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共上中下三篇,总字数约
13000字
,本篇为第二篇。
登上
150
米高的华盛顿纪念碑观景台,便能俯瞰整个哥伦比亚特区。从窗口放眼望去,白宫近在咫尺,稍远处则是国会大厦、最高法院和林肯纪念堂,被称为
Washington Mall
的广场两旁,散布着财政部、劳工部等各大政府部门以及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国际组织总部。
是的,这片面积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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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方公里的弹丸之地,就是美国乃至全世界的权力中心。
在此之前,我听到过一种说法——
美国之所以成为世界第一资本主义强国,靠的是三大法宝:纽约的华尔街垄断全球的金融,旧金山的硅谷拥有全球顶尖的科技,洛杉矶的好莱坞引领全球的文化。
虽然我已经踏足这三座城市,但我还是决定给华盛顿留出了三个整天的时间。而我对美国更深层次的认知,也是从这里开始。
美国的几乎所有政府大楼都是对公众开放的,如果时值工作日,你甚至可以去农业部的食堂里吃上一顿正宗的“Made in America”午餐。这一次,除了白宫是因为需要提前三个月通过议员预约未能前往,我参观了几乎所到之处的每一个主要政府建筑。而无论是华盛顿特区还是各州,最宏伟的建筑一定是议会大楼,美国人甚至为了这个建筑发明了一个新词,叫做C
apitol
,代表民有、民治、民享政权的最高象征。
华盛顿的
国会大厦
竣工于
1800
年,高
88
米,是当年全美最为庞大的建筑
,气势之恢宏与白宫的矮小形成鲜明对比——
后者被印在
20
美元背面,前者则是
50
美元。
另一个引人思考的细节是,国会大厦的朝向是坐西朝东的,恰好背对白宫而面向公众参观入口。也许这里的寓意就是:权力将永远让位于人民。
国会大厦的参众两院都是开放参观的,不过禁止拍照。而在州议会大厦(
State House
),这方面的管理就更宽松了,不仅不需要预约就能进入参观,而且从
州长办公室到
正在开会的参众两院,可以随意走动打卡拍照。我第一次来到马萨诸塞州议会大厦时,看到一间办公室门口的
Governor's Office
(州长办公室)颇为激动,结果门口的工作人员主动帮我拍了照片——这可能是整栋大楼里唯一一间需要预约的办公室,因为其他几乎每一间办公室都是敲门即进,甚至在门口就直接写着
“Please Enter”
。
当我再来到科罗拉多州议会大厦时,就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了。大厅两旁的众议院和参议院都在开会,从二楼的门进入,你就可以参加旁听。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头为每一位到访者开门——我无意间瞄了一眼他的胸牌,居然写着
Senator
——没错,他是一名科罗拉多州参议员。交流了几句,我大胆请求和他合影,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留下了旅途中颇为宝贵的一张照片。
关于平等的细节还有很多。再举个例子,美国的基础设施建设整体落后于国内,但残疾人设施非常完善,很多残疾人都是坐轮椅上街。如果残疾人去坐公交车,司机会专门下车打开轮椅斜坡,然后帮忙推上车并且用车内专门的设施固定住轮椅避免刹车时发生碰撞,下车亦然,整个过程需要两三分钟,期间全车乘客没有任何怨言,因为这在他们的生活中已经稀松平常。
当然,这种制度上的平权只针对美国国内,并且不是与生俱来的。
从二战纪念碑到美国国家历史博物馆,最经常看到的一句话就是:“
Freedom is not free.
”
在
美国最古老的城市波士顿,我重走了当地久负盛名的
Freedom Trial
(自由之路),从建于
1634
年的波士顿公园一路步行
4
公里,直到纪念
1775
年战役的邦克山纪念碑,也算是亲身感受了美利坚建国之前争取独立的那段峥嵘岁月。作为五月花号的后裔,美国人原本与英国领主相安无事,恰恰是发生在这座城市的“波士顿倾茶事件”拉开了独立战争的序幕。从
1775
年的莱克星顿枪声,到
1776
年的独立宣言,再到
1783
年英国被迫承认美国独立,
八年的战争中,美国人也探索出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摒弃君主政体,投身三权分立和两党制度怀抱。
百老汇最受欢迎的音乐剧之一《汉密尔顿》所记录的正是这段往事。主角亚历山大·汉密尔顿是美国国父之一和首任财政部长,也是美国财政制度和央行体系的奠基人,如今被印在10美元的钞票上。剧中,他的自白里曾多次出现过这句话:I'm just like my country I'm young,scrappy and hungry.(我和我的国家一样,年轻、好斗、迫切至极)汉密尔顿一生决斗10余次,最终在一场决斗中死于时任美国副总统艾伦·伯尔的枪下。
