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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見老領導——老領導的故事之一

辛德勇自述  · 公众号  ·  · 2020-03-16 06:55

正文


這裏想談的老領導,是我在中國社會科學院工作期間的一位院長。

老領導是我平生直接接觸過的最高行政官員。當時他的身份,是執政黨的政治局委員。在這個國家權力金字塔上的標準位階,這叫“副國級”。

現在很多年輕人,由於對政治漠不關心,對國朝的權力位階,實在是隔膜得讓我這一輩人無語。在我的國,這個黨,是領導一切、決定一切的。因此,跟黨內的職銜相比,單純行政上的同級別職位,差不多是可以忽略不計的。譬如普通的國家副主席、國務院副總理乃至國務委員之類,是遠不能望及政治局委員之項背的。

一句話,這位老領導的地位,巍乎高哉。他也是我面對面見過的最高級別的官員。

老領導出任社科院院長,是在1998年的春天。一轉眼,已是二十二年前的往事了。可我初見其面,比這要早上兩年。

那是1996年春夏之交的事兒。緣由,是著名的夏商周斷代工程。這個工程,實際上是由當時的國務委員宋某發起倡議,學術上交由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的李學勤先生負總責。當時我的身份是歷史所歷史地理研究室主任,蒙李學勤先生不棄,囑咐我兼任這個項目辦公室的常務副主任,同時也出任項目專家組成員。當時,在專家組的21位專家中,我是年齡最小的小蘿蔔頭。

敝人受聘爲夏商周斷代工程

專家組成員的聘書

在所謂辦公室裏做事兒,實際上就是給人跑腿兒的狗腿子。“常務”這個職務,則意味着那些費力流汗的苦活兒,你都得扛着。

夏商周斷代工程正式啓動的時間,是個很好記的日子——“五·一六”(1996年5月16日)。對於我這一代和更上兩代的人來說,這是個想忘都忘不掉的日子。當年,那個“偉大”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就是從這個日子開始的。

這是我第一次進中南海。對這個地方一向沒什麼好的感覺,所以對具體的位置場所也毫不關心。事隔這麼多年,當然就更說不清到底是在裏邊什麼地方開的那個開工的會了。

爲籌辦這個會,我連續奔走了好幾天,已經累的七顛八倒,還弄得一身臭汗。與會者就是專家組的全部人員,內容則是由領導來宣布工程正式啓動。蒞臨的領導,一位是直接折騰這事兒的宋某,另一位就是這位後來的老領導。

論地位,宋某衹是個國務委員,比起老領導的政治局委員頭銜是要低很多的。但事兒既然主要是由宋某張羅的,老領導就很謙遜地跟着做了個配角,衹是隨口敷衍兩句,沒多講什麼話。

這是我對老領導的第一印象,感覺很好。官場的規矩,稍微知曉一點兒世事的都明白,在這種場合,當然永遠是誰官大就由誰來唱主角,出風頭,可這位老領導卻衹是安然敲敲邊鼓,一副友情出演的做派。這在許多書生的眼裏,實在是無關緊要的屁事兒,屁話由誰來說還不一樣,可在官場卻很難得。

其實面對學術問題,當官兒的少講一些話,有時也未必是什麼壞事兒。在後來的接觸中我逐漸瞭解到,老領導對學術問題確實比較審慎。不知這次他沒多說話是不是也與這種審慎有關。不過這次他沒多講話,卻沒有留下什麼遺憾,而是給自己免去了一個很大的麻煩。

老領導不多講,重頭的大文章就由倡行此事的宋某來講。整個這次會議,給我留下最深印象的,就是宋某的這篇講話稿。原因,就是其中那些後來被海外諸多學者解讀爲張揚民族主義的內容。這些內容也是夏商周斷代工程頗受詬病的一項重要原因。

我在會場坐定後,一翻桌子上的這篇講話稿,就感覺會有麻煩。於是和另一位年齡、資歷相對輕淺些的專家說,這樣的稿子可不能發表,李學勤先生一定會和宋某講。孰知聽了我的話,這位先生不禁笑出聲來:“辛德勇,你真是年輕,李先生要是能講這種話,會有今天麼?”果不其然,第二天,《光明日報》上就全文刊出了這篇講稿,一個標點符號也沒有改動。

夏商周斷代工程,當然不像批評者所貶斥的那麼簡單,也確實取得了值得稱讚的學術成就,可是若論其狹隘的民族主義的思想,衹要稍微看一眼宋某這篇講稿,我想都不能不承認,其遭受世人的批評,誠可謂事出有因,良有由也。但不管海內外學人怎麼罵,都與我在這裏講述的這位老領導無關,那衹是宋某自己的事兒。謙遜一點兒少講兩句話,倒也沒落下什麼毛病。

老領導給我留下的另一個良好印象,是與宋某比較起來,顯得很有教養。宋某在會上不衹是念稿子,還隨口講過很多其他的話。因爲一直沒有到社會上混過,幾乎沒有當面聽過當官兒的是怎麼說話的,更從未見過這個級別的官員,想不到宋某言談間國罵竟滾滾而出,真的是一聽嚇一跳。相形之下,老領導的話,就乾乾淨淨,煞是文雅了。

開工會上稍微有點兒熱鬧的項目,是老領導和宋某給我們這些“專家”頒發聘書。記得李學勤先生還特地向這位老領導介紹了我,說我是最年輕的專家組成員。老領導很慈祥地講了幾句勉勵後生的場面話——不過行禮如儀而已,當然沒什麼意義。

總的來說,這初次的見面,讓我對老領導留下了很好的印象。起碼他臉上的肉,沒有像很多這類官員那樣橫着長;眼光裏,言談間,還透露出幾分斯文,幾分向學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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