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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世年︱《韩非子》文本的写本学考察

文艺研究  · 公众号  ·  · 2025-04-11 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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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钞宋乾道本《韩非子》书影,方勇编纂《子藏·法家部·韩非子卷》第1册,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4年版


本文原刊于《文艺研究》2024年5期, 责任编辑陈斐, 如需转载,须经本刊编辑部授权。


摘 要 《韩非子》文本当中,有诸多涉及文本形成、收录、保存、流传等方面的问题,很难从传统文本考辨角度予以说明,而写本学则提供了做出解释的新眼光。《韩非子》中同一写本的不同收录、一个写本包含数篇文章的“一题多文”、一篇文章被分为多个写本的“一文多本”以及“重文”现象所反映的写本改造与流传等,分别体现着早期写本的体制、规模、形态等特征,这在先秦子书中具有代表性。《韩非子》在先秦子书中的总结性意义,不仅体现在理论、思想、学术以及文学等方面,还体现在写本形态上。讨论《韩非子》文本的写本特征,对于从写本学角度理解先秦子书乃至中国早期文献的普遍特征有着范式意义。


《韩非子》不仅是法家的集大成之作[1],同时也是先秦子书的代表之作。而其文本问题的复杂性,在子书中也比较突出,历来号称难读。前代学者在文本真伪、作时考辨、性质界定、字词训释、文本解读等方面做了大量工作,取得了显著成绩。然而,仍有一些文本方面的问题,因受传统观念、时代局限以及研究方法的制约,历来或歧见纷出、言人人殊,或困于一隅、进展甚微。择其要者而言,主要有如下几点:第一,《初见秦》一篇,既见于《韩非子》,又见于《战国策·秦策一》,一篇文章为何被两书同时收录?第二,《存韩》不仅包括韩非的“上秦王书”,还包括李斯的“上秦王书”及“上韩王书”,一题而包含三篇文章,原因是什么?第三,《说林》分为上下两篇,《储说》分为《内储说》上下和《外储说》左上、左下、右上、右下六篇,《难》也分为四篇,这些篇目为何会如此分篇?第四,《饬令》与《商君书·靳令》文字基本相同,《有度》部分文字与《管子·明法》相近,《奸劫弑臣》“厉怜王”一节与荀子《谢春申君书》文字一致,前人或以为“重文”,或以为抄袭,而《人主》篇又是杂辑《韩非子》其他篇章文字而成,对于这些重复的文字,应该如何认识?此外,《史记·老子韩非列传》特别著录了《孤愤》《五蠹》《内外储》等篇目,司马迁的依据是什么?《孤愤》《五蠹》诸篇为何又是“单篇别行”?这些问题分别涉及《韩非子》文本的形成、收录、保存、流传等方面,从传统文本考辨角度着眼,很难予以合理说明,这就需要我们换个视角考察,写本学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新视角。


余欣《中古异相:写本时代的学术、信仰与社会》书影,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版


20世纪中国古代写本学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敦煌写本、吐鲁番写本、宋元以来的契约文书、明清档案等方面,尤其以敦煌写本研究成绩最为卓著[2]。近年来,学界不断向前代延伸,余欣《中古异相:写本时代的学术、信仰与社会》、童岭《六朝隋唐汉籍旧钞本研究》、伏俊琏《写本时期文学作品的结集——以敦煌写本Дx3871+P.2555为例》和《通过写本学,解码中国早期文献》、冯胜君《从出土文献看抄手在先秦文献传布过程中所产生的影响》等论著相继问世[3],这显示了当前中国古代写本研究的重要进展。不过,就早期典籍特别是先秦子书而言,如何运用写本学视角对具体文本做出更为合理的阐释,从而解决传统认识的很多难点乃至误区,是目前研究较为薄弱的环节。本文正是试图以写本学眼光对《韩非子》文本中一些长期难以解决的问题做出新的解释。


一、《初见秦》:不同写本的重收问题



《初见秦》是《韩非子》中的第一篇,也是问题最多、争议最大的一篇,原因在于它也收录在《战国策·秦策一》中,被视为“张仪说秦王”的说辞。这样的情况在先秦典籍中还是比较少见的,特别是考虑到《韩非子》与《战国策》都经过刘向整理,就更让人费解了。


《初见秦》的作者,从北宋以来就聚讼纷纭,除了韩非、张仪之外,还有蔡泽、范雎、吕不韦、李斯等说法[4]。现代学者一般认为,该文并非韩非所作,其所言时事都在秦昭襄王时,最晚为公元前257年的秦赵邯郸之战。文中所称十次“大王”,均指秦昭襄王,故此文可以确定作于秦昭襄王时,而韩非在此时并未入秦。同样,该文也非张仪之说辞,因为根据《史记·张仪列传》与《六国年表》的记载,张仪死于秦武王二年(前309),下距秦赵邯郸之战尚有五十多年。


