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当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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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萃/雷茂盛、谈骁、走象、曹僧诗歌荐读丨《当代·诗歌》2024年6期

当代  · 公众号  · 文学  · 2025-03-05 15:21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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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诗歌》

2024年6期


拔  萃

雷茂盛


电工老杨

人字梯鲁莽地跨骑着他
在小区的带电区域不断迂回
电火花通过他的手指擦碰高空
开和关就足以控制天上的火球
白炽灯闪烁之间制造了时空
电路流通时血液穿过心脏
听得见电子的无人区传来狼嚎
他赶忙照亮手电标明自己的楼道
仿佛坐标被人从另一侧锁定
救出迷途的业主后他深入雷区
打算排除生活中无用的导体
剪掉红色电线,找回自己的时间
决心去对抗那盏楼顶聚光灯
此时他身上的瓷器引来无数蝴蝶
全身都陷入混沌的磁场
他明白有的事物是用电也解释不清的
于是放下工具读出电表上的诗歌
那些跳动的韵脚传来神秘的虫鸣
仿佛深空坠落眼前的这一截管道
他轻轻一敲就唤醒了宇宙隐藏的闹钟


送水者

攀爬到百米高空只为了封顶那刻
身上带着寒冷刺骨的冰
腰间的铁锹没有丝毫松动
像极了登山者,完成了一次又一次升华
听到咕咚咕咚的暗流在楼道间涌动
他似乎正面朝大海
潮汐带来海的精灵
他俯视苍生时也在观察精灵
目光中冰山的实体逐渐清晰
阳光中他更难以回避现实世界
他重新回到地面上那辆放大的三轮车
这是他唯一可以掌控的起点
他只需要学会忍耐就可以了
三轮车就是他的冰山
他依靠车轮与脚力就能征服这座城市
在城市里他如同人类的拯救者
他用大自然原始的力量赐予水
一路上他梦见万物在复苏
那些花草树木都与他产生了关联
大自然也模仿着他梦见了浪花


洒水车

洒水车在街道上按照固定仪式洄游
它的每一次划动都是在打鼓
浪花翻滚时露出它的真身
歌声响起时海鸥飞向花丛
它上岸时迎接涌起的朝霞
在众人的目光中驯服自我
在阳光下自由绘画
颜色沿着整条街道逐渐加深
此时谁还会为漂泊哭泣呢
围绕着那些一生流动的尘埃
是那么缓慢而轻柔
带着晶莹的水珠在欢笑
生命里微小的每一部分都获得了平衡


车站掠影

透过建筑群密集的窗口
一个小站不经意间滑落视线
路灯处便是人间的起点
乘客的心情在暮色中起伏
年代已无法束缚沉重的行李
他们似乎寻找着流浪的边际
探寻到了城市的多面性
在短暂的相守后
保持着克制的忧伤
遥望着过客与归人滑翔而过
喧闹声也随着孤独逐渐迫近
他们的内心却充满了月光
像做过一场野花开遍田间的梦

作者简介: 雷茂盛 ,1986年生,云南广南人。昭阳一中教师。


谈骁

跋涉

落脚之后,都会看看附近
有没有山。一进酒店就开窗看,
山正好在窗外,自己也像是起伏的一部分;
或者先安顿下来,傍晚出门散步,
去城市的高处,或空旷的地方,想看得
远一些,看远方的时候,就是在找山。
我希望目光有一个尽头,我希望这个尽头
扩大我的生活半径,又允许我永不抵达,
在一间斗室度过跋涉的一生。
市声之外,空茫之中,山总会
露出轮廓。我看到了,就原路返回,
像一个刚刚下山的人。


共享沉默

我的沉默可以分享,
当我们坐上同一辆车,
我喜欢你陌生的部分。
没有共同的记忆召唤我们,
只有确定的三百千米
等待我们一起度过。
树枝摇响,你说:“起风了。”
云越积越厚,我说:“要下雨了。”
我们珍惜自己的语言,
只对眼前的事物进行判断。
胎噪和风噪中,
雨刮器让视野清晰了片刻,
新的雨水又带着寂静
一颗颗落在窗前。


稀薄

我不爬让人缺氧的山,
当路边出现百日草、紫花苜蓿,
我就停下来,
我停在哪里,
哪里就是我的山顶。
我无意把虚妄的视线归为胸中的美,
也不会用稀薄的空气
锻造我的肉身。
年少时,一截冒烟的木头
已耗尽了我肺腑里的空气,
我知道如何在山脚
成为一个缺氧的人,
我知道如何在稀薄中
接受这样的失败:
火焰并未升起,烟雾也渐渐散去。


成为风车

白鹭翅膀扇过来的微风,
乌桕树林漏过来的阵风,
大悟县城吹过来的大风,
风从哪边来,巴茅都朝对面倒,
它们的柔韧就是为风准备的,
它们用倒伏摆脱一阵风;
风车的高耸也是为风准备的,
三张叶片,三个指针,
不浪费一丝风,把所有的感受
整理成呼吸,又步入风中,
成为风本身,朝一个方向吹拂。

