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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需要主张』
你愿意把你的爱人托付给另一个人吗?
就因为你那么爱他,所以希望在你离开之后,会有另一个对的人,能同他开启另一段新的旅程?
艾米·克劳斯·罗森塔尔愿意。
两周前,《纽约时报》刊登了艾米写下的一封信,题目叫《你可能想嫁给我丈夫》。
艾米没有开玩笑,她是认真的。全世界都看到了这则她为自己丈夫杰森登的征婚启事。估计她自己也没有料到,这篇文章的点击量最终超过了450万。
“身高 5 英尺 10 英寸(约178公分)、体重 160 磅(约73公斤)、头发花白、眼睛淡褐色……我有没有提到他非常帅?我会想念凝视他的脸庞的感觉。”
艾米在信中亲自为杰森代写征婚个人介绍:身高、体重、性格、爱好。她满是爱意地细数杰森的各种好,还动情地回忆了自己和杰森从相爱到相伴的点点滴滴,“他是个容易让人爱上的人,我就是在一天时间内爱上他的”。
艾米特意挑选在情人节当天写下这篇长信,其实也想把它作为一份礼物送给自己以及丈夫。她希望“一个对的人能读到它,找到杰森,开始另一段爱情故事。”
为什么?如果爱一个人,为何愿意让他与另一个人开启一段爱的旅程?
艾米在信中说,她和杰森在一起已经26年了。然而2015年9月,艾米被查出患有卵巢癌。作为一个晚期患者,艾米一直想写这封信。她知道自己将面临一个最后期限,她想有更多时间和杰森待在一起,然而她很清楚,她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只有几天了。
3月13日 ,就在这封信在《纽约时报》上发出十天后,艾米就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艾米在信的结尾写道,"我特意在下面留一片空白,给你们二人全新的开始。"
有人说,这留白是艾米留在世上最后的爱;也有人认为,爱是自私的,做不到这么慷慨。
艾米的另一个身份是童书作家,她曾经写过一本书,叫《种下一个吻》。书里,她告诉孩子和大人,种下一个吻,能收获很多爱。
有个小女孩
种下一个吻
阳光 雨露 问候
终于……
破土而出!
爱,越分享越多!
爱究竟自私,还是慷慨?你认同艾米这种表达爱的方式吗?
到底什么是爱?不同人有不同答案。
个体的爱的可能性自从人与动物分离的时候就产生了。最不发达的文明也认识到了这一点:无论是发达的技术文明,还是心智的文雅对个体的爱都不是必要的。个体的爱的条件产生于资源的相对富足。但是应该依据从动物到人的转变设想这种富足。这种富足或许来自劳动——而且暂时的缺粮可能是最重要的因素——但是惟有一个不受不断增长的物质必要性所累、大体上有所盈余的动物,才能在有用活动之外产生这种自主的愿望,这种愿望在自然中提出一个只依赖自身的充满活力的观点……惟有缺粮或战争有权缩短人类的生命并使人类沦落到这种动物式的贫困,这种贫困泯灭了一个人要与众不同的愿望。
《色情史》
作者:(法)乔治·巴塔耶
译者:刘晖
版本:商务印书馆 2003年3月
如此看来这种“资源的相对富足”就来源于我们与动物最直接的区别:劳动的能力。如此一来,我们可以说只要具备劳动能力的个体都具有“爱”的能力。这样看,爱产生的条件其实门槛不高,我们每个人都有能力去爱。
但是事实上大多数人面对爱情经常有这样一个问题:我们为何无法遇到适合自己的另一半?
关于这个问题艾瑞克·弗洛姆提出了他的看法:爱,和音乐、绘画、木工等艺术一样都是需要学习的。这是因为“多数人宁愿把爱当成被爱的问题,而不愿当成爱的问题,即不愿当成一个爱的能力问题。对他们来说,爱就是如何被爱,如何惹人爱。”大多数人按照社会大众的标准塑造自己,企图让自己具备被人欣赏喜爱的条件,但是却忽视了爱是一种个人的、主动的情感,如何去爱才是关键。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这是一个新鲜的,难以理解的说法,艾瑞克·弗洛姆解释了其中的缘由。
这种态度有些原因根植于现代社会的发展。原因之一是对“爱的对象”选择在二十世纪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英国维多利亚女王时代,像在许多传统的文明时代一样,爱主要还不是可以自然地导向结婚的经历。相反的,婚姻是按习俗缔结的——或是由各自的家庭,或是由媒人,或是不用中间人的帮助。
(在新的自由的爱情观出现之后,这种“对象”概念依然存在。)
我们这个时代资本主义社会的全部文明是以购买的欲望、互利交换的思想为基础的。现代西方人的幸福在于观察商店橱窗的激情,在于购买一切能够付得起钱(或付现款或分期付款)的商品。他(或她)以同样的方式看人。对男性有吸引力的姑娘,对女性有吸引力的男子,都是追逐的俏货......人们力图做一个交易:从社会价值基点来看,这个对象应是值得要的,而且同时就我的公开和隐秘的财产和潜能而论,对象也应该想要我......在交易盛行和奉物质财富为首要价值的资本主义文明中,人类爱的关系遵循统治商品交换和劳力市场的相同的规律,这是毫不奇怪的。
(嗯,经济学视角解读中国传统“门当户对”的观念!)