《初见秦》既非张仪之作,也非韩非之作,如何会被收录在《战国策》与《韩非子》中呢?有人认为,这是刘向校书时的失误。徐敏说:“刘氏既校过《战国策》,又校过《韩子》,竟将《初见秦》误作韩非的著作,而没有发现此篇已编入《战国策·秦策一》张仪的事迹里。像刘氏父子这样博学的人,也会出现如此歧出的错误,可见编校先秦古籍之难。”[5]周勋初也认为,《初见秦》之所以被两收,是因为“刘向对《韩子》作品的内容已有隔膜之处”[6]。不过,这个看法是需要讨论的,它过于明显,以刘氏的学养断不至犯。


其实,用写本学的眼光来看,这个问题就很容易理解了。《战国策》与《韩非子》同时所收,乃是一篇文章的两个写本。也就是说,《初见秦》一篇,在当时已有不同的写本流传,《战国策》作为张仪游说秦王之辞收入《秦策一》中,而《韩非子》则将其作为韩非上秦王书列为全书第一篇。


《战国策》实际上是战国策士文章的汇集,其中很多都是模拟、练习之作,不一定是真实的历史记载。《秦策一》记苏秦始将连横说秦惠王事,“说秦王书十上,而说不行”[7],由“书十上”可知,很多“上书”都是提前预备好的,非必其人亲身游说;有些上书也只是呈递到了君主那里,未必真有游说事实。这类文章在当时是很多的,大部分已经汇编成集。《战国策书录》云:“所校中《战国策》书,中书余卷,错乱相糅莒,又有国别者八篇,少不足。臣向因国别者,略以时次之。分别不以序者以相补,除复重,得三十三篇。”又云:“中书本号,或曰《国策》,或曰《国事》,或曰《短长》,或曰《事语》,或曰《长书》,或曰《修书》。”这些不同名称的书,可以理解为战国策士文章不同的传抄本。刘向将其校雠编次,去其重复,最后定名为“战国策”,他说:“臣向以为战国时游士辅所用之国,为之策谋,宜为《战国策》。”[8]1973年,长沙马王堆三号汉墓出土帛书中,有一种与《战国策》类似,整理后定名为“战国纵横家书”,共27章,其中11章见于今本《战国策》和《史记》。余嘉锡说:“夫除去重复,尚得三十三篇,而以国别者仅八篇,是其体例不同,以书之性质言之,则曰《国策》《国事》《事语》。以书之形式言之,则曰《短长》《长书》《修书》,是其书名不同。此不但不出一人,亦本非一书。”[9]这说明当时流传的策文存在很多重复。


范祥雍笺证,范邦瑾协校《战国策笺证》书影,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


马王堆汉墓帛书《战国纵横家书》  湖南省博物馆藏


看来,收于《秦策一》的“张仪说秦王”一篇,就是战国后期的一位策士为游说秦昭襄王而作,这篇文章不只有一个写本,其中有用于个人简练揣摩的写本,也有专门上书给秦昭襄王的写本。那些收录在《国策》《国事》《短长》《事语》《长书》《修书》等书中的写本,后来经过刘向统一归并整理,编入《战国策》。而上书给秦昭襄王的写本,则被存入秦国的宫廷档案。这个写本因为涉及求见秦王及秦韩关系,而被误以为是韩非“初见秦”时的专门上书,从而与《存韩》等档案文书收在一起,后来编进了《韩非子》。


关于《初见秦》被编入《韩非子》的问题,拙著《〈韩非子〉的成书及其文学研究》有专门讨论[10]。简单来说,《韩非子》中诸如《初见秦》《存韩》等文章,因为是专门的上书,作为国家档案被内府保存,未遭秦火毁损。秦亡之后,这些宫廷内府档案被萧何等人率先接管下来。及至汉初,整理、研习韩非学说者,又将《初见秦》等秦廷档案材料编入韩非的著作中,而且列在全书之首,以凸显“以史实为序”的用意。按照编集者的理解,《初见秦》是韩非第一次求见秦王时的上书,它与《存韩》一起被编入,除表示编纂者“来路不简单”之外,“也表示他有意将此文作为韩非生平事迹的史料,列在书前”[11]。韩非平生曾有两次出使秦国的经历[12],这一点在《初见秦》的篇题中也透露了出来:“初见秦”三字,既点明“见秦”之意,同时又暗含了后来的“再见秦”,表明编集者对于韩非“二次使秦”的认识。


马世年《的成书及其文学研究》书影,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版


所以,刘向将一篇文章两收于不同的书中,根本原因在于:他对于《初见秦》的作者也已无法确定,为了审慎起见,他分别保存,既见书籍旧貌,也表示存疑,这即余嘉锡所说“虽明知其非真,以其相传既久,与其过而废也,宁过而存之”[13]。


