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剧宋方金在沉寂两年后,携新作《热爱》回归,手中更有《甜蜜》及《刺》两部作品蓄势待发。日前,宋方金在接受采访时回顾了新作长达八年的创作过程,并对自己选择淡出公众视线、当下的影视行业环境等话题进行了详谈。
很多人包括平台问过我:你们这部戏最大的卖点是什么?我在发布会上,以及很多其他场合都回答过,最大的卖点就是编剧宋方金。
《热爱》里没有流量明星,参演的演员都是合适这部戏的,是戏骨,是好演员们。但不得不承认这些优秀的表演艺术家,在目前的市场大背景下,他们可能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和平台去沟通为什么要播这个剧的时候,我说你们播这个剧是因为有编剧宋方金,因为我擅长喜剧风格。这部戏实际上是个语言喜剧,我称之为绅士喜剧,也可以叫优雅喜剧,或者说伍迪艾伦式的喜剧表达形式。以语言为主,以结构性的差异幽默为主。它不靠肢体动作,不是插科打诨,也不挤眉弄眼。而且我认为中国老百姓是喜欢这种,以语言为主的喜剧模式的,从《编辑部的故事》到《我爱我家》、《炊事班的故事》、《武林外传》,包括《东北一家人》等等。在台词的功力上和在塑造人物上,我有自己的特长。我在《热爱》中塑造了一群很可爱很接地气,同时又超脱于生活本身之外的这些人物,就是说我书写了家长里短,但是以一种仰望星空的方式写的。《热爱》中的这些人物里没有所谓的坏人,剧情中也没有大的戏剧矛盾,没有生死离别,更没有杀人放火。它用一种很温暖的方式,讲述了三个家庭间的矛盾烦恼,而这样的创作我得心应手。这部戏最大的看点,如果非要归结到两个字上,我认为就是台词。这个戏中的台词,它的信息量是非常大的,我认为我写的台词具有很强的叙事能力。
我个人的创作理想是,希望每个不同类型都能写一部剧。比如说我写过都市情感剧,写过抗战剧,也写过民国戏。中国的男编剧里边,好像写都市家庭剧的也不多,尤其是写当代都市家庭剧的很少。我当时就觉得从男性视角写都市家庭剧也很有意思,所以我就打算做个尝试。实际上《热爱》前前后后的创作时间长达8年,我在2011年1月1日上午11点时动笔写这个戏,当时是想图个吉利,而且内心盘算的特别美好,想着2011年1月1号动笔,然后2012年1月1号我就开机!我当时那是信心满满,跟好几个演员导演都打招呼了,我说你们等着啊,我新戏2012年1月1号开机啊。那个时候是这样的,很有意思这个东西。其实那个时候大家主要是在写抗战剧、谍战剧,因为正是火着的时候,可我就偏偏想着得写一个家庭伦理剧,可写一个怎样的家庭伦理剧?如何去写?我觉得编剧在创作上有两个特点,或者说有两个可以拓展的方向,一个是在别的编剧写过的题材和类型上,你再往前走一步,就是在别人走过的道路上呢你又往前走了一截,这是一种创作方向。另一种创作方向,就是你自己另辟蹊径,别人没关注过的题材你去挖掘。我觉得这两条路呢,编剧都是能体现价值的。咱们国内曾经有很好的家庭伦理剧,比如说《我爱我家》,《媳妇的美好时代》,《金婚》等等,这就等于是在别人走过的路上,你试图再往前走一截。怎么走?就创新吧。创新方面,我运用了两种手法,一个手法就是构建一组复杂的人物关系。虽然说家庭剧的人物关系,都是以人物关系、家庭关系为基础,比如说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它是天然的一种人物关系,但是我在这个人物关系中,融入了城际之间的对仗,就是山东的一个家庭,北京的两个家庭,这三个家庭风格迥异。