导致认为爱没有任何可以学习的第三个错误,在于把最初“堕入”情网的经历与爱的“久恒”(或用我们能够使用的较好的语言说:爱的“永恒”)之间的区别混淆了......然而,这种类型的爱很自然不能持久。当他们十分熟悉时,他们的亲密感就越来越失去神奇般的个性,直到他们对立、失望和相互厌倦,扼杀了最初的激情。但是,他们在开始时并不知道这些。
(大概,爱情还是宝宝的时候我们都没办法知道它会不会长成熊孩子!)
《爱的艺术》
作者:(美)艾瑞克·弗洛姆
译者:李健鸣
版本:上海译文出版社 2011年7月
虽然我们已经了解到在爱情里去爱比被爱更加重要,掌握爱的能力比坐等被爱更加稳妥。但是难免还有很多人在观念上执着于将爱看作“一场快感”、“一次偶然相遇”和“一个人的运气”。
很正常的想法,因为这么认为的并不是只有你一个。
阿兰·巴迪欧也认为“爱情首先开始于相遇的纯粹偶然性”。
爱情这种东西,就其本质来说是不可预见的,似乎与生活本身的曲折离奇紧密相联,然而却在两个人的生命轨迹发生了交叉、混合、关联之后变成两个人的共同命运和共同意义,通过两人彼此不同的目光和视角的交流,从而不断地去重新体验世界,感受着世界的诞生。
——阿兰·巴迪欧
但是这种彼此相遇,由一变二的生活不仅简单地止步于相遇。从相遇到爱情的质变过程取决于时间的量变,在这个量变的过程中“偶然变成一种命运”。
偶然被固定下来:认识一个我原本不认识的人,这本是绝对的偶然,但最终,固定下来之后,成为我的归宿和命运。爱的宣言,就是从偶然到命运的过渡,因此,爱的宣言总是充满着危险,并且往往带有某种令人怯场和令人担忧的成分。此外,爱的宣言并不必然仅仅发生一次,而是有可能是一个长期的、分散的、令人困惑而且迷雾重重的过程,甚至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发布宣言和宣誓。但也正是通过这个过程,偶然被固定下来......这就是:“我爱你”。如果这句“我爱你”,不是仅仅为了想把对方弄上床的诡计,那么,这样一种宣言意味着什么,这一切意味着什么?被说出来的是什么?“我爱你”这样的一句话,一点都不简单。可惜,在人们眼中,这句话已经成了陈词滥调、不再有任何意义。此外,为了说“我爱你”,人们有时宁愿采用别的语词,从而更有诗意。但是,无论在何种情况下,爱的宣言想说的总是:那曾经是偶然的一切,我想从中获得更多。从这种偶然,我想获得一种持续,一种坚持,一种投入,一种忠诚。忠诚,我在我的哲学术语里也使用这个词,把这个词从其通常的语境中取出。忠诚,恰恰意味着一种过渡,从一种偶然到一种坚定的建构,从而这种偶然变成一种命运。
从这个角度我们也可以窥见爱情里“忠诚”究竟意味着什么。如果个体的偶遇,以及当时那份偶遇带来的激情可以被固定下来,变成绵延在往后漫长岁月里的日常,那么两个个体之间就做到“忠诚”。但是从现代社会的发展来看我们很遗憾地发现这样的“忠诚”并不容易,即使我们相信有人确实做的比说得出口的还要好,但是难以释怀地是频频出现的“出轨”这类的字眼。
当然我们无法在这里和你讨论关于情感出轨的终极原因之类的话题,因为看待这种事情难免带着旁观者的眼光。但是在加布里埃尔·加西亚·马尔克斯的《霍乱时期的爱情》里或许我们有另一些感悟。
当乌尔比诺告诉妻子达萨“请你永远记住,一桩好婚姻中,最重要的不是幸福,而是稳固”的时候不知道作为读者的你是如何想的。但是作者马尔克斯在书中却试图盛赞另一种“越出常轨”的爱情,那是阿里沙和达萨那种超越死亡和年轻的激情,超越霍乱时期,爱上爱的爱情。我们能否指责这种爱情呢?
《霍乱时期的爱情》
作者: (哥伦比亚)加西亚·马尔克斯
译者:杨玲
版本:南海出版公司 2012年9月
对于爱情这个话题要找到最终的答案,太难了。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个体的爱的独特所在。
正如乔治·巴塔耶所说的:
它具有变化的特征,而且这些特征必定随着我所说的性欲的不同形式而变化,也随着文明的不同形式而变化……事实上,个体的爱仅从其不牵涉社会只牵涉个体来看,是世界上最缺少历史性的东西。这不是历史的特征,如果说它依靠历史条件,那也是在一种微弱的程度上,以一种数量的方式。
而这种数量如果放置到更大的历史语境下,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时间是最厉害的杀手,人们遗忘,厌倦,变老,离去。她说,用历史的眼光看,我们之间其实也没多少事。
——《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
但是奇怪的是我们总是不停的思考,思考爱情,思考人性。答案各有不同,或许还相互矛盾,这大概就是生活智慧的精髓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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