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随想

春天总是最先出现在树梢之上的。下垂的是柳枝，并未发芽，只是有一种嫩绿的意思从苍青色的树皮的深处透出来，仿佛宣纸上晕开的很淡很淡的绿墨。往上长的枝杈，比如眼前看到的银杏或者榉树，则是在树梢隐隐地显出一点褐红的意思，仿佛有一团氤氲的褐雾。不过，这些都只是一上眼的感觉，不能仔细看，一旦你细细去看，又什么都没有了，依然是苍青或者银黑的干硬的树枝直愣愣地戳在冷的空气里。

冬末，偶尔也会有那么几天异常的暄暖。院子里的广玉兰树啦，李树啦错以为春天降临，欣欣然将花烂漫地开出来，不过不久它们就会意识到自己的幼稚了。因为一夜北风之后，天气还会重新回到冬天，那些原本在阳光里绚烂地绽放的花朵，也最终会变成一个笑话，尴尴尬尬地做着寒铁似支楞着的枝桠模糊而滑稽的背景。——不过这种幼稚，据我的观察，似乎并不只是新栽种的树苗如此，一些老树也常常会闹这样幼稚的笑话。（可见，幼稚并不是小孩子的专利。）每一次的还暖，所有的树木不管老幼似乎都有一种争先恐后的兴奋，甚至是虽九死而犹未悔，这样想来，历史让人明智这样的定律是不适用于树木的。我有时候甚至恶毒地想，如果大自然也有人类在历次政治斗争中惯用的那种“引蛇出洞”的诡计，那么几乎所有的树木花草都是会中招的，这样想着，自然也就觉得人类的高等与智慧了。

那些急于绽放的花朵，其实就是一种悲剧，这是美学意义上的悲剧。它们过于心急了，在不能容忍花朵绽放的时候，急急乎呈现出来了，它们被打压，被摧残甚至被嘲笑是自然的事情，你可以说它们傻，说它们不世故，但是你无法否认它们本身的美。那些瑟缩着在凄风冷雨里倔强绽放的弱小的花朵，可能不过是一夜的绽放，第二天就颓然委地了。而且，就说那些玉兰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