作者简介: 谈骁 ,土家族,1987年生,湖北恩施人。出版诗集《以你之名》《涌向平静》《说时迟》。

走象

十月去济南

鸽子还是飞起来好看
午后的光线会变得具体
水纹与鸭子充分匹配着
公园这才是个公园了
北方的凉风在红墙根
勾兑出世界复杂的算法
发苦的胡同窄巷
果皮纸屑一次次沉积

桂树的斜的影子扑打
在蓝色的路牌上
可什么都不该再被拾起
大把的时光应被浪费
在渐生黄叶的静街旁
泉水涌动的堤岸上
宿命是画家沙漏般的手掌
他的黑色连衣的帽子里
一张破败到底的脸肤
在陌生旅人的轮廓中走失

而我们呢,继续结伴
会同诗人,画家,小说家
从兴福寺的红墙
走到制锦市的染坊大院
从写作的笔法
走到抑郁症的结痂
从爱人的身体走向

晨雾里布满霜的冬青
这样一直走到黄昏落尽
甚至第二天的凌晨
宙宇才稀薄如纸,仍有
月光的斑点扫射我们


每一种阴影

起初我们被捆进小小的铺盖
和会唱歌的人一起上路
赤脚走在这块水槽丰满的沼泽
或许会陷落,进入鸢尾扎起的病房
永远持续高烧地病下去

要知道任何愉悦我的都将毁灭我
比如有一种可食用的蚂蚁罐头
常温下就着淡蓝色的饮料吃
这当然是梦,令我病痛的阴影重重

我也会拖着波德莱尔的行李箱
从一块腹地扎入另一块
将耕种、死亡和微笑一一收纳
一幅接着一幅地拼贴起油画
还有胸腔里不间断的空鼓
百日咳让我无法弯腰,更不能
从别人的口中摘走彼岸之花

我听信了别人说的死亡和恐惧
这当然是去上坟的路上
我的妈妈说什么,我就跟着说什么
她断过的骨头
在我这儿重新断了一遍


空中花园
——给爱人

再小一点,就会像极了
在某个冬夜碰见过的积雪
我说的当然是能结晶的食盐
一片片悬挂在你我的发端
我说的也是澧泉上涌
就如同是闪烁不定的火
忽明忽暗地在身体里沉淀

在这个加紧布置的离别现场
有些人的出走是二十四个节气
就连回声也在频繁结晶
每种阴影都必先过滤一遍雪
它横穿灰色的手掌,降水的脖子
以及一千个能锻铁的词汇
而后从死火山的额尖降落

当失心的难民们涌入花园
我正试图蹚过麦子的潮头
也飞去更高的集市采买天光
直到你向我谈起消失的雪人
不要再回来了,连续两次割破我
用当下的恸哭一遍遍堆积起自己
这深陷月坑的伐木之声预言着
现在我必须和桃花种在一起了


哀歌

现在他是横躺的棺木的核心
他是蜡,并两头都在燃烧
龋齿和指甲同时烙红
阴间的风和阳间的一块吹
他在死亡且向世人状物
院中,魂魄亲手种桑树
其下是治丧委员会
其上是他在锅炉房里
烤过无数遍的终生
该随喜便随喜
该悲歌仍旧悲歌
我的哥哥们摇动白幡
叔伯们忧心六月的阵雨
我的妈妈将哭声搓进麻绳
一道闪电回望着我的祖母:
坐在里屋的柜子前
她指示活的人都落座
指示死者安稳
指示铜炉与火盆和气地焚烧
她确信丈夫不会苏醒
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午睡

作者简介: 走象 ,本名赵燕磊,1989年生,山东枣庄人,现居济南。

曹僧

幻想机:超短科幻诗

*

新买的二手小臂
贴合得很好
也许,他也曾
想触碰却又收回

*

马达蛋白日复一日地搬运
还不知道
他们为之努力的整个世界
叫西西弗斯

*

突然就停止了呼吸
在里面
肿瘤医生发现了
一块玫瑰星云

*

逃到桥洞下
忽然想和你永远聊下去
海一样的数据
陪我们走向末日

*

航线繁忙
星辰匆匆掠过
黑洞躲在一隅写诗

*

在毁灭的那一刻,你问
在宇宙的碎片中
考古学家会发掘出
我们阴霾一般的爱吗?

*

他的大脑沟回重峦叠嶂
登陆车发现了
一片快乐垃圾场
烛台、拖鞋和玻璃瓶可回收

*

打开接口
和古树的身躯连通
在导管和筛管中
感受着,平静

*

我们截留了一段电报
在地下的菌丝网里
一棵树对另一棵说
快跑

*

还愿的仿生人
到数据海里
献上新采集的情感标本

*

在茫茫废墟中我翻找
一只儒艮,一道传送门
但还是没有
找到你的碎片

*

苦行僧自走
手中捻动
太阳系串珠

*

请原谅我
无法送你一颗新鲜的比喻
想象力,全部
用来交租给了统治的AI

*

吸附在喉管上
语言寄生虫顺滑地说着
当它们沉默
我们,忽然想起

*

当我想起你
宇宙深处
永不停歇的写诗机
就发来一段密语

作者简介: 曹僧 ,1993年生,江西樟树人。青年学者。出版诗集《群山鲸游》《野先驱》。

发表于《当代·诗歌》2024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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