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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晚十点，一位少年陪你说晚安
文/倪一宁
经作者授权发布
主播 | 一诺
到了一个年纪你会发现，所有的女性聚会，统统围绕她们的男朋友/老公展开。
当然朋友劝我别太早绝望，再过两年，大家就互相观看儿子的小视频了。
我一直觉得，在他人面前过度谈论私事是一种不得体，更何况，是聊自己的男朋友。能聊什么呢，无非是升职升到哪一级啦，年终奖发了多少，家里预备在哪一处买房子，哦我们跨年去北海道滑雪，你呢？
作为一个虽然不擅长社交，但熟稔女性社交规则的人，我通常都是能用傻笑混过去的。但有时候我坐在位子上慢吞吞喝茶，看女同学们一边热烈地夸对方戒指好看，一边暗暗观察掂量钻戒的成色克拉数的时候，我总忍不住打哈欠，累不累啊。
反裤衩阵地说过一句话，我印象深刻，他说很多女人之间的社交，只有攀比，没有尊重。大家认识一辈子，可能也就是较劲了一辈子，那种较劲跟能力无关，主要凭运气——还有甄嬛传里学到的一点手腕。攀比的后果往往是，两个人都打肿脸充胖子，对生活的龃龉只字不提，但其实，都知道一点对方的龃龉。我知道你丈夫上周到底有没有出差，你也大概能猜到，我儿子是因为被劝退才匆匆送出国去。谁也瞧不上谁，但生活又太寂寞，需要找人聊聊天，于是两个人有时互相怜悯，有时踩踩对方痛脚，有时又联手一起骂骂别人。
倒也是一种情谊。
我倒不觉得只有女性的友谊是虚伪的，女人在下午茶聚会里结下的友谊固然没多少分量，但男人在德扑桌上认的兄弟也不见得仗义。只是女性适度的虚伪，通常会被认为是美德——至少是可包容的，而男人们行走江湖，恨不得把“仗义”两个字做成tag粘在头上。一个有趣的事实是，来自同性的褒贬，通常不会影响一个女人在异性面前的形象，甚至很奇怪，在女人堆里口碑越差的，往往嫁得越好。李嘉欣就爽快承认自己没什么同性朋友，仅有的几个，是吴君如这种，跟她气质迥异，不会在“美貌”这个场子里跟她彼此厮杀的。有句话叫“美到没朋友”，说的差不多就是李嘉欣。
但男人不一样，他们需要同性友谊的背书，来证明自己的义气，可靠，以及领袖气质。一个在男性圈子里混不开的男生，很难讨女人喜欢。但他们不会在社交场合里大肆谈论自己的女朋友，男性的评价体系始终比女性多元化——即便逃不开名和利，也不至于拿“感情生活”作为唯一的标尺。但对很多女人来说，如果没有那么一两个名字可以时常提一提，简直跟自己发育得不完整一样，是一种难堪的际遇。
我已经默认大家坐下来就是聊男人这个设置了，但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还有女人，会把自己的男朋友介绍给闺蜜认识。从《一帘幽梦》到《七月与安生》，无数的电影电视剧，都告诉我们，让男朋友跟闺蜜走太近，幻想一种甜蜜的“三人行”，最后都会自己惹出麻烦来。
最大的麻烦当然是闺蜜对男友下手。说真的，我觉得这个行为不道德，但非常合乎逻辑，一个女人，能够送另一个女人最好的礼物是什么？就是一个男朋友，但事实上，你是很难指望一个年纪相仿的女人给你介绍靠谱男朋友的。有句刻薄话我一直不敢讲，大多数当代女青年，都有种“林徽因情结”，虽然大家都调侃林徽因群发电报……但我觉得，女同学们生个病还要朋友圈po自拍的心态，跟前者也没什么区别。调侃归调侃，大家还是很想活成林徽因的嘛，希望身边还看得过去的男青年都偷偷爱慕自己，把他们视为隐性的追求者，那——谁会把一个还不错的追求者送给另一个女人呢？所以她们给你介绍的男朋友，多半都惨不忍睹，让你忍不住怀疑，你在她心目中，究竟是一个多么嫁不出去的恋爱困难户。
那既然介绍的男朋友不中意，单身女青年很容易开辟捷径，朝闺蜜的男朋友下手。如果闺蜜本身不幸是个话唠，那简直是给她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第一手资料。想想看啊，这两个人，他们了解对方的基本信息，有共同话题——那个倒霉的现任女友，还能时不时碰个头，天时地利人和，心痒成了一种水到渠成。
闺蜜跟你的男朋友除了勾搭在一起之外，还可能给你其他方面添堵。我身边有过一个经典案例，A跟B是朋友，家境长相都差不多，能玩得到一起，但也会偷偷较个劲。结果有次A跟B去做spa，完了A的男朋友来接她，A还在店里结账，B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扯淡。B无心提起A穿的裙子好看，男友立刻表示——超便宜的，两百块就够了！B起先还不信，说那好像是Marni的，两百买不到吧。男生激动得恨不得赌咒发誓：真的就两百！还是我帮她收的快递呢。
A出来的时候，就看到B笑得回味悠长，而男友浑然不觉，还觉得女朋友真是持家有方。
不出三天，A穿仿货裙子的事迹，传遍了她的社交圈。她气得半死，拷问男朋友，对方还一脸无辜：“我夸你会买东西，这也有错？”
没什么错。只是女人之间的争斗有时候太复杂了，而我总觉得，直男是傻气一点的时候才可爱。大多数的直男都是猪队友，让他们跟你的闺蜜碰头，你会碰出内伤来的。
我有时庆幸，我跟我身边要好的女朋友感情之所以稳固，除了我们对异性的审美迥异之外，还因为我们都是有分寸感的人。我有她男朋友的微信，但大家都很默契，从不聊天，也不互相点赞，她从不会在我面前，喋喋不休跟男朋友的相处细节，要是提起，通常都是吐槽。哦对了，在女性聚会时候，只有一种行为是永恒的政治正确，那就是吐槽男朋友，你说你男朋友刚继承上亿家产，我们都不会有兴趣，但你要是狠狠吐槽他连跟你出去旅行都要记账来方便aa，那真的，相信我，一桌子女人都会在顷刻间跟你成为姐妹。
听起来很没劲是吗，原来朋友——哪怕，哪怕是真正的朋友，也有那么多的禁忌话题。但换个角度想，我们都知道自己不过如此，有攀比，有欲望，有企图心，正因为我想跟你做很久的好朋友，所以我才小心地，制定规则，主动防范了自己的弱点。
很遗憾，成年后我没有办法，再不管不顾地跟朋友抖落一地我生活的碎屑，我学会了保留，学会了隐藏，甚至会撒谎。但我觉得这是另一种真诚的友谊，我们不考验也不折磨自己，我们在让自己舒服的大前提下，给予对方最大的善意——那种善意，不一定是澄澈的，但因为来得自然，所以大概，能维持得比较久。
两只同样涂满红色指甲油的手，总算都迟疑地，试探性地，握紧了彼此。
作者：倪一宁，94年生人。上海交通大学在读学生。出版作品《赐我理由再披甲上阵》。公众号：倪一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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