大部分编剧写家庭吧,老去区分人物性格,因为每部戏呢都要区分人物性格,那这个家庭剧你怎么区分?我是把三个家庭先区分出来。山东的家庭,我给他的定义是现实主义风格的家庭,这个家庭比较传统,然后人与人之间交往的方式是典型的中国老派主义。北京的两个家庭,柯蓝饰演的这个家庭属于实用主义,过日子呢注重精打细算,也有点小算计,对于眼前利益会斤斤计较,其实这种家庭模式也是很多中国家庭的生活惯性,谈不上好坏,因为过日子不精打细算,很可能也过不下去。
整个戏里最主要的家庭,就是以张晨光、牛莉饰演父母,啜妮、杨叻饰演小夫妻的家庭,我定义这个家庭为理想主义风格。我把整个价值观,就是我想写的这个戏的价值观,我把它寄于这个家庭上,也就是说我更喜欢这样的理想主义风格的家庭,在这样的家庭里,父母与子女间是处于平等的交往关系。在那个山东家庭中,规矩特别多,敲门得怎么敲?倒完茶得怎么递给别人?等等,中心思想就是不能坏了规矩。我是很渴望理想主义的家庭生活的,我觉得温暖、纯良、爱与自由啊,是一个很让人向往的东西。
当几个家庭因为下一代的年轻人们而结合在一起,产生了一种文化上的碰撞,这种碰撞是很有意思的,当特别有规矩的一种文化,遇到了一种特别自由民主的文化,中间就冒出了很多的故事的火花。所以我觉得首先我在这种大的家庭结构上,我做了一个很明确的区分,导致这些人物一见面就有戏,人物是带着戏来的,你不用编它就有戏。当年我邀请的演员之一就是柯蓝,柯蓝当时是非常恼火的,说宋方金你什么意思啊?我能去演这个妈妈吗?这个戏写了8年之后,终于开机了,在开机仪式上,柯蓝说:宋方金,你终于把我熬老了哈。包括牛莉,我们最早开始说请她演妈妈,她说可以啊。后来一听是演二十八九岁的孩子的妈妈,她说你们这是把我给弄成什么了?这就是我要说的另外一个创新。《热爱》这个戏对演员做了一个革命性的划分,柯蓝、牛莉,包括刘敏涛,这些演员还在青年时段里,我们就把它划到了这样一个年龄感里去。直白来讲就是我们把中国电视剧的演员年龄生生压了10岁。目的就在于让观众看着画面,他们会觉得舒服。
打个比方,现在你到三里屯去,一对人走过来,你以为是闺蜜吧,实际上是母女。如今的国际化都市把人的精神面貌、精神气质都带到了另外一个高度上去,那么《热爱》实际上就是完全发生在这种国际化都市前沿的一个故事。《热爱》中的三个家庭在互相碰撞中,他们的价值观、他们的信念、生活态度、生活观念,在慢慢的靠近、融化,彼此妥协、改变、成长,《热爱》讲了一个这样的故事。
这部剧从理念来说的话,其实我设计了很多议题,有些很小的议题,像是剧中提到的属羊的女性在各大中老年相亲角普遍被歧视,大量的相亲小纸片上写着不找属羊的姑娘。因为老一代相信属羊的女性命运不好,这当然是愚昧的偏见,是陋习,但你不可否认的是,这样的认知在如今的社会里依然存在。这是一个很小的议题,但是这些议题呢我觉得在在这个剧里呢,我也要让它能被一带而过,要点到。
再比如说个相对比较大的议题,前几天好多山东人让我道歉,因为我在剧中设计了吃饭时女人该不该上桌的议题。其实在我们老家,我来自山东一个偏僻的乡村里,我们那到今天为止,女性也是不上桌的。而且我们村里的女性对自己不上桌这个事是很高兴的。她就想我为什么要上桌呢?你们这些男的在那抽烟喝酒,我们为什么要上桌?我们就在旁边单开一桌,吃完了就完了呗。当地女性没有觉得这是个问题。
