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魏晓
来源:蓝媒汇
携程被骂最凶的时候,梁建章还在就人口问题高谈阔论。
从表现上,他并不怎么在意携程吸费陷阱的争议,倒是很是担忧农村教育的难题,以及劳动力人口的持续降低。
不过,这没什么。一年之前,把携程遭遇的竞争对手威胁消灭之后,梁建章再次卸任携程CEO,然后又专心搞自己的人口研究了。
毕竟自从2004年把携程带到纳斯达克后,说下“行业里拿望远镜也看不到竞争对手”大话的梁建章退居二线、去美国读书、研究人口、出书、去北大当教授、两会上提交人口教育改革政策……
学者、专家,才是梁建章后来十多年来的主业,只是中途在2013年由于携程的掉队,而被迫以救场的身份重新执掌帅印。
上海不是出不了一流的互联网企业,只是干着干着,老板就跑偏了。不仅是梁建章,原来的一哥,盛大的陈天桥,本就看不上游戏,然后就专搞投资了。
说白了,是早就实现财务自由,且一路顺风顺水的他们,有了更高的情怀跟抱负。丁磊说,钱只占5%的幸福感,马云还后悔创立阿里巴巴呢,到这种地位,眼界跟境界,都不能以常人度之。
其实都想在金钱之外,实现更多的人生价值罢了。
陈天桥说他希望能够在未来几十年内,为社会为人类真正做点有价值的事情。《传奇》能实现这一点吗,除了为陈天桥带来毒害青少年之类的恶名,显然不能。
那携程之于梁建章呢,同样不能。
商业社会,企业只会是谋利的机器,这么大一块蛋糕,携程也有足够的动机,去埋下诸多吸费陷阱,比如捆绑保险、酒店、抢票服务等等,虽说有坑蒙用户之嫌。
人们大声痛骂着携程,但其实应要感谢梁建章。后者长期为停止“计划生育”政策连续发声,并一直建议“开放二胎”。
梁建章是有家国情怀的。即便如此,他无法断绝逐利的根,无法断绝“携程在手,说走就走”,变成用户乃至明星口中的“携程在手,看清楚再走”。
虽然当下其以卸任CEO之位,已不具体管事,但有人根据携程彼时的回复“这次的管理层变动类似于马云当年辞去阿里巴巴首席执行官职位”,推断,这也就是垂了个帘子。
也就是不在其位,亦谋其政。
不断发声
梁建章肯定注意到外界正对携程发起的强势质疑。
美团王兴那边刚跟财经记者宋玮对话,大谈特谈美团的扩张逻辑,意图展现一个具有极大格局的后BAT时代的创业领袖,结果很快就被梁建章发文怼回去了。
原来,王兴在采访中提到的一句话,称美团点评的酒旅业务,间夜数已经超过携程,估计再用1-2年,就会超过整个携程加艺龙再加去哪儿的间夜数。
新对手的大放厥词,梁建章自然无法坐视。
后者直接秒杀了王兴的多元化逻辑,以博古论今、横贯中西的视野,表态中国的企业更应考虑专业化而不是多元化发展。言下之意自然是,美团没有创新,这才想着多元化。
不过王兴,并不是被怼的第一个,青年们的人生导师李开复也没能幸免。
现在科技公司都在讲AI,李开复也在讲,讲着讲着就危言耸听起来,开始传播AI威胁论,比如大量岗位和职业消失,大批人员失业等。结果就踏入了梁建章的专业领域,他才是人口方面的权威专家。
于是出面反驳:“李开复对技术的前瞻是一如既往的敏锐,但是对经济影响的预测却有待商榷。”
技术上梁建章对李开复就算没有优势,也差不了哪儿去,但经济上、预测上,还要看专家、学者的,自然是梁的说服力更大。
梁老板的地位,再怎么有钱,也只是在商界。但梁老板再到梁教授,还是北大光华的,这就商界、学界都通吃了。
要知道,一个企业家说的话,只能信两三分,信多了,就被贾跃亭套了。而专家、教授说的话,则可以多信几分,但也要分领域跟分人,不然宋鸿兵也不会被打了。
诗与远方
梁建章的内心,装满了诗歌与远方。
如果要论中国互联网真正的天才,梁建章绝对算上是其中一个。1977年,大多数中国人还不知道电脑为何物时,8岁的梁建章已经开始尝试用电脑写诗了。
13岁时,因为自己开发了用电脑写诗的程序,他除了拿到全国第一届电脑程序设计大赛金奖,还在这次竞赛上,遇到了比他小一岁的沈南鹏。
15岁,初中没毕业就直接考入了复旦大学计算机本科少年班。一年之后,复旦还没毕业,他又考入美国佐治亚理工学院。等到读完学士、硕士,梁建章才20岁。
大头,娃娃脸,再加神童。一路顺风顺水,比常人少用了三分之一的时间,正是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大好青年。以至于梁建章也无法太过自谦:没测过智商,但是应该挺高的吧。
这样的梁建章,肯定会是当时年轻人的学霸偶像。比他小好几岁的周鸿祎,就是其中一个。
在高中的时候,周鸿祎从《少年计算机世界》报,看到了梁建章的故事,也编了个程序,能够写七绝七律,就是模仿梁建章初中时候就会玩的把戏。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这并不适用于梁建章。
在其后来与沈南鹏、季琦、范敏组成“携程四君子”,只用了四年时间便创造了一个OTA行业的老大。