在一众开国元勋中唯独选择汉密尔顿作为主角,不仅因为其作为美国宪法起草者的历史重要性一直以来被人低估,更因为他的一生也恰恰是美国民族性格的真实写照。
从独立战争到南北战争,再到后来的一战二战以及朝鲜越南阿富汗伊拉克,
美国历史就是一部战争史。美国人也从没有忘记每次流血后的痛苦与反思。
在博物馆的“
Price of Freedom
”展厅里,很大的篇幅都是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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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美国对于墨西哥和印第安人的侵略战争,乃至其后关于民族平权的种种讨论和思考。黑人、墨西哥人、原住民,他们被五月花号的后裔们所征服、同化,而后成为这个国家的一部分。他们也曾为星条旗流血牺牲,而直到若干年后,美国主流社会才意识到欠他们的那句道歉。
同为有着侵略史的国家,相比日本,美国至少可以做到正视历史。
战争让美国人自我批判,不断革新,
每一次矛盾和冲突过后,国家
的底色
都会历久弥坚
。
美国人最近的一次反思则是关于巴以冲突。当我来到纽约参观联合国总部大楼时,破例被里面的朋友带入联大特别会议的会场旁听,正在举行的正是关于巴以形势的磋商。而与此同时,就在不远处的纽约大学,学生们正发动一场前所未有的支持巴勒斯坦的抗议示威行为。
众所周知,以色列是美国的“亲儿子”,在美国国内支持以色列是一种“政治正确”,然而这次,却开始有人公然发出不一样的声音,并且已经开始对主流视角加以影响。就在此后不久,拜登政府对以色列发出了迄今为止最为强烈的公开批评。与其说这是巴勒斯坦在舆论战中的胜利,不如说在美国内部的较量中,天平再一次向民主而非权力的一端倾斜。
至今,这种民族精神仍然令美国人引以为傲,而这种骄傲已经上升到了整个国家层面上的文化自信。
在美国街头,从城市到农村,无论是政府、企业还是居民家门口,
很多地方都挂着星条旗
——美国也被称为最热爱国旗的国度,因为这不仅是美国国家的名片,更是自由平等精神与宪法制度的象征。
而美国能从一个新生的国家到后来居上,也全部是拜此所赐。
很多人都曾经探讨过美国建国短短一百多年后就全方位超越欧洲的原因,地广人稀、资源丰富和远隔大西洋、受两次大战影响较小,这两点固然是重要因素,但最重要的直接原因,在我看来还是科技创新的驱动。其实,直到19世纪,全球最重要的科学家依旧大多来自于欧洲,但最伟大的发明创造,却已经开始属于美国人。
美国人最推崇的发明家有两个,一个是爱迪生,一个是莱特兄弟,而两者的共同之处,就是不仅是发明家,更是优秀的商人。
莱特兄弟在发明飞机之前,曾经办过杂志,卖过自行车,看上去跟航空这个当时还不存在的行业没有半点关系。然而,正是由于对全新市场的憧憬,他们用了整整
4
年时间,自制了
200
多个不同的机翼,进行了上千次风洞实验和
1000
多次滑翔飞行,终于在
1903
年将人类历史上第一架飞机送上天空。
莱特兄弟的世界第一架飞机,
摄于美国航空航天博物馆
同样,爱迪生的成功不仅是科研的结果,更是与其卓越的商业才华不可分割。
1878
年,
31
岁的爱迪生稀释了
1/6
的股权从一名电报商人手中拿到
5
万美元投资,折合现在的数百万美元,可谓是人类历史上最早的天使投资。而此后的十年里,为了电灯、直流发电机等多个发明,爱迪生又先后从摩根等人手中融资超过
150
万美元。而当时正值美国经济大衰退期间,
1886
年全美的货币流通量也不过是
4
亿美元。区区一家公司能融到全国货币流通量的
1/300
,难怪美国人自己都评价爱迪生说他最卓越的才华之一便是融资能力。
当然,投资者们也借助爱迪生的成功取得了丰厚的回报,爱迪生电灯公司经历了多次合并重组,成为了今天的世界五百强企业通用电气,摩根家族创办的摩根大通和摩根士丹利至今还是这家公司的重要股东。
至于我们后来熟知的硅谷沙丘路,以及红杉、英特尔们的故事,结合这段历史背景来看,也就显得司空见惯了。
在一个保护自由市场的制度下,资本有着天然的动力去承担风险来支持那些有着伟大创想的冒险家,而冒险家们在探索新大陆后满载而归,又会加入到资本市场中来为后来者提供子弹。这样的
循环中会夹杂无数的失败,但失败是可以被容忍的,因为假以时日,总会有能重构生产力的颠覆式创新诞生。
而只有当科技创新引领经济的繁荣与发展时,文化自信才有扎根的土壤。
这次美国之行,我花了不少时间参观各大博物馆,从盖蒂中心到大都会博物馆再到现代艺术博物馆
Moma
,最让我震撼的并非价值连城的艺术品数量单位不是件而是“墙”,也不是以房间为单位的梵高、莫奈、毕加索真迹,而是当我路过大都会博物馆中国区时映入眼帘一整面墙的元代壁画。
大都会博物馆拥有的中国文物,在整个西方都是数一数二,而大多数文物都是中国那段屈辱的近代史期间被美国人通过低价购买等方式纳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