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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版战狼:在北京挤地铁的我,3年前眼看着战友在身边被炸成碎片

INSIGHT视界  · 公众号  ·  · 2017-08-14 22:14

正文

也许你从来没有注意过,生活中和你擦身而过的陌生人,或许曾经就在战争中浴血奋战,经历枪林弹雨,而文章中的这个当事人,就是一名曾经的退伍兵,但他却选择了去法国留学,并且加入了一支很牛逼的队伍,到底是什么,一起来看看~

From 杜绍斐

微信号:shaofeidu



每当吴鑫磊想起在北非战场的日子,他总会觉得脸上微微发干,仿佛干燥的空气又在抓挠他的皮肤。


「嗒、嗒、嗒、嗒、嗒…」,螺旋桨破空的声音,回荡在沉静的天空中。2架武装直升机,3架运兵直升机编成的战斗梯队,如同结伴捕猎的夜枭,呼啸而过。


直升机战斗梯队下方,一个快速移动的黑点,是他们的猎物:当地毒枭搭乘的汽车。


梯队最前方的虎式武装直升机,微微摇晃着降低高度,低空悬在目标汽车前方300米处,没有任何预警,「砰砰砰」几声沉闷的巨响,直升机搭载的30mm机炮喷射出火光,目标汽车行驶的前方,出现一排大坑,路面已经被完全砸烂。 机炮扫射同一时间,战斗梯队的三架SA330运兵直升机跟着一起降低高度,全副武装的特种兵不等飞机落地,攀着绳索,跳下,抬枪,瞄准,2秒钟内做好战斗准备。


目标只有毒枭一人,但必须出动5架直升机。


毒枭在当地一呼百应,如果他手下设有埋伏,或者携有火箭弹,双方便会发生交火,冲突会不可抑制的升级。漫天火光与炮声中,拥有绝对优势的武装直升机,也只能打着转,坠落在地。


对每个男人来说,在童年的幻想里,在成年后的电子游戏里,在花钱观看的电影里,只有发生一场激烈的交火,才是理想中的战斗。只有在战场上大杀四方,手刃敌人,才是理想中的军人。


与普通人不同,对从军15年的吴鑫磊来说,一场激烈的交火,是他极力要避免的。毒枭两手抱头,跪倒在地,主动投降,便是理想中的战斗。


18岁到35岁,吴鑫磊曾是解放军的侦察兵,也曾是法国外籍兵团伞降突击队的第一个华人特种兵。


戎马半生,他到过纷乱的非洲,听过炮火的轰鸣,闻过硝烟的味道,也见过在自己眼前惨死的战友。


吴鑫磊


现在,他已经告别枪林弹雨,阴差阳错下,成为国内军事节目嘉宾,向从没接触过真枪的观众讲述真实的战争,每次讲述,总能引发互联网上百万人围观。


但硝烟中的日子,毕竟已离他远去。只有在看战争电影时的某个瞬间,他会突然看到自己的影子,不可磨灭的过去才在他心底激起一些细碎的回声。



吴鑫磊从没想过,从解放军退伍后两年,他会来到法国,更没想过,两个月后,他会再次参军。


2006年4月12日,当飞机在巴黎准备降落时,吴鑫磊从舷窗向外望去,并没感觉到脚下的这座城市与北京有什么不同。他并没看到埃菲尔铁塔,而是看到一大块蓝色和一大块黄色拼成的宜家商场,这让他想到北京四环上那家还没开业的宜家大楼。 只有当飞机降落后,走在巴黎漂亮的街道上,看着满大街被丢弃的烟头,他才切实感受到,一段新生活已经开始。


烟头,是吴鑫磊对浪漫巴黎的第一印象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2004年开始,他的每一天都是一段新生活。


2004年,侦察兵吴鑫磊退伍。在那之前,他是解放军北京卫戍区侦察兵,也是侦察连王牌,是连队在比武中拿奖的保障。 当吴鑫磊走出部队的「无菌世界」,他没有学历,没有工作,没有驾照,没有手机,甚至没吃过肯德基。 他发现自己在部队学到的所有技能,在社会完全用不上。虽然在北京卫戍区当了5年军人,但北京给他带来的陌生感,却无比强烈。 他试着吃肯德基,试着学会用手机,试着结识社会人脉,试着找到一份户外拓展教练的工作。这份工作每个月给他带来4000元收入,已经是在部队收入的10倍。 4000元的收入,对于多数人来说,已经可以感到满足。但没有挑战性的工作,平凡的生活,却让吴鑫磊心生厌倦。


