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品读》2025年第2期内容
有着某种年代特色的小名,仿佛自带莫名的喜感,比如“二”字开头的,二狗、二毛、二棍,以及我的小伙伴二胖和二臭。
二胖一家刚搬来那会儿,我正好也到了上学的年龄,但我不大会数数,十个手指头以外的数,对我而言都像天书。经过几次尝试,我妈打算放弃,她觉得我可能是智力有问题。二胖的出现打破了这种认知。
二胖一点都不胖,细细的身体顶着大大的脑袋,穿着宽宽大大的衣服,站在一块破旧的黑板前,像某部电影里的某个角色。她一笔一画地写下数字,拿根小木棍一遍遍地教我,既不急躁,也不吼叫,真像一个温柔的老师。慢慢地,我竟然奇迹般开窍了。
二胖的爸是开汽车的,长相令人生畏。除了工作,他经常在外面跟朋友喝酒,脾气也不好,心情不好就踢二胖一脚。她爸在家的时候,二胖不愿意在家,因为她的父母总是吵架。二胖跟我说,她爸想让她妈生个弟弟,她要好好学习,以后考上大学领着她妈一起生活。
有一天,二胖又莫名其妙地被揍了。我说,别哭了,咱玩藏猫猫。结果,我费了老大的劲儿也没找到她,糟糕的是,后来我竟然把这事忘了,自己回家去了。天渐渐黑了,二胖妈领着二胖的姐姐大胖来我家,说二胖不见了。我赶紧撂下饭碗,和大家一起“二胖、二胖”地喊着,终于在仓房小黑板后面找到了蜷缩一团的她。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我上学后。在一个清晨,我像往常那样在家等二胖一起上学,但她没有出现。后来才知道,一夜之间,她家搬走了。据说二胖妈怀了三胖,全家搬去了“山外”的农村。后来我经常想,“山外”有没有学校?如果上不了学,二胖以后还咋考大学呢?不过,当时最让我耿耿于怀的是,她走的时候为啥没给我留一张字条?
至于二臭,我认识她比认识二胖早多了,二臭搬走之后,二胖才搬来的。二臭跟我同岁,但一点也不臭,倒有个美丽的名字。有一次,有个男孩放狗把我追得四处乱窜,恰好被二臭看见了,她“噌”地蹿出来,捡起一块大石头,照着狗头“咔嚓”就一下子,狗的注意力瞬间被她吸引过去,让我得到逃脱的机会。
二臭有个奶奶,捡废品,还卖冰棍。每次见着她奶奶,我就凑过去,她都会给我一根冰棍。据说她爷爷是个老兵,受过重伤,常年瘫痪在炕上。她爷爷奶奶的屋子我不爱进去,觉得有一股子味直呛眼睛。二臭却从不嫌弃,端水接尿,小孩子也顶个大人使唤。她奶奶70岁的时候还上街卖冰棍,某年夏天让车给撞了。家里人骗她爷爷,说老太太让姑娘接走住几天。但老爷子心里能不知道吗?没过三天,老爷子也过世了。之后,他们全家也就搬走了。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有时候想,即使在茫茫人海中重逢,我们也不见得能认出彼此了。前几年偶然得知,二胖嫁到了绥化,她真的成了一名小学老师;二臭考上了警察,相信她会是一名好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