但这是不是个问题呢?这是个问题,这个东西对不对?是不对的。错误的东西在一些地区仍然长期存在,那我们应不应该探讨这个问题?我认为还是应该探讨的,中央不是提出脱贫攻坚嘛,脱贫攻坚有的时候,不光是物质上的脱贫攻坚,也是对于这些陈规陋习我们也得进行讨论。但是这些社会议题的探讨,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一种编剧策略吧。我真正想传递的是欢乐本身,是幽默本身。我个人觉得目前中国是非常缺乏幽默的,而幽默它该是一种生活态度啊。
举个简单的例子,大家都知道现在编剧行业开会,大家发言时都会说几个段子,但之前开会可不是现在这个风格,是我把它改变的。
自从大量资本进入市场后,大家都开始觉得迷茫,于是便老聚在一起开会,开始开会都在那儿一本正经的说官话,我是觉得太无趣了,所以我就开始在开会时说段子。本来一些编剧们都是不愿意来开会的,后来就常来了,他们说:我是去听宋方金说段子,听相声去了。后来就是一般我发完言,后边的人就没法发言了,因为他压力很大,就是我弄的大家现场很很活跃,后边的人演讲就不好太沉闷。后来汪海林也开始被逼着讲段子,一个接着一个,最后甚至促成了中国编剧脱口秀大会。这个改变是很有意思的。
一个小举动就改变了行业面貌,至少让外人看到原来编剧们是很逗逼的一群人,不是说苦大仇深的在荧幕后敲着键盘,衣冠不整的,不是这样。我跟海林(编剧汪海林)吧,我们希望让影视行业以外的人,更多的去了解编剧行业。编剧也不能老呆在家里,也得去跟外界沟通,像海林上《圆桌派》啊,我也上了一些综艺节目,这是能够增强行业和行业外的双向交流。幽默是一种生活态度,是一种生产力,它可以极大的促进和融化人跟人之间的关系。幽默是我真正想从《热爱》这个戏里传递给观众的。
谈《热爱》创作、筹拍的过程
2011年1月1日我写下第一行字——写好剧不难,难的是拍一部有价值观输出的好剧。
那个时候我特别骄傲,特别豪气干云,雄心万丈。我觉得拍一部好剧有什么难的呢?而且实际上在我开始写这个剧本的时间段,咱们的好剧还是很多的。像兰晓龙的《生死线》,王立平的《媳妇的美好时代》,《潜伏》等等,那时候经常一个上半年能出两部现象级的好剧,然后下半年甚至还能再有两部,真的是观众们的髫餮盛宴。可2012年之后,直到现在,可能两三年才出一部现象级的,因为很多资本的热钱进来了,创作的质量不再是大部分人的追求了。
当时的我是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的,尤其是2014年又出了IP这样一个概念。那时是如此天真,始终还觉得拍个好剧有什么难?我就写个好剧本,我再去找个好导演就把它拍了,非常容易的一个事情。
现在看来我是那么幼稚,在我闷头写剧本的时候,行业形势每天都在发生变化,最终体现就是原创越来越难了。你从2010年往后看,原创剧本出来的就非常困难了,大部分是IP,2014年往后现象级的作品中很少再有原创作品,原创作品的市场表现力远远比不上IP作品,且不论他是以怎样的方式拿到了市场表现力。原创日益艰难,这就是行业的形势。那么对于我个人创作剧本来说呢,我2011年刚写的时候,大家都在微博交流,微信还没有爆发呢。2011年写了大概有那么两三集,然后2012年微信大爆发了,我赶紧从头去写,因为我得把微博改成微信,剧本跟生活状态一定是紧密连接的。这8年间呢,有一年写了一集剧本,有的时候一年能写两集,最多的时候写了5集。这8年时间每每写了几集,我就会去跟一些平台,及去跟一些演员去聊,包括跟导演聊,后来我就定了找王小列导演来拍这个戏,我每年春天都跟王小列导演打包票,我说咱们今年拍这个戏啊!然后等到秋天王小列导演就给我打电话,咱今年还拍吗?我说,今年看来拍不了,但来年开春一定拍这个戏!