5年军旅生活中,他学到的并非只有技能。跑的要比别人快,手榴弹要比别人扔的远,被子要比别人叠的好。不断跟他人以及自己竞争,早已成为他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吴鑫磊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未来,他没有学历,中专毕业,23岁已经不可能再在国内进太好的大学读书。在部队5年,外面的世界他从来没有见识过,眼下这份工作并不能帮他拓展眼界。 几经考虑,他做出一个退伍军人很少会做出的决定——出国留学。


休息日,他跑到北外,在那里学习500学时的法语课。又通过熟人花了1万块钱中介费,拿到法国学校的Offer。乘上开往法国的班机,他到了巴黎。


尽管去巴黎之前,吴鑫磊就做好最坏的准备,但法国生活还是比他想象的要更糟糕一点:法语不过关的他听不懂别人说话,复杂的巴黎地铁他始终坐不明白,签证眼看就要到期他却一直没办续签。 最困难的还是经济。一个月房租要600欧元,吴鑫磊工作2年的存款根本支撑不了几个月。一包最便宜的万宝路要4欧元,相当于国内一包中华烟的价格,逼的他差点戒烟。每天吃着面包和果酱,偶尔改善伙食,买一包最便宜的香肠,后来才知道那种香肠是给狗吃的… 吴鑫磊想过回国,国内有家人和朋友,有更低的物价,也有舒适的生活。而留在法国,根本不知道前路在何方。


但他还是留在了法国。


军旅生活中,他并非没有遭遇过困难和委屈,却没有任何后退的余地,想生存下去,只能自己想办法。或提高本领,或改变思路,总之,必须让自己变成更好的人来应战,无法逃避。


在巴黎的生活眼看无以为继,吴鑫磊突然想到,法国有一份天生为他准备的工作——法国外籍兵团士兵。


拥有超过150年历史的法国外籍兵团,是法国最精锐的一支部队,参与过两次世界大战在内的所有法国对外战争,在战斗中执行最危险的任务。而其成员,全部由法国以外的外国人组成。


法国外籍兵团


2006年6月12日,到法国整整2个月后,一堂大学专业课没上的吴鑫磊,成为法国外籍兵团的一员。


法外兵团的征兵测试,对吴鑫磊不是难事,他面前最大的敌人,是偏见。


在法外兵团,中国士兵被认为是所有士兵中最差的。很多来自温州的中国士兵,只能在厨房里做后勤工作,而中国士兵往往也乐得轻松,甘于做厨师。 其他国家的士兵,从不会记下中国士兵的名字,只会称所有中国士兵为「中国人」,甚至把日本人、韩国人也称为「中国人」,到后来,那些软弱、无能、油滑的白人,也会被称为「中国人」。


兵团内部,「中国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蔑称。 吴鑫磊同样被称为「中国人」,作为新兵,他还同时承受着老兵的欺负。


他所在班的新兵,曾被班长命令每人做200个俯卧撑。吴鑫磊一句不满的嘟囔被班长听到,二话没说,班长抬起穿着皮质军靴的脚,奔吴鑫磊的脸直接踢了过去。 鲜血滴答着流下来,吴鑫磊自己分不清流血的是嘴还是鼻子,只觉得嘴很麻,像被蜜蜂蛰过一样。不服气的他,用所有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你小心点,我在战场上也是有枪的,你总有背对我的时候!」


但吴鑫磊毕竟没用枪指向自己的战友,他憋着一口气,要用实力让所有人闭嘴。 法外兵团的新兵训练以强度大著称,无数新兵会在训练中崩溃。可在解放军受过训练的吴鑫磊眼中,这些训练却像过家家一样。 所有人叫苦不迭的匍匐训练,只是吴鑫磊在解放军训练距离的1/10;跑步,身边战友一边喘气一边嘟囔着「再让我跑,我就做逃兵」,吴鑫磊没说话,主动拿过他身上的包,帮他减重的同时,自己却没有丝毫减速。


训练中的吴鑫磊


甚至当老兵咆哮着告诉新兵吃饭时间只有5分钟时,看着眼前的牛排和水果,吴鑫磊差点笑出来:


在解放军,他5分钟之内要吃完的是咸菜和馒头,更多要靠宿舍里方便面和火腿肠补充训练消耗的能量。而法外兵团的牛排,5分钟内胡乱塞几口,这一顿的能量相当于解放军一天3顿饭的能量。 时间不长,兵团里没有人再用「中国人」这个词,来称呼训练中成绩优秀的吴鑫磊。直到与战友关系越来越好,才又有人重新拿「中国人」叫他,可那已经是朋友间亲昵的戏称,类似于哥们儿间互称「浑蛋」。