另外,《初见秦》被两收也与刘向校理群书的原则有关。李锐说:“古书中多附录之文,如《韩非子》有《初见秦》,因《汉志》中经书、子书不互校。”[14]也就是说,《韩非子》在《汉书·艺文志》中著录于“诸子略”的“法家”,属子书类;而《战国策》因其“记春秋后”则被著录于“六艺略”的“春秋家”,属经书类。作为子书的《韩非子》与归到经书类的《战国策》分属两个不同的部类范畴,二者即使有篇章重合者,刘向也不会删去其中之一,《初见秦》正是如此。此即不同写本的分别收录。


总体来说,《战国策》的“张仪说秦王”与《韩非子》的《初见秦》,尽管内容相同,但却是两个不同的写本,体现了早期写本在制作、保存、传播中的不同形态与不同途径。


二、《存韩》:“一题多文”与早期写本的特殊形制



《存韩》是一篇很特别的文章,共包含三部分,分别为“韩非上秦王政书”“李斯上秦王政书”“李斯上韩王安书”,是典型的“一题多文”或者“一本多文”。“存韩”的题名,只能涵盖全篇的三分之一内容,即“韩非上秦王政书”,而后两篇李斯的上书,则与“存韩”的意思完全相反。这三篇作者不同的上书之所以被收录于《韩非子》并且集中在一个题名之下,正是早期写本特殊形制的体现。伏俊琏指出,传世的先秦两汉文献中多有一个篇题下包含多篇文章的情况,这与早期写本的制作方式有关:


比如说《韩非子》第二篇《存韩》篇,题目叫《存韩》,包括韩非子刚到秦国后写的《致秦王政书》,这篇文章的核心就是“存韩”。李斯看到韩非的信,又给秦王写了一封信,劝秦始皇不要被韩非的甜言蜜语所迷惑,同时,李斯还给韩王安写了一封信,说韩非实际上已经背叛韩国了。汉代人编《韩非子》,便把三篇抄到一个写本上,题目叫作《存韩》篇,实际是第一篇的名字。不同的文章抄在一个写本上,只给了一个题目,后世编的时候也就把它们编在一起了。[15]


这个解释是很精当的。一题三文,实际上就是一个写本。三篇上书从性质来看,是一组具有档案性质的文书;从内容与主题看,都与韩非使秦时的“存韩”主张有关;从形式看,三篇都是给君主的上书。所以,抄写者将其抄在一起,作为一个完整的写本。这个抄写者应该是秦国宫廷档案管理人员,后来《韩非子》的编集者遂将其一起编入集中。


同样的情况还有《韩非子》中的《问田》一篇。由文中“堂谿公谓韩子”之称谓看,当是韩非后学之作。该文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徐渠问田鸠”,讨论明主用人的政治主张;第二部分是“堂谿公谓韩子”,讨论全遂之道与危殆之行。篇题“问田”,只是从首句“徐渠问田鸠曰”中摘取而成,与第二部分无关。这两部分本是两篇文章,写本的制作者将其编在了一起,题为“问田”。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两篇内容都与“术”“度”有关:第一部分讲“主有度”“上有术”,是田鸠的术、度观;第二部分讲“立法术,设度数”,是韩非的术、度观。而且,两篇都采取问对形式,所以抄写者就将其合在一起,制作成一个篇幅短小的写本,其实质依然是写本的“一题多文”。


这个问题也可以通过出土文献加以说明,最为典型的是《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的《子羔》篇。该篇实际包括《子羔》《孔子诗论》《鲁邦大旱》三篇文章[16]。通过认真对照字体后可以确认,这三篇形制、字体相近,应是同一人所抄,竹简的规格也完全一致。这个写本卷起来之后,背面的篇名题的是“子羔”,它是三篇的共名。伏俊琏认为,将这三篇文章写在一起,是由于其内容都与孔子相关:“《孔子诗论》是孔子的文学观,《鲁邦大旱》讲孔子的古史观的,《子羔》是孔子的生死观,所以把它们抄到一起,合起来刚好是一个完整的写本。”[17]可见和《存韩》《问田》等篇情况类似。


马承源主编《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书影,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


我们还可以结合早期文本的作者问题来对此予以分析。张瀚墨指出,即使《孔子诗论》可能真的无法确定其创作者和书写者究竟是何人,但如果我们假设早期文本的作者权是一种人为的“赋予”,那么《孔子诗论》和《鲁邦大旱》《子羔》一样,其“作者”还是应该赋予子羔,“子羔作为孔子弟子的名字,其作用是将三篇竹书编为一编,即起到提示词的作用”[18]。这是很有道理的。也就是说,“子羔”可能并不是这三篇文章的实际作者,但他可以作为一个大体上合篇的标志或记号,从而将其统合为一个写本。


