往之的。但对于我和方大爷来说,这估计只能是臆想了。
我们俩在家最常见的相处模式是:你在书房码代码,我在客厅看闲书。互不干扰,各自清静。不过,我看书看得乏了,便要去书房“捉弄”一下他,以泄某人独霸书房之气。
每周5天的工作日,不到晚上九十点钟,一般是见不到本尊的。所以,要是某一天,他七八点钟便背着双肩包,满面春风地出现在门口,喊一声“温大傻”。
窝在沙发上看书的我,总是一副且惊且喜的模样,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不用加班吗?”
前一阵子,碰上他赶项目的紧张时段,常常是深夜他回来了,我已经睡了,而清晨待我醒来时,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所以,一些个话,总是要等上好几天,待到他好不容易闲下来,才有时间与他坐下来好好聊聊。只是,最初急欲向他倾吐的心里话,真正到了那一刻,又好像变得可说可不说了。
看到他因为版本测试阶段的某个Bug,苦思冥想、面色凝重的样子,你会想:嗯,还是不要打扰了他吧。
结婚近四年,我似乎已经习惯了他早出晚归,外带周末变相地在家里加班的模式。
有时候,我会突发奇想,写一篇关于《如果你嫁给IT男,至少需要具备这几种技能》云云的文章。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要拥有一颗足够丰富的内心和自娱自乐的精神。不然,看似结婚形同单身的婚姻生活,要如何耐得住无数个周而复始的日日夜夜?(苦笑~)
所以,你看,要写闺房之乐,真心是捉禁见肘。
但奇怪的是,在看似单调的婚姻生活中,我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安稳感。
虽然我们不常在一处,但无论谁在外面看到了好风景,遇着了有趣的事,定会拍张照片,发给对方,分享此时此刻彼此的心情。
虽然一年四个季节,我们在自家桌子上一起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若其中一方的情况偶尔有了变故,餐桌聚会还可能沦为半月一两次。
但每个周五晚上,他会尽量不加班,我也会放下写了一半的文章,认真地为他准备一顿简单、温暖的晚餐。
我烧菜偏爱清淡,盐就常常放得少了。有时候,自己夹一块尝完,也会嘟囔一句,“好像盐放少了”。“不会啊,搭配着这个重口味的,刚刚好”,他总能找到理由安慰我。
不过,这也可能是迫于我的“淫威”——“要么自己烧,要么就别瞎BB”,每当他瞎提意见的时候,我就用这句话堵住他的嘴。
虽然我们的工作迥然不同,我一辈子看不懂他电脑上一行行的字符,他也可能捉摸不透我为什么见了满地的树叶跟见了钱似的两眼放光。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取长补短,相互影响。
记得有一次,我找了一份还算满意的工作,就急着去上班。他则劝我再考虑考虑。
我说:“打个比方,我在商场里逛街,挑中了一件满意的衣服,就想买。但心里又忍不住想:要是逛到下一家店,也许有更好看的衣服呢?不过,要是你转了一圈回来,发现没有更好看的,而原来挑中的衣服已经被人买走了,怎么办?”
“可是,工作不是买衣服,你要付出的成本更大啊。”他定定地看着我,答道。
他用理性的思维帮我分析一个决定的优劣,我也会拉着他看宫崎骏的经典动画。
最初,他觉得动画是小孩儿看的,但看完《天空之城》,竟也喜欢上了,于是就在网上找出了宫崎骏的所有动画,一一刷了过去。
这就像沈复原来嫌弃卤瓜气味难闻,被妻子强塞进嘴巴后,捏着鼻子试着嚼了嚼,竟也觉得这东西脆生生的,还挺好吃。放开鼻子再嚼,居然觉得是美味,从此也开始爱吃卤瓜了。
慢慢的,我似乎明白了:
什么时候,当我们放弃改变对方时,就懂得了如何欣赏彼此。就算存在差异和分歧又如何?彼此身上的不同之处,难道不正是我们最应该珍惜的东西吗?
当然,我有时还是很想吐槽他的麻袋心。我几天不在家,他就能把最好养的绿萝也弄成焉了吧唧的样子。(摊手~)
写作之思
张佳玮在《浮生六记》的译序里说:“若要挑剔,则沈复的文笔见识、详略取舍,并不比李渔、张岱那些大师们强……但好在,这文章如他自己篇首自谦所云,‘不过记其实情实事而已’”。
在简书写作半年以来,我一直在思忖一篇文章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在这本书中,我似得到了答案——不是技巧、词藻,而是蕴含其中的情,或者说真诚。
这倒不是说技巧、结构什么的不重要,而是若没有作者自己的情感投入其中,那么这篇文章只能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不但自己写着没有意思,也打动不了别人。
想起前两天看的电影《妖猫传》,白居易一直觉得李隆基与杨贵妃之间有着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尽管李隆基在马嵬驿不得已赐了白绫,但他是爱她的。如果可以,李隆基甚至想把自己的头颅端出去献给反叛的三军。
但随着事实的真相慢慢浮现出来,白居易发现一切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相比美人,李隆基最爱的还是自己。可是,如果李隆基和杨贵妃的爱情故事是假的,他在寒冬腊月苦苦写就的《长恨歌》,一个能让他名垂青史的诗篇,还有什么意义呢?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影片的结尾,尘埃落定,和尚问白居易:你的《长恨歌》是不是要重新写了?白居易大笑道:一字不改。故事是假,但情是真的。
我想,这也是为什么小说的故事是虚构的,但依旧感人的原因吧。因为这里面融入了作者的情感,对人生的感悟。
因此,文章的好坏并不在于故事的真假,而在于情是否真。历史讲的都是真人真事,却可能掺假,文学说的都是假人假事,却反映了比历史更真的现实。
2017年,关于写作,我思考的第二个问题是:写文要不要迎合读者?
长久以来,写文的人都说心中要有读者,可这与迎合读者之间,又该如何把控那个度呢?
这个问题,直到我写完
《是否努力变得优秀,就能摆脱自卑》
这篇文,阅读量第一次蹿升到二千多时,突然间便明白了——
尽管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但不可否认的是,你我之间依旧存在相通的地方,有着共同的情感。
这也是千万人可以彼此沟通、相互合作的基础。
所以,我写的虽然是自己的故事,却可以引发他人的共鸣。而正是共鸣,让我们穿越时间、空间的阻碍,悠游于众多优秀作者所营造的思想殿宇之间。
作为写作者,如果想自娱自乐,自然可以写些只有自己能看懂的故事。如果想与他人分享,那么就尽量写众人所共有共通的话题。两者无好坏之分,不过写作目的不同而已。
说到写作目的,这便是我思考的第三个问题。
这两年,随着自媒体的兴起,写作突然成了香饽饽。许多人都争先恐后地报写作班、练习写作,希望可以赚取丰厚的稿酬,或者通过写作,建立个人品牌。
有时候,刷朋友圈或看简书首页,总能看到《某某写作多久,月入几十万是如何做到》的文章。
我觉得如果能靠写作赚取稿费,确实是一件很开心的事,这也不失为写作的一种价值。但怕就怕,人会在物欲的洪流中迷失自己。
说实话,有一段时间,看着简书首页所谓的爆文,也难免自惭形愧,感到莫名的焦虑。心想,我是不是也要写些热点什么的。
但是很快,我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我写不出违心的东西来。而且,那样做的时候,写作带给我的那种纯粹的快乐,似乎也在慢慢流失。
我想,写作首先是为自己,之后才是为他人。
一味地迎合读者,失了写作之乐,而这恰是写作带给一个人的最大价值。体验不到写作本身的快乐,也就难以长久地坚持不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