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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信息速递 | 重构传播
本期,我们推送黄旦教授的《“千手观音”:数字革命与中国场景》一文摘要。文章从观看方式的角度理解媒介,借助唐·伊德等技术哲学家的理论视角,认为大众媒介时代“标准化放射”的观看方式是一种人与技术的“诠释学关系”;而移动媒介则与人形成一种具身关系,作为其特征,当前中国场景下“千手观音”式的“复眼观看”,不仅改变了人对世界的体验,也将成为解释新生存状态的思维方式。
“千手观音”:
数字革命与中国场景
(摘要)
黄旦
传播革命犹如浪翻波腾,以摧枯拉朽之势,扫荡着社会方方面面,一切固有的东西似乎都将烟消云散。至于大众传播范式及其体系,更是首当其冲岌岌可危。那么,理解“现时情境”——中国场景中的数字革命发生了什么,就尤为重要。
“用观察世界的特有方式,把世界展示给你看”,既说明媒介总是在与人的关系之中,同时又表明媒介有其特定的技术意向,不同的意向产生不同的关系形态。正是这种“意向”为“展示”及其观看,框定了特有的镜头、光圈和焦点,从而规定“人体延伸”的尺度,以及“感觉比例”和“人际依存模式”的变化。媒介就是“一种我们用来生产人工世界的装置。它开启了我们的新的经验和实践的方式,而没有这个装置这个世界对我们来说是不可通达的。”因此,一种媒介就是一种视域,一种媒介就是一种观看。
然而,由于“观看”总是存在特定场景和视角,故而就“没有单纯的看;只有处于情形中的看,它是一种视为( )的看和通过( )的看”。视为( )的看,牵涉到文化的或诠释的宏观知觉,通过( )的看,则是微观的感觉知觉。唐•伊德的这个类似于视觉与视觉性关系的说法若可以成立,又该如何理解不同“媒介之看”?
大众媒介的“放射”式“观看”,完全是标准化的。首先,大众媒介让人看“许多相同讯息”,而这相同的东西来自一个出处。人是不同的人,看到的是同一个“世界”。其次,大众媒介的“看”,是同时观看。观看不仅迟延于生产,而且是被“生产”节奏所规定计算的“观看”。第三,大众媒介的“看”,是脱离个人身体和所在场景的。第四,大众媒介的看,是指示性牵引性地“看”。以类别分,大众受众—大众媒介—世界的关系,属于唐•伊德从现象学角度所划分的“诠释学关系”。“诠释学关系”中人—技术—世界,即是“人→(技术—世界)”。
在这种类似于阅读过程的知觉模式中,人与世界不是知觉同构性关系,世界也不是直接经验的对象,“使用者视觉的终端在工具本身上”,也就是“文本”这一人工物本身。(技术—世界)是文本的“世界”,文本是视觉的终点。“诠释学”的特点,让人脱离肉身在场,“仿佛能够将我们自己置身于任何可能的不在场情形中来理解”,于是就特别需要“特定的一种文本清楚的知觉,这种知觉可以‘还原’为直接可读的东西”;阅读同样需要“保持了某种对阅读对象的指示或诠释学的透明性”,以便能把“阅读到的东西转换回能感知的东西。”
若仍然置于人—技术—世界的关系框架中,人与移动媒介(手机)是一种具身关系,即人们可以“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将技术融入自己的经验中,并借助这些技术来感知,并由此转化了自己的知觉和身体的感觉”,以唐•伊德的图式描述,就是(人—技术)→世界。具身技术,表示人可以通过技术直接经验世界,而且由于技术的贴身和“透明”,人的知觉和世界形成了一种同构,人们几乎不再感觉到其存在。千手千眼,时时观看表达所见所闻。若同样用一种形象来呈示,最合适的恐怕就是佛教中的“千手观音”。
比较于大众媒介之“观看”,“千手观音”中的“观看”具有完全不同的特点。首先是观看者的位置不同。“千手观音”是手眼并用,既在观看,又在生产观看;在观看中感知世界,在生产观看中扩展世界感知,向着水平方向不断滚动和转化;其次,看到的景象不同。“千手观音”是移动观看,边界随时而定随人而别,虽不如探照灯光束那样集中和明确,但有霓虹灯般的暧昧和模糊,世界在“千眼”观看中成其所是。最后,人—手机的具身关系,自然也带来了观看方式的变化。人不仅通过自己的身体活动占有外在空间,并且也只有以身体为基础,才能开辟出实际的或可能的乃至想象的空间。人们所知觉的不再是诠释学关系中那个稳固的“文本”世界,现实中也不再存在一个“完备的世界”,“而是一个在每个当下不断生成变新、流逝甚或是反生成的世界”,并且“它指向我的意识生活之根本事实”。
就数字革命冲击看,目前中国最大的“戏剧”就是“千手观音”,换用唐•伊德的说法,就是“复眼观看”。唐•伊德认为由此形成了“复合文化”,也就是“看的方式的扩散。”我则是要借用这个术语,说明当前中国“千手观音”的观看方式,如大众媒介、微信、微博、微信公众号、APP等共存的综合传播形态。共存,表明媒介观看,“不是从一种存在状态过渡到另一状态,而是意味着一种复杂化,意味着将一种结构与另一种结构加以迭合,意味着对同一社会空间中的不同原则进行增值处理或多重处理。”
新生存即是新挑战。目前最大的挑战,是旧知识拥抱新交往,大众媒介的雄威不再,大众媒介时代所定型的思维、观念及路径,却仍然被当作灵丹,以应对今天“复眼观看”的现实。事实上,“复眼观看”不只是研究现象,也是我们理解新生存的一种视角和思维方式,说大一点,构成了需要不同学科共同参与的研究新范式,“开放社会科学”已是迫在眉睫。开放,就是新范式。
作者简介:
黄旦,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信息与传播研究中心主任。
[版权声明]本篇文章发表于《探索与争鸣》2016年第11期。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未经许可,请勿转载(个人转载不在版权限制之内)。如公开出版机构需转载使用,请联系刊发杂志及作者本人获得授权。
[引用格式] 黄旦. (2016). “千手观音”:数字革命与中国场景. 探索与争鸣(11), 2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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