与此类似的还有《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所收的《四告》一组文章。“四告”为四篇文献的合称,分别是周公旦、周公之子伯禽、周穆王满、召穆公四人的告辞[19]。其中第一篇是周公向皋陶祝祷的告辞,周公历数商纣暴虐与周文王、武王功业,希望皋陶护佑成王,选贤任能,维护周邦刑法典律。该篇内容与《尚书·立政》密切相关,结构、文句多有相似之处。第二篇是伯禽初封于鲁,祈求无有过失、长保鲁邦的祷辞。第三篇是周穆王自悔耽于游田,祈求安静其心的祷辞。第四篇则是因望鸱集于先公寝庙,召伯虎祈求禳去灾祸、永嗣邦家的祷辞。四篇告辞各自独立,依时代之序编排,体现了书类文献的编纂特点[20]。从写本学角度看,《四告》非常典型地体现了早期写本“一题多文”或“一本多文”的特征。四篇告辞从性质上说,都是西周王室的档案,周穆王姬满的告辞作为王室档案不遑多论,周公、伯禽、召穆公都贵为王公大臣,在朝用事,其告辞也应该是王室档案,其内容都属于告神一类[21];从体制看,《四告》为五十支简的一卷竹书,四篇文献各自独立,每篇提行书写,篇末有终绝符号,简背有序号标示,其中,一至十四号简为第一篇,十六至廿四号简为第二篇,廿六至卅七号简为第三篇,卅八至五十号简为第四篇,第一篇与第二篇之间的十五号简,第二篇与第三篇之间的廿五号简,原应为空白简,相当于写本中的空白插页。“这种外部形态,也让学者开始重新思考竹书的主观单位‘篇’与客观单位‘卷’的关系。”[22]它也恰恰表明了早期写本“一本多文”现象:四篇文章总为一卷,虽相互独立,但内容、主题都与祝祷禳灾相关,从而形成一个整体独立的写本。


黄德宽主编《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壹至拾贰)书影,中西书局2010—2022年版


此外,马王堆帛书《老子》甲本中,《老子》与《五行》《九主》《明君》《德圣》四篇抄在一起;《老子》乙本中,《老子》与《经法》《十六经》(或称“经”“十大经”)《称》《道原》抄在一起[23]。以前研究者多关注其思想之间的关系,但如果从写本制作角度来看,抄写者将内容相近或者相关的文章抄录在一起,从而形成一个新的写本,正是“一本多文”的独特形制。


马王堆汉墓帛书《老子》甲、乙本  湖南省博物馆藏


要之,“一题多文”或“一本多文”,乃是写本时代一种特有的现象。我们考察这些写本,一定要将这些文章作为一个整体来把握,而不能轻易将其割裂开来,这是早期写本的整体性特征。


三、《说林》与《储说》:早期写本的分篇及形态



《韩非子》有《说林》上下两篇,又有《内储说》上下及《外储说》左上、左下、右上、右下六篇,此即《韩非子》中的“说体”一类。


“说”是先秦时期的一种特殊文体,是“对先秦源自讲说、记录成文、具有一定情节性的叙述体故事文本的统称”[24],故事简短、独立,多带有明确的思想指向。“说林”“储说”就是将众多独立的“说”汇集起来,编为一秩,与《淮南子·说林》、刘向《说苑》一样,都是“说多如林”的意思。司马贞《史记索隐》说:“说林者,广说诸事,其多若林,故曰说林也。”[25]至于《储说》,《韩非子》旧注:“储,聚也。谓聚其所说。”[26]“聚其所说,储以待用”,就是郑良树所说“将许许多多的‘说’储聚在一起,藉以表达作者的思想”[27]。从文本性质看,《说林》与《储说》都是对“说”类文献的汇集,属于学派内部著述或教学用的一种特殊写本。《储说》的用途较之《说林》要更为具体一些,当是韩非学派用来教授弟子门人的基本材料[28]。


特别需要关注的是《说林》与《储说》的分篇。日本学者太田方说:“《储说》一篇,分为内外,内篇又分为上下……外篇分为左右,左右各分复为上下矣。内外、左右、上下,非有他义例,以简编重多故耳。犹《老子》上下篇,《庄子》内外篇也。”[29]“简编重多”正中肯綮,揭示了这两种写本的分篇原因,也涉及早期写本的规模与篇幅问题。


关于早期简牍写本的规模,王国维在《简牍检署考》中曾做过推测,认为简有二尺四寸的长简,约五十六厘米;一尺二寸的中简,约二十八厘米;八寸的短简,约十九厘米;最短的简约十四厘米。每支简的行数为一到两行,字数依简之长短不一,四十字到八字不等[30]。这是大致情况。根据秦简所记,秦时官方规定给朝廷上报文书的简不能超过一百枚。《岳麓书院藏秦简》第5册1698、1707号记载:“其一事而过百牒者,别之,毋过百牒而为一编。”[31]汉代居延兵书简有七十枚编连的情况。伏俊琏据此认为,非官方的一个写本的长短比较随意,可以抄写一篇文章,也可以抄写数篇文章。出土的早期简牍从字体判断,多数是二三十枚简组成一个写本。他进一步推测,一个写卷四十至六十枚简的比较多,一枚简抄四十字左右。这样,一个写本长的可以抄三千多字,短的可以抄一千多字,二千五百个字左右比较常见,所以《老子》五千字,刚好分上下篇,抄于两个写本[32]。这应该是当时写本的普遍情况。以此规模来衡量《说林》,情况也正相类。《说林》上下各近三千字,合起来将近六千字。因为它本身是对“说”类文献的原始汇编,如果将其作为一个写本,不仅篇幅太大,也不利于翻检,所以抄写者分成了两个写本,以“上”“下”来区分。