值得注意的是,除了梁建章,后三人都是上海交大出身。清华的水木男孩在搜索、游戏、社交这三种中国互联网早期最主要的模式中打转,而上海交大毕业的,善于资本、交易、商业等,当然,还都有着“苟利国家生死以,只因吾辈交大人”的情怀。
携程之后,沈南鹏做了红杉,成了投资教父。季琦也不错,接连创办了如家、汉庭等,中国人出门旅行住的各种酒店,没准儿就是他开的。
梁建章就更厉害了。
携程2004年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之后,第二年作为掌舵手的梁建章却选择辞去CEO位置,仅任携程董事会主席。
这时的梁建章,准备开追逐另一个高峰了。2006年梁建章前往斯坦福大学念经济学,那时,他以为携程作为一段人生经历,已经翻页,并美好的期望,十年后就能去做一个教授了。
想想,就让他觉得幸福。
学成回国后,就于2011年在微博注册了“梁建章关注人口问题”,开始频繁就国内的计划生育政策以及人口问题发声。一年后,与北大社会学教授李建新合著《中国人太多了吗?》出版,在中国掀起轩然大波。
同年底,梁建章联合茅于轼、许小年、陈志武等三十多位主流经济学家和人口学家发起一份签署建议书,呼吁新一届国家领导人尽快停止“计划生育”政策。这些活动对最终实施的“单独二胎”政策功不可没。
眼前苟且
这是梁建章的远方。但他同样也有来自眼前的苟且。
在梁建章成为人口权威专家,不断就敏感议题勇于发声,献言献策的同时,其一手创立的携程,却遭遇了来自竞争对手的强势威胁。
“稳定型选手”范敏接手携程CEO期间,是个守业者。放在互联网瞬息万变的时代,这给了后来者超车的很多机会。
另一位来自上海的天才庄辰超就是最具威胁的一位。还是中学生时,庄辰超已拿下无数全国数学比赛奖项,然后顺利考入北大。
其创办的去哪儿网对携程发起了强势冲击,2013年,去哪儿的机票数基本追平携程,同时,去哪儿开始进攻酒店业务。
迫于压力,闭关修炼梁建章也无法继续自己的研究,被迫放弃专家学者的理想身份,而重新回归携程,宣布二次创业。
效果也是显著的。不到两年时间,便拿下了去哪儿,通过资本手段做到了“去对手化”。失败者庄辰超曾感慨,希望梁建章可以回归得晚一点,晚几年携程就回不去了。
商界上的梁建章,是狼是虎,不给对手留丝毫活路,仗着财大气粗,一年耗资逾10亿元打价格战,杀敌一千,自伤八百,还善舞资本,接连暗度陈仓,让对手不战而屈。
2014年4月17日,艺龙和同程在北京举行“艺起同行”发布会,宣布两家联手,共同御敌,目标直指携程。但半个月不到,携程宣布以超过2亿美元的价格,收购同程约30%的股权,同程转投携程怀抱。
关键是梁建章与同程吴志祥4月份的一次会面,这次会面,梁建章直接抛出了重金入股的合作意向,让同程五个合伙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所措。
要知道彼时因梁建章亲自坐镇携程主导的价格战,使得“同程辛辛苦苦十年,赚了一个亿,价格战打起来,一个季度就烧掉了十年的利润。”
将对手打入绝境,再开出丰厚条件,同程的临阵倒戈也就水到渠成了。虽然后来吴志祥主动给艺龙CEO崔广福发短信,一直强调这是“意外”。
打去哪儿,也是差不多的玩法。
价格战打的去哪儿也是叫苦不迭,亏损连连。庄辰超倒是能一直坚挺,但去哪儿的大股东百度则不干了,硬是越过庄辰超,以大家长的身份跟梁建章把这陈仓暗度了,通过与百度的交易,携程获得约45%的去哪儿总投票权。
2016年元旦过后,庄辰超卸任去哪儿CEO,梁建章又下一城。
要么在商言商,要么走人
创始人回归拯救公司的,往往都会成为商界传奇。国外有乔布斯重回苹果,才造就了这样一个改变社会的伟大公司,国内案例也不少,IT界的柳传志、运动界的李宁,再加上OTA界的梁建章。
不是不想去过另一种日子,另一种更能实现自己价值的日子。
王石珠峰爬着爬着,哈佛学着学着,笨笨牌红烧肉煮着煮着,万科就被野蛮人给敲门了,结果王石还没处理好,搞坏了自己名声,还把自己玩出局了。
梁建章也不是不想埋头学习、研究、发声,为社会做点有用的事情。只是,企业家披上了学者的外衣还是企业家,骨子里还是一个商人, 携程在竞争中陷入不利,他也只能归来,在解决威胁后,方于2016年年底再度离开,奔向理想中的诗与远方。
知名科技媒体人程苓峰是这样评价梁建章的两度离开:胸怀家国的梁建章也无力去阻止携程坑蒙用户的事情。
在商则必须言商。要么,就走人。
想必梁建章的内心也是极度挣扎与矛盾的,毕竟没几个人能像陈天桥,退出的是干干净净,一丝不拖泥带水。
梁建章不知道携程的吸费陷阱吗,未必。
要知道,他每次出差不用秘书打点,而是自己用携程APP搞定,而且每次都会发回一大堆邮件,内容全都是修改意见,比如附近酒店定位不准,航班延误信息推送太慢等。
只是不知道,他跟一些用户一样,被多扣了几回钱,又或者会向携程反馈过类似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