那时的吴鑫磊没想过,当自己在兵团里和战友成为兄弟时,命运已经注定,他将在战场上承受失去兄弟的痛楚。



战争与和平间的差别,往往就体现在一根旗杆上。


每当法国外籍兵团在外执行任务,有人阵亡,兵团所有基地全部会降半旗致哀。而在和平的世界里,却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有人命丧他乡,也没有哪一面旗子会从高耸的旗杆上滑落下去。 10年到13年之间,吴鑫磊几乎每个月都会看到基地里的法国国旗被降到旗杆中间。拿到兵团内部报纸,看到报纸上刊登的阵亡士兵照片时,他才会发现:啊,死的原来是他,前不久还跟他一起学过开车… 继续把报纸读下去,他清醒的意识到,能在战场生还是种幸运。有人仅仅是早上起床随连队出基地跑操,却突然被看守基地的当地人拿起机枪扫射,手无寸铁的连队当场全部殒命。


现在问吴鑫磊,一年会有几次降半旗,他只能模糊的回答:「N次」。


2014年,北非国家马里的内战已经持续一年,当马里政府向法国政府求援时,法外兵团被派驻到这个法国的前殖民地国家,参与到剿灭反政府武装的战斗之中。


吴鑫磊作为法外军团特种伞降突击群的一员,和部队一起开赴马里。


战乱中的马里


虽然已经有13年军旅生活,但这却是他第一次经历战争。在和平的祖国,吴鑫磊从未上过真正的战场。


拥有绝对武力优势的法外兵团,总是很快解决战斗,一阵齐射,只要摧毁目标,吴鑫磊和队友们根本不在乎。 马里的生活,总是伴随刺耳的警报声。当所有人还在睡梦中时,反政府武装的火箭弹直接轰到营地里,如果不是土改火箭弹精度与威力都不够大,整个营地会被连地拔起。 没用太长时间,死亡真实的降临在吴鑫磊身边。一辆满载炸药的卡车,径直冲向兵团营地的哨兵岗。炸药爆炸带来的毁灭性冲击波下,兵团一个外籍士官被炸成碎块。而就在两天前,这个士官还曾和吴鑫磊坐在一起喝啤酒。


吴鑫磊还不知道,自己也马上将要面对生死一线的体验,生与死,只相隔1秒钟。


那是一次兵团吉普车队里的巡逻任务。这是驻扎马里最平常的任务,北非灼热的阳光炙烤着地面,蝎子在路面上爬来爬去,躲避车轮的碾压,看上去又是普通的一天。 突然,一声巨响从左后方传来,冲击波裹挟着热浪卷向吴鑫磊。等他回过神来,发现紧跟在自己这辆车后面的车,已经被地雷掀翻,燃起大火,火舌正快速侵吞着吉普车的每一个角落。


多年之后,吴鑫磊仍然难以解释,他后来行动的根据是什么。


如果他有1秒钟的思考,他就会想到,一般情况下地雷不会只埋一枚,一般情况下爆炸中飞舞的弹片随时会射中他,一般情况下旁边的山顶上会有人拿着枪埋伏。 然而他没有犹豫那1秒钟。脱掉笨重的头盔和防弹背心,吴鑫磊以最快的速度,拼死在燃烧中的车辆旁边做着折返跑,把还活着的驾驶员和导航员从车里接连救出。 爆炸射出的弹片和火光像烟花一样,不断在他身边飞过。而他当时并没有留意到这些。


把第二个人救出后8秒钟,事故车上的火箭筒被不断蔓延的火焰引燃,整个车被大火完全淹没。


一切可以燃烧的物质被大火焚烧殆尽,车上铝合金制的通讯电台已经被烧成了灰烬,所有枪只还剩下枪管没被烧掉,整部车变成了一副漆黑的钢架,车轮则变成了钢丝。 这场事故中唯一殒命的那个士兵,和吴鑫磊一样,负责在车的后排操纵机枪。如果压中地雷的不是后面那辆车,而是开在第一个的吴鑫磊所在的车,丧生的便将是他。 现在回想起那次爆炸,吴鑫磊说,他当时并不害怕。在枪林弹雨的战场,怯懦和恐惧往往并不能帮助一个人保住性命。只有时刻保持战斗状态,从心底里不惧怕战斗,才是在战场上全身而退的不二法门。


吴鑫磊与战友合影


除了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惊险,马里生活给吴鑫磊留下印象最深的,是马里这个国家的混乱。


