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一点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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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并不是你活了多少日子,
而是你记住了多少日子。
狂人许渊冲
被钱钟书盛赞,
让同学杨振宁自愧不如,
在翻译界屡惹争议,
在医生判定的生命终点之际,
荣获国际大奖,
为了翻译向夜晚偷时间,
96岁依旧每天工作至凌晨,
人们说他的人生,
就是一部现实版“狂人日记”
他的名片上赫然印着:
“书销中外六十本,
诗译英法唯一人。”
人说许渊冲狂妄,
可他却说自己狂而不妄。
他说:我本人比名片还响一点。
▲ 从左到右 朱光亚、许渊冲、杨振宁、王传纶、王希季
这话虽然有点大,却让人无从反驳。
作为西南联大五才子之一,
他与湖北朱(光亚),安徽杨(振宁),
外加二王(王传纶、王希季),
并称为理文法工五堵墙。
意思是:这五人才识过人,
像一堵墙一样难超越。
▲国际译联理事、评委会委员尤伊特瓦尔女士宣读颁奖词
而作为中国翻译界,
唯一荣获国际译联颁发的
北极光杰出文学翻译奖获得者,
他的名气更是当仁不让。
▲许渊冲获翻译文化终身成就奖
他翻译的《中国古诗词三百首》,
被诺贝尔文学奖评委会称赞为:
“伟大的中国传统文化样本”。
可他却说:
“诺奖一年就有一个,
而我们的唐诗宋词流传千年。”
▲国家出版基金项目 《许渊冲文集》
钱钟书盛赞他的《李白诗选》英译本:
如果李白若在世,
一定会和你成为莫逆之交。
可是相对他享誉全球,
金光闪闪的赞誉和名片,
更让人赞叹的却是其
“为伊消得人憔悴,
衣带渐宽终不悔”的翻译劲头。
96岁,至今每天工作到凌晨两三点
许渊冲却像得了宝似的调皮说:
“我在夜里做事,这个时间也不是我的,
我偷来的,偷谁的?
偷英国一个诗人托马斯·摩尔的,
延长我们白天,
最好的办法是从夜晚偷几点钟。”
追根溯源这股难以阻挡的痴迷劲头,
来自他的表叔,
一个和他一样疯狂的翻译家熊式一。
1935年,痴迷翻译的熊式一
不仅将中国传统剧目《王宝钏》译成英文,
还在英国的百老汇成功上演。
▲ 《王宝钗》百老汇的宣传海报
《王宝钏》的成功表演轰动了英国,
连大作家萧伯纳都亲自接见了他。
表叔的成就以及对翻译的热爱,
大大影响了14岁的许渊冲,
让他从此走上了汉译英,
英译汉的双向输出的道路。
▲ 许渊冲表叔翻译家熊式一画像
而真正让他爱上翻译,
则是因为他发现翻译原来
是一个可以发现美、创造美的工作。
▲ 中学时代的许渊冲(左一)
大学的学习生涯,
让他在浩如深海的中国经典名著里
发现了独属于中国的的美和情感。
所以他坚信,
“译诗不是为了使诗人流传后世,
而是使人能分享诗人美的感情。”
▲许渊冲专门和钱钟书探讨”译文可以超越原著“的问题
他因此独创了翻译“三美”原则:
内容美、声音美、形式美
并身体力行,一以贯之地坚持。
如果谁撼动了他的原则,
他就像一个战士一样,
会与人决战到底,
即使面对权威,
也从未退让过。
这种单纯,
让专注于翻译的许渊冲,
才华横溢的同时,
也总是直言不讳,
敢说敢做,勇猛向前,
大学期间,
他有了“许大炮”的美名。
▲ 陈纳德,美国陆军航空队中将,二战时曾帮助中国作战
1941年陈纳德上校率领美国志愿空军第一大队
来到昆明援助中国抗日欢迎会上,
在翻译不知道该如何翻译"三民主义",
陷入冷场的时候,
当时联大外文系的许渊冲脱口而出
"of the people,by the people,for the people
(民有,民治、民享)"
宾客一下子,恍然大悟。
在抗日救亡“十万学生十万军”的热血岁月,
许渊冲当然也不例外,
他毅然决然地参加了当时
陈纳德的翻译公开招考,
并成了陈纳德的翻译。
因为工作勤勉,
翻译得又快又准确,
他荣获了一枚银质飞虎勋章。
▲1942年,许渊冲在美国援华志愿队(飞虎队)做翻译时所摄
1948年结束翻译工作,为了提升自己,
年轻大胆的许渊冲又跑到巴黎大学留学,
并因钻研法语,口语出众,
在留学生组团游罗马的时候,
受到教皇接见。
他评价自己法国留学的意义:
“假如我也去了美国,
那二十世纪就不一定有人能将
中国古典诗词译成英法韵文了。”
言下之意是深为中国翻译界捏一把汗。
▲1950年,许渊冲(左1)在罗马
当时《山西文学》主编作家韩石山,曾在某报发表了一篇题为《许渊冲的自负》的文章批评他,许渊冲不服,也对答了一篇有理有节的《是自负还是自信》文章应对,投到同一报纸,对方却未予发表。
许渊冲不放弃,
就大大方方找到韩石山说:
“要不发在你们《山西文学》上吧?”