王国维《王国维遗书》书影,上海书店出版社1983年版


与《说林》相比,《储说》的情况则更特别。《内储说》共一万多字,上下篇各有五千多字;《外储说》篇幅更大,共两万多字,其中左上、右上每篇有六千余字,左下、右下也各自大约四千字,各本的篇幅远超一般写本的规模。这是由其文本性质与编排体例决定的。作为学派内部的教材,其篇幅自然要更为庞大一些,更为重要的是,《储说》的结构编排采取以“经”驭“说”、以纲带目逐条展开的形式,正如赵逵夫所说:“《储说》部分将所收集寓言分类编辑,各有提要,带出目录,以便记忆和运用,这在当时是一种具有创造性的编排方式。”[33]这种体例在先秦诸子文本中极为独特。正因为如此,整理、抄写者在写本制作时,就必须考虑到实际使用的方便,尽量将其作为一个写本单位,而不是将“七术”“六微”等完整、独立的内容割裂开来。尽管如此,《储说》诸篇字数多达五六千字,这样的规模在早期写本中是很少见的,这也让我们对早期写本的情况有更多认识。


《韩非子》中还有《难》四篇,情况也与此类似。《难》是韩非学派的日常练习之作,类似于读书笔记,也带有一定资料性质,有些内容已被其他文章引用[34]。韩非在将这些材料组织成篇时,有意识地使之一致化,以“或曰”的形式统一全篇。《难》共分为四篇,分篇的原因,也是由于“简编重多”、篇幅过长。考察《难》的规模,其中《难一》《难二》《难三》都在三千字左右,《难四》近两千字,四篇合起来超过一万字。如果将其作为一个写本单位抄写,则篇幅过于庞大,所以抄写者将其分别抄录在四个写本上,以数字作为区分,也表明其内容上有连续性。


要之,与《存韩》“一题多文”或“一本多文”的情况不同,《说林》《储说》《难》等篇,是一篇文章或一个大的题目分为几个写本,写本之间前后承续、相互关联,可称之为“一文多本”或“一题多本”,这也是考察早期写本时不能忽视的。


先秦子书中还有一种非常特别的“一题多本”现象。《墨子》中有所谓的“十论”,各分上、中、下三篇[35],一般认为是墨子后学所记,如胡适说:“凡二十四篇,大抵皆墨者演墨子的学说所作的。”[36]梁启超说:“前十题二十三篇,是墨学的大纲目,《墨子》书中的中坚篇,中皆有‘子墨子曰’字样,可以证明是门弟子所记,非墨子自著。”[37]程水金则进一步指出:“此二十四篇文章,应该是墨子当年讲学的记录,由墨子后学世代承传并不断有所增益而成。”[38]这些看法是符合实际的。值得注意的是,“十论”尽管各分为上、中、下三篇,各篇是相互独立的完整篇章,但实际上内容基本相同,所谓“字句小异,而大旨无殊”[39]。这就非常值得寻味:这些内容近似的文章为什么会在《墨子》一书中重复出现呢?前人对此做过很多推测。如梁启超说:“每题各有三篇,文义大同小异,盖墨家分为三派,各记所闻。”[40]陈柱则说:“余意墨子随地演讲,弟子各有记录,言有时而详略,记有时而繁简,是以各有三篇。当时演说,或不止三次,所记亦不止三篇。然古人以三为成数……故编辑《墨子》书者,仅存三编,以备参考。”[41]杨宽认为,上、中、下的分篇和《墨子》各篇的撰述时间先后有关,“上篇文字简要,以理论为重,各下篇言繁好辩,推重迷信,中篇适得乎中……上篇较早,中篇次之,下篇较晚”[42]。方授楚则提出相反的意见,认为“《兼爱》《非攻》乃均下篇最先写成,次有中篇,再次始有上篇”,并指出《尚贤》《尚同》《非乐》《天志》的上篇也应该在中、下篇之后[43]。栾调甫则认为,“十论”的分篇是方言、语词差异和地域差异造成的,上篇是秦之墨,中篇出于东方之墨,下篇则出于南方之墨[44]。可以说,人们在此问题上意见歧出,莫衷一是。