当然这其间有我的剧本创作进度慢的问题,但更多的问题在于这个行业形势,这八年来行业形势变得越来越莫名其妙,变得越来越难以捉摸,大量的业余资本的涌出,及IP概念的出现,挖坟盗墓、玄幻穿越题材作品的大面积占领市场。这个市场很难再容纳一个清新幽默的原创作品。
八年间我也跟很多公司交流过,他们一般都会跟我讲说,方金我给你9000万,你把它拍了,最多的一个公司给了我9500万,你把它拍了。也有给5000万,和7000万的,但这些人给的钱或多或少,说的话都一样,我给你这个钱,你给我拍了。可我就觉得,你上来就跟我谈预算吧,这个事情我就觉得难以去做,我认为剧本这个东西,如果你给它框死了,这就不是一个创作的态度。他们这些公司都有一个理念,就是以销定产,盘算盘算能回收多少钱,然后把利润留下来,再把成本给你。花了长达八年的时间去做这个事情,制作上的原因也是一部分,我对于预算这件事始终是耿耿于怀的。直到后来我遇见周亚平,他从头至尾只跟我谈创作,谈制作,跟我谈如何去革命性地打破演员使用的惯例。到今天为止,《热爱》都播出一半了,他也从没有跟我谈过预算的问题。
如果单从剧本创作上本身来讲的话,我没有遇到什么太大的困难。写剧本最难的是从0至1的那个过程,只要完成了0到1,从1至10至100,对于编剧来说都是技术化的实现部分。最难的就是从0~1的这一步,比如说第1集,最难的就是第1集,《热爱》的第一集我大概写了有5遍,第1集就是从0至1,因为第1集里你要构建人物关系。人物关系不是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爱父母、爱孩子,这种自然的人物关系,人物关系指的是从故事开始的那一刻,这些人的人物关系是处在一个什么样的戏剧关口上,不是人生关口,是戏剧关口上。我在写第1集之前,咨询了很多同行,我问,男女主角应该是一开始就已经谈婚论嫁了呢?还是说他两人在大学里有一些过节之后,两人又重新相遇了,然后坠入爱河,开始走到谈婚论嫁?我最终选择的是谈婚论嫁直接开始。但是我一开始写的是两人,在一个咖啡馆里俩人突然又相遇了,我很兴奋的写完第一集,回去看后觉得不行,太陈旧。我就重新又改成两人上来就是谈婚论嫁,但是那一稿也不行,因为那一稿只注重这两个人的出场方式,没有把别的人物的出场给带出来,所以说第一集是翻来覆去,覆去翻来。
我在讲课的时候跟很多编剧都讲,这真的是我得出的最沉痛的经验教训。咱们2000多年来一直在探讨,编剧界一直在探讨,包括作家界、小说界一直在探讨人物重要还是情节重要。亚里士多德认为情节重要,后来经过发展,现代小说家们认为人物更重要,比如说鲁迅。当代好莱坞的编剧教父罗伯特麦基说情节就是人物,人物就是情节,它是一体的。人物是情节,性格是情节塑造的。
简单来说就是你的情节发展构成了这个人物,那么有这样的人物性格,便会发展出这样的情节,他认为这是一体的。而我认为这也不够精确。因为这个“等于”我觉得是有点滑头的。我的观点是人物也不重要,情节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人物关系。人物关系才是一部剧最大的底座。你所有的故事结构、情节、细节都是由人物关系发展出来的。什么叫人物关系?就是两个人走过来就有戏,这个叫人物关系。你比如两个同事,他两人之间没有矛盾,两人见面打招呼,喝咖啡或没喝咖啡,这个就不叫人物关系,这个叫自然的人物关系。我们要找出是戏剧的人物关系,《热爱》里边牛莉饰演的角色和柯蓝的角色,从年轻时候起就是闺蜜,最早拼工作,拼工资高低,拼谁长得漂亮,后来拼老公,结果柯蓝喜欢的男人呢被牛莉追走了,失败了一次了。