韩石山也不是俗人,
觉得这人煞是可爱,
就说:“好啊好啊”,
俩人从此成了朋友。
但这种性格,却在50 70年代让许渊冲受尽了苦头,他被判为“臭老九”,别人都站在烈日下心灰意冷的挨批斗,许渊冲边挨批边琢磨怎么把毛主席诗词译成英法韵文,怎么用他的“三美理论”把每一句话翻译得更美。
他不迷信任何人,
永远只取他认为对的那部分。
每次翻译他总会问自己一句:
译文中能否看得见无声的画,
听得见无声的音乐?
在那个只能翻译毛泽东著作的时期,他不但翻译了毛主席诗词,连那些传抄的也都翻译了在翻译那句“不爱红装爱武装”时,他把“红装”译为“powdertheface”(涂脂抹粉),把“武装”译为“facethepowder”(面对硝烟),恰好表现了“红”与“武”的对应和“装”的重复,滴水不漏,堪称妙绝。
可这些好诗为许渊冲招来了“一百鞭子”,打得许渊冲坐都坐不下来,原因是:歪曲毛泽东思想,逃避阶级斗争。
因为长期被批斗,
他成了“老运动员”,
也成了名副其实的大龄未婚青年,
直到38岁才遇到理解他的夫人照君女士。
见他被打成这样,
他的夫人只好找了个救生圈,
吹足了气,给他当椅子。
“那还译不译?”
“译啊。”
“挨打了还继续译呀?”
“唉呀,闲着更难受。”
那之后,许渊冲迎来了自己的春天,他开始致力于把唐诗翻译成英法韵文。原本如切如磋、精雕细琢“苦”差事,在丰沛热情和深切热爱的许渊冲那里反而成了乐事。
他经常对着一首诗夙兴夜寐、忧急煎迫,灵感来了又眉开眼笑、喜不自胜。他的学生、清华大学副教授余石屹回忆他在北大教书时的样子:“骑着自行车,‘腾’地一下跳下来,就跟你讨论。”
1998年,在面对被媒体称为:
二十世纪“斯芬克斯”之谜时,
许渊冲在众多学者一筹莫展,
一年时间都无法猜到作曲家马勒,
《大地之歌》中的唐诗原型时,
却被他轻松找到了原型,
曾批评许渊冲自负的韩石山,
提及此事也说“这是要真功夫的。”
杨振宁提起他也是同样的评价,
“我发现他像从前一样冲劲十足,
如果不是更足的话。”
从爱上翻译的那一刻起,
这种劲头伴随了他的一生。
争议、批评或者荣誉,
都不曾改变他的生活重心:
“我不管他们,
我也根本不去想自己多少年纪,
如今只想着有多少翻译。”
连杨振宁都自称不如他:
“你几乎每天一个灵感,
我多年才有一个。”
某种程度上这种不管不顾的专注,成就了他的自信和坦荡。所以他可以在电视上公开坦诚自己翻译的第一部作品是因为……
96岁的他,
在现场再次朗诵起
那首很美的情诗时,
情到动情处,
依旧还会热泪盈眶……
翻译与他,犹如有金钟罩护体,无论是被打成“牛鬼蛇神”,还是因为翻译毛泽东诗词被打100鞭子。无论是因为坚持“三美理论”被学术界非议,还是身患癌症,一刻都不曾离开他。
如今96岁的他,
唯一的希望就是,
如果能活到100岁,
就翻译完剩余的莎士比亚全集。
2007年,86岁的翻译家许渊冲被医生诊断为直肠癌,最多只能再活七年。可是在他被医生诊断即将离世的2014年,他获得了国际最高翻译奖——北极光奖。
在获奖致辞中他说,“作为第一个获此殊荣的中国翻译家,我深感荣幸。我认为这不仅仅是对我个人翻译工作的认可,也表明中国文学受到世界更多的关注。93岁的我还在做翻译,我就是喜欢翻译。”
杨振宁在获得诺贝尔物理奖之后说:
"我一生最重要的贡献是
帮助改变了中国人自己觉得不如人的心理。"
▲挂在许渊冲卧室里的两幅字
而一直被人误解狂妄的许渊冲
又何尝不是如此?
在“文革”中也饱受苦难的他,
依旧庆幸自己没留在国外,
因为:英文和法文是英美人和法国人的最强项,
中国人的英法文居然可以和英法作家比美,
这也可以长自己的志气。
也许正是这种“狂妄”让他
战胜病魔,
并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世人
“生命是可以控制的”。
也许也是这种“狂妄”,
让他清醒的认识到:
西方对中国文化了解很不够,
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和独一无二。
他用了96年时间告诉我们:
中国人就是要自信,狂一点。
大人者而不失赤子之心,
也许说的就是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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