其实,如果从写本学“一题多文”的角度考虑,就很容易理解了。上、中、下三篇,是墨子后学传习师说时围绕一题所制作的三个写本。《韩非子·显学》说:“自墨子之死也,有相里氏之墨,有相夫氏之墨,有邓陵氏之墨。故孔墨之后,儒分为八,墨离为三。”“十论”的上、中、下,就是墨家三派相里氏、相夫氏、邓陵氏的不同著作,整理者将其分别作为单独的写本汇集在《墨子》一书中了。俞樾说:“今观《尚贤》《尚同》《兼爱》《非攻》《节用》《节葬》《天志》《明鬼》《非乐》《非命》,皆分上中下三篇,字句小异,而大旨无殊。意者此乃相里、相夫、邓陵三家相传之本不同,后人合以成书,故一篇而有三乎。”[45]这就将《墨子》的编集成书与“墨离为三”联系了起来。“十论”的编成正是对墨家三派不同传本的汇合,其上、中、下的分篇,并非前引梁启超、陈柱、杨宽等人所推测的各种缘故,而是对墨家三派所制作的不同写本的区别。与《韩非子》中的《说林》《储说》《难》等篇相比,《墨子》“十论”从另一个角度展示了早期写本形成过程中的“一题多本”现象。


孙诒让《墨子间诂》书影,中华书局2017年版


这种特殊的“一题多本”现象,对于理解《说林》《储说》等篇的写本问题很有启发意义。“十论”是墨子后学对师说的记录,则其本身亦具有学派教材性质,这与《说林》《储说》等颇为类似。看来,在先秦子书的写本制作中,作为学派内部的教材,其写本的篇幅与规模要更为庞大一些。说到底,写本的制作源于实际使用的需要,其分篇与形态根本上也是由其实用性决定的。


四、《韩非子》重文问题的写本学解读



中国早期文献特别是先秦西汉典籍当中,多有文字相同或相近的现象,前人将其称为“异文”“重文”“互文”或“同文”,这里按照较为通行的说法称为“重文”。不同典籍之间或者同一典籍的不同篇章之间,往往有整段甚至数段文字的重复,而这又多牵扯到文献真伪、时代先后的问题,很令人头疼。李锐说:“‘同文’分析法,对于校勘、训诂的工作,非常有帮助;但是超出了校勘、训诂的范围,进而要用它分析古书篇章的年代先后、真伪,恐怕就不是很有帮助了。对于‘同文’,我们更应该考虑到同出一源的可能性。”[46]如果单纯讨论两种重文文本之间的关系,的确很困难,但如果从写本学的“预设”去做文本分析,则可以对一些问题得出新的理解。


李锐《同文与族本——新出简帛与古书形成研究》书影,中西书局2017年版


《韩非子》中重文现象很多:《饬令》与《商君书·靳令》文字基本相同;《有度》部分文字与《管子·明法》相近;《奸劫弑臣》之末“厉怜王”一节,并见于《韩非子》《战国策》及《韩诗外传》三种文献。至于《人主》一类的文章,明显是杂辑《韩非子》中其他篇章文字而成的。对这些重文现象,应当如何认识呢?


笔者认为,《饬令》实际上是《商君书·靳令》的另一个写本,可能就是韩非读《商君书·靳令》时的抄写本。从传统的古籍辨伪学视角看,《饬令》就是抄袭《商君书·靳令》,其著作权自然要归到商鞅名下。可是,如果我们将其看作一个独立的写本,那么情况便不同了:韩非研读《商君书·靳令》而制作的写本,不是简单的重复,而是有选择、有调整、有删节,体现了他的思想、眼光乃至情感,也体现了写本的价值和作用,这样的理解已经超越了“重文”的意义范畴。


蒋礼鸿《商君书锥指》书影,中华书局2014年版


《有度》与《管子·明法》的情况有些变化。《有度》的篇幅是《管子·明法》的三倍,关于二者的先后,周勋初认为《管子·明法》是节录《有度》而成的[47],郑良树则认为是《有度》因袭了《管子·明法》[48],金敏也持此说[49]。在笔者看来,《有度》并非韩非之作,因为其开篇即说:


国无常强,无常弱。奉法者强则国强,奉法者弱则国弱。荆庄王并国二十六,开地三千里,庄王之氓社稷也,而荆以亡。齐桓公并国三十,启地三千里,桓公之氓社稷也,而齐以亡。燕襄王以河为境,以蓟为国,袭涿、方城,残齐、平中山,有燕者重,无燕者轻,襄王之氓社稷也,而燕以亡。魏安釐王攻赵救燕,取地河东;攻尽陶、魏之地;加兵于齐,私平陆之都;攻韩拔管,胜于淇下;睢阳之事,荆军老而走;蔡、召陵之事,荆军破;兵四布于天下,威行于冠带之国;安釐死而魏以亡。故有荆庄、齐桓则荆、齐可以霸,有燕襄、魏安釐则燕、魏可以强。今皆亡国者,其群臣官吏皆务所以乱,而不务所以治也。


