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其实是一件残酷的事,最终的成就,不是看父母、学校、老师付出了多大力气,而是看孩子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为此,我很好奇鲁迅的儿子,周海婴。
鲁迅49岁得独子,孩子出生于上海,又因对这个城市很有感情,便叫他“海婴”,即上海的孩子。最动人的,是鲁迅又说,“如果孩子长大,他不喜欢这个名字,可以改。”
许广平难产,鲁迅本意保大不保小,但幸运的是母子平安。老来得子,鲁迅是欣喜的,在友人书信中,常分享海婴状态:
海婴很好,脸已晒黑,身体也较去年强健,而且近来似乎较为听话,不甚无理取闹。但因年龄渐大之故,唯每晚必须听故事,讲狗熊如何生活,萝卜如何长大,等等。颇为废去不少功夫耳。
海婴这家伙非常调皮,两三日前竟发表了颇为反动的宣言说”这种爸爸,什么爸爸!“真难办。现在的孩子更捣乱了。
他去年还问:“爸爸可以吃么?”我的答复是:“吃也可以吃,不过还是不吃罢。今年就不再问,大约决定不吃了。“
遇到海婴以不肯吃饭消极抵抗的时候,“这时我也往往只好对他说几句好话,以息事宁人。我对别人就从来没有这样屈服过。如果我对父母能够这样,那就是一个孝子,可上‘二十五孝’的了”。
“海婴大了,知道爱美了。” “他什么事情都想模仿我,用我来做比,只有衣服不肯学我的随便,爱漂亮,要穿洋服了。 ”
我们说鲁迅对于儿童教育见识深刻,更难得的,是他将自己的认识和教养,点滴浸于养育海婴的生活中。除了前文许广平对鲁迅教育的记忆,作家萧红在《回忆鲁迅先生》中也有追忆:
从福建菜馆叫的菜,有一碗鱼做的丸子。
海婴一吃就说不新鲜,许先生不信,别的人也都不信。因为那丸子有的新鲜,有的不新鲜,别人吃到嘴里的恰好都是没有改味的。
许先生又给海婴一个,海婴一吃,又不是好的,他又嚷嚷着。别人都不注意,鲁迅先生把海婴碟里的拿来尝尝,果然不是新鲜的。鲁迅先生说:“他说不新鲜,一定也有他的道理,不加以查看就抹杀是不对的。”
周海婴很小时有一件珍爱的组装金属零件的玩具,鲁迅称之为“积铁成像”。用这些零件,周海婴学会组装小火车、起重机,装好再拆,拆了又装,鲁迅总是在一旁鼓励。
在这份守护下,周海婴活泼而健全地生长到7岁,还与父母形成一个习惯,每晚临睡时必向他们说:“明朝会!”
有一天他站在上三楼去的楼梯口上喊着:“爸爸,明朝会!”
鲁迅先生那时正病的沉重,喉咙里边似乎有痰,那回答的声音很小,海婴没有听到,于是他又喊:“爸爸,明朝会!”他等一等,听不到回答的声音,他就大声地连串地喊起来:“爸爸,明朝会,爸爸,明朝会,……爸爸,明朝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