每次他端着机枪执行任务,马里那些无辜百姓看到黑洞洞的枪眼,会很自然的举起双手,只为保命。当他和马里人聊天,才发现这些生活在战乱国家的人,根本没有「国家」概念,甚至不知道自己是「马里人」。 他亲眼看到村庄里的马里年轻人,没有家庭,没有田地,没有食物,就算做乞丐讨饭,也无法获得子弹之外的任何东西。这些人的未来,要么是在家里活活饿死,要么是加入反政府武装,在战场上被打死。 他从没见过一架属于马里的飞机,他甚至怀疑这个国家是否拥有空军。而当国内发生叛乱,马里政府只能请求法国出兵,让搅进乱局的势力越来越多。


如同一个从没做过战斗准备的孩子,马里这个国家只能任由战火蹂躏,束手无策。


带着失去战友的沉痛,吴鑫磊结束了马里的战斗任务。2016年,他离开了法国外籍兵团。 这是他第二次退伍。世界仍然在进行着战争,但他永远不会再参与其中。



8月的北京,早上10点,前一晚写稿写到凌晨3点的吴鑫磊,离开公司宿舍所在的别墅,出发去另一栋别墅里的办公区。 不到400米的距离,他没有选择跑步,而是选择用电动滑板车代步。 利落的短发,浓重的黑眼圈,见到每一个人总是笑着打招呼。套在身上的白色T恤搭配结实的肌肉显得非常合身,但他偶尔会把T恤袖口用手撑到最开,开玩笑似的跟朋友说:


「肌肉最多的时候,我胳膊有这么粗。」


外表平凡的吴鑫磊,走在街头,没有人会想到他曾是一名特种兵。甚至当他参加视频节目的视频播出时,还有网友质疑:这么一个细皮嫩肉,笑脸呵呵的人,怎么可能是特种兵? 吴鑫磊倒不在乎这些声音,一年前刚刚回国时,吴鑫磊本打算在家乡多陪陪父母,没想过用「退伍特种兵」的身份获得什么。 然而平静的生活终究不属于他。有军迷找上门来对他进行采访,采访视频放到网上后,被「军武大本营」的制作人员看到。「军武大本营」向他发出邀请,和被网友称为「局座」的张召忠一起做节目嘉宾。 几次合作下来,他正式加入「军武大本营」工作。退伍军人吴鑫磊,成了一名新媒体从业者。


这样的转变,对他来说并非易事。


没做过互联网的他,总要熬夜到凌晨3-4点,身边那些比他小十几岁的年轻编辑,都是他的前辈。闲暇时他会琢磨怎样在镜头前更自如的表达。他甚至还接受了人民日报出版社的邀请,准备出本书记录军队生活,虽然他对这本书该怎么写还毫无头绪。 在视频节目做嘉宾后,他开始意识到男人外表的重要性。以前一直留寸头的他,开始注意打点形象,生平第一次花3位数价钱理了头发。也正是在这段时间,他找到「老爷会」,一口气定制了3套正装。


穿着「老爷会」正装的吴鑫磊参加节目


他本不用选择这么麻烦的生活。回国后有喜欢军事的广东老板,邀他去广东做一份陪客户喝酒吃饭就能搞定的工作,而且报酬不菲。


可那并不是吴鑫磊想要的生活,他想接触更多没接触过的东西,迎接更多挑战。 对于多数人来说,在逆境中放弃抵抗,唯唯诺诺,在舒适区里贪图安逸,安于现状,这是不需要经过思考就会作出的选择。 而对吴鑫磊来说,15年的军队生活,「战斗」两个字已经写进他的血液里。


所以在兵营的逆境中,他毫不屈服,在社会的顺境中,他又去主动寻求改变。 当人们迷醉在花样美男、网络女神时,吴鑫磊身上,却拥有现代人稀缺的尚武精神。


这种尚武,不仅限于战场,它往往能让军人退伍后,同样在社会上干出一番事业,其中佼佼者有王健林,有任正非。


一个男人,可以不去参军,可以性格平和,但在胸腔深处,拥有一颗战斗的心,才真正配得上「男人」二字。


生活在北京,吴鑫磊经常挤地铁出行。 大多数时候,地铁里没人会注意到他。人们看着自己的手机,或满足于娱乐新闻的喧嚣,或应承着公司领导的指示,偶尔挤一下其貌不扬的吴鑫磊,获得片刻的快感。

本文系授权发布,From 杜绍斐,微信号:shaofeidu,欢迎分享到朋友圈,未经许可不得转载INSIGHT CHINA 诚意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