文中说到荆、齐、燕、魏四国之亡,可是韩非卒年在公元前233年,那时四国并没有灭亡。魏之亡在公元前225年,已是韩非去世八年后的事;最晚的齐亡已距韩非之死十二年。有人认为,此处的“亡”不是指国家的灭亡,而是说国家的衰弱与危亡、名存而实亡以及君主的大权被臣下操纵[50],这是不准确的。因为文中明确说到“安釐死而魏以亡”与“今皆亡国”,魏安釐王死于前243年,魏之亡在前225年,前后相差不足二十年,“魏以亡”与“今皆亡国”显然就是指国家的灭亡,而不是说国力的衰弱等。《有度》应是秦王政二十六年(前221)之后,韩非的弟子、后学研读《韩非子》与《管子·明法》时制作的一个写本。研读者对韩非的思想非常熟悉,在记录学习心得的同时也抄录了《管子·明法》的一些内容。这个写本正体现了法家学派内部的学术传承。


再来看《奸劫弑臣》的“厉怜王”一节:


谚曰:“厉怜王。”此不恭之言也。虽然,古无虚谚,不可不察也。此谓劫杀死亡之主言也……故厉虽痈肿疕疡,上比于春秋,未至于绞颈射股也;下比于近世,未至饿死擢筋也。故劫杀死亡之君,此其心之忧惧,形之苦痛也,必甚于厉矣。由此观之,虽“厉怜王”可也。


这段文字很特别,与《战国策·楚策四》及《韩诗外传》卷四所载荀子《谢春申君书》文字基本一致,是一则极为典型的“重文”。《奸劫弑臣》前一部分重点论述防奸,后一部分批判“世之愚学”,其末云:“古有伯夷、叔齐者,武王让以天下而弗受,二人饿死首阳之陵。若此臣者,不畏重诛,不利重赏,不可以罚禁也,不可以赏使也,此之谓无益之臣也。吾所少而去也,而世主之所多而求也。”从内容来看,这段文字就是对全文的收束,文章的意思到此已经完足。“厉怜王”一节,显然就是附益之文。不过,它与前面两部分的文意也不是完全没有关系。笔者推测,它应是韩非在写完自己的文章后,又抄录了相关的荀师之语,附在后面,此即胡元仪所说:“韩非,郇卿弟子,其书援引师说,又何足怪。”[51]这个写本不仅反映出《荀子》与《韩非子》文本内容上的前后关联,还反映出荀、韩之间的师生关系与学术传承。这些,仅仅依靠“重文”理路是很难解释的。


此外,像《人主》这样的篇章,杂辑《韩非子》中其他文字而成,更多体现的是韩非学派内部的学术交流与传承。


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说明。司马迁在《史记·韩非列传》中说其“故作《孤愤》《五蠹》《内外储》《说林》《说难》十余万言”[52]。他所列举的各篇,实际上都是各自独立的写本或者写本的结集:《孤愤》与《五蠹》是两个独立的写本,“秦王见《孤愤》《五蠹》之书”,既体现了古书“随时所作,即以行世”的“单篇别行”[53],更展现了早期写本的抄写与流传情况;《储说》《说林》作为“一题多本”的多个写本,不仅反映出《韩非子》最初的编集情况,也显示了战国末期子书写本独特的结集面貌;至于《说难》,本传更是全篇过录,文字与今本《韩非子》亦有所差异,当是所据写本不同而致。


司马迁《史记》书影,中华书局2013年版


总之,从写本学视角审视,《韩非子》文本中的很多问题都可以得到合理解释。作为法家思想的集大成之作,《韩非子》在先秦子书中具有总结性意义。这个总结性,不仅体现在理论、思想、学术以及文学等方面,同时还体现在写本形态上,这为我们理解作为“一家之学”的先秦诸子提供了新的视角。进一步说,分析《韩非子》文本的写本特征,对于重新理解先秦子书乃至中国早期文献的普遍特征,无疑有着范式意义。写本不同于刻本,写本学的视角也不同于传统的文献学视角。以写本学的眼光审视先秦子书,实际上是对古书的重新认识,涉及文本的生成、真伪、收录、保存、流传及史料价值的发掘等多个方面。不仅《韩非子》如此,《老子》《论语》《墨子》《庄子》《孟子》《荀子》以及《吕氏春秋》等先秦子书都是如此。


注释


[1] 本文所论《韩非子》,皆据陈奇猷《韩非子新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下文仅随文注明篇名。

[2] 参见林聪明:《敦煌文书学》,(台湾)新文丰出版公司1991年版;荣新江:《敦煌学十八讲》,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张涌泉:《敦煌写本文献学》,甘肃教育出版社2013年版;郝春文:《敦煌写本学与中国古代写本学》,《中国高校社会科学》2015年第2期;伏俊琏:《5~11世纪中国文学写本整理研究概论》,《云南师范大学学报》2017年第5期;伏俊琏:《敦煌文学写本研究的回顾与展望》,《西华师范大学学报》2020年第1期等。

[3] 余欣:《中古异相:写本时代的学术、信仰与社会》,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版;童岭:《六朝隋唐汉籍旧钞本研究》,中华书局2017年版;伏俊琏:《写本时期文学作品的结集——以敦煌写本Дx3871+P.2555为例》,《文学评论》2018年第6期;伏俊琏:《通过写本学,解码中国早期文献》,《光明日报》2019年10月12日;冯胜君:《从出土文献看抄手在先秦文献传布过程中所产生的影响》,武汉大学简帛研究中心编:《简帛》第4辑,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版。

[4] 关于该篇作者的争论,参见马世年:《〈韩非子〉的成书及其文学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版,第59—60页。

[5] 徐敏:《〈韩非子〉的流传与编定》,《社会科学战线》1982年第1期。

[6][47] 周勋初:《〈韩非子〉札记》,江苏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18页,第55—57页。

[7][8] 刘向集录,范祥雍笺证,范邦瑾协校:《战国策笺证》,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142页,第1页。

[9][13][53] 余嘉锡:《古书通例》,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第106页,第117页,第93页。

[10][28][34] 参见马世年:《〈韩非子〉的成书及其文学研究》,第31—42页,第150页,第169—170页。

[11][27][48] 郑良树:《韩非之著述及思想》,(台湾)学生书局1993年版,第602页,第285—286页,第54—63页。

[12] 马世年:《韩非二次使秦考》,《中国文化研究》2008年第4期。

[14] 李锐:《〈荀子·性恶〉引孟子语及篇章研究》,《邯郸学院学报》2019年第1期。

[15][17] 伏俊琏:《通过写本学,解码中国早期文献》。

[16] 马承源主编:《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二《子羔》“说明”,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183页。

[18] 张瀚墨:《〈孔子诗论〉的文本组织、性质及作者探论》,《文艺研究》2020年第5期。

[19] 诸篇皆不题篇名,合称原无定名,“四告”之名是清华简整理者在整理出版时拟的题。

[20][22] 黄德宽主编,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编:《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十,中西书局2020年版,第1—2、109页,第2—9页。

[21] 赵平安:《清华简〈四告〉的文本形态及其意义》,《文物》2020年第9期。

[23] 国家文物局古文献研究室编:《马王堆汉墓帛书》壹《出版说明》,文物出版社1980年版,第2页。

[24] 廖群:《先秦说体文本研究》,中央编译出版社2018年版,第1页。

[25][52] 《史记》,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2148页,第2147页。

[26] 《影钞宋本韩非子》二,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8年版,第25页。

[29] 太田方:《韩非子翼毳》,中西书局2014年版,第355页。

[30] 王国维著,胡平生、马月华校注:《简牍检署考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第14—65页。

[31] 陈松长主编:《岳麓书院藏秦简》五,上海辞书出版社2017年版,第224页。

[32] 伏俊琏:《写本时期文学作品的结集——以敦煌写本Дx3871+P.2555为例》;《通过写本学,解码中国早期文献》。

[33] 赵逵夫:《拭目重观,气象壮阔——论先秦文学研究》,《福建师范大学学报》2003年第4期。

[35] 分别为:《尚贤》上中下、《尚同》上中下、《兼爱》上中下、《非攻》上中下、《节用》上中、《节葬》下、《天志》上中下、《明鬼》下、《非乐》上、《非命》上中下,另有《非儒》下,共24篇。

[36] 胡适:《中国哲学史大纲》,上海古籍出版社2019年版,第133页。

[37][40] 梁启超:《老子、孔子、墨子及其学派》,北京出版社2018年版,第146页,第146页。

[38] 程水金:《中国早期文化意识的嬗变——先秦散文发展线索探寻》第2卷,武汉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602—603页。

[39][45] 俞樾:《墨子间诂序》,孙诒让撰,孙启治点校:《墨子间诂》,中华书局2001年版,第1页,第1页。

[41] 陈柱:《墨学十论》,商务印书馆1930年版,第23—24页。

[42] 杨宽:《墨学分期研究》,《学衡》第79期,1933年7月。

[43] 方授楚:《墨学源流》,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50—55页。

[44] 栾调甫:《墨子研究论文集》,人民出版社1957年版,第112—115页。

[46] 李锐:《同文与族本——新出简帛与古书形成研究》,中西书局2017年版,第173页。

[49] 金敏:《〈管子·明法〉与〈韩非子·有度〉比较》,《中外法学》1997年第6期。

[50] 太田方:《韩非子翼毳》,第65页;陈启天:《增订韩非子校释》,(台湾)商务印书馆1969年版,第249页;陈奇猷:《韩非子新校注》,第86页;张觉:《韩非子校疏》,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91—92页。

[51] 胡元仪:《郇卿别传考异二十二事》,王先谦撰,沈啸寰、王星贤点校:《荀子集解》,中华书局1988年版,第61页。



本文为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韩学文献整理与研究”(批准号:18ZDA250)成果。


*文中配图均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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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

|新媒体编辑:逾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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