成家之后再拼孩子,两个人住对门,就这么拼了一辈子,这是什么呢?她们一见面观众就知道,这两个人有渊源,有戏看,这就叫戏剧化的人物关系。所以人物关系很重要,人物关系的发展会把这个故事推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在《热爱》的创作中,我悟出了两条道理,一就是你首先要找到作品的魂,魂就是主题。《热爱》的魂是幽默。幽默是一种态度,幽默也是一种生产力。另外一点就是要找到作品的腿。腿是什么?就是人物关系。一部作品没有好的戏剧化的人物关系,它是走不动的,它会在原地打转的。对于《热爱》来讲,三种不同风格的家庭,五彩缤纷的人物,就构成了这种复杂的,有张力的人物关系。写完第1集之后,接下来就是顺理成章了。对于编剧来说,接下来是技术化的部分,然后是你采风的部分,是你发掘资料的部分,你的技术手段已然成型了,所以我觉得编剧呢最难的就是从0至1,最难的就是你找人物关系的能力,那么最重要的一句话就是好编剧必须要找到与时代所对应的人物关系,与时代所对应的人物关系就是,我们的生活在飞速的发生变化,这种变化也就牵引出了很多新的人物关系。
比如说刘震云的小说《手机》,后来我把它改编成电视剧。刘震云为什么是个伟大的作家?就是他迅速的发现手机拉近了人的物理距离,但是它拉远了人的心理距离。很多时候手机手机可以充满谎言,比如说有三个人在会议室里开会,老板在发言,你可以发一个微信给第三人:他讲的真差。这就已经产生新的人物关系了,就等于是在一个会议室里,已经出现两个空间了,原来只有一个空间,你就在这,你要么无聊,觉得不好听,你昏昏欲睡,现在你可以跟你的同事吐槽了,你甚至可以什么呢?发一个朋友圈:今天开了个无聊的会。你知道吗?这又有可能产生新的一种人物关系,正好你的朋友圈里你不知道的一个人,跟这个讲话的人认识。然后你被开除了。这就是新时代的人物关系。
找到与时代所对应的人物关系,是编剧的最大的能力,你找到了,你的戏不会写得差。有的时候你拿到个剧本,技法上起承转合都对。但是怎么这么陈旧呢?陈旧不是陈旧在他的写作方式上,也不是在主题上,而恰恰是在人物关系上,人物关系一旦陈旧就完了。编剧必须时刻去想得对应时代,而不是说你把它做得合理就可以了。
在我没有说话的这两年呢,我做了三部戏,一部就是大家现在正在看到的《热爱》,还有一部是我跟阎建钢导演合作的《甜蜜》,然后我还监制了一部给优酷做的定制剧《刺》。那么做这三部戏呢,应该说消耗了我大部分的精力。
另外一点呢,是我觉得我们前几年说的也特别多了,对于行业乱象,为同行发声,都做了很多这方面的工作,我觉得这两年的不语,一个是有些事情我觉得我都说了很多遍了,我不希望老重复自己。
另外我跟汪海林老师、余飞老师我们也经常私下在说,我们不光是要发出声音,我们还得做出一些能代表我们价值观取向的作品,不能光喊口号,也要实干。
这两年做出了三部作品,这三部戏的质量都还是很好的,我还是感到很满意。
我觉得编剧行业整体趋势在向好发展,这两年现实题材和现实主义风格有明显回归趋势,我觉得带来了很多改变。电影方面有《我不是药神》、《少年的你》、《无名之辈》啊,等等一些很优秀的作品的出现。我觉得电影市场的这种回归信号非常强烈,那么电视剧呢也有像《人民的名义》,《我的前半生》、《大江大河》等等优秀作品出现,我觉得这些作品它们也是属于现实题材和现实主义风格的回归。整体来说我们是回回到了内容为王的这样的一条道路上。
虽然说我们前几年的一种行业乱象,把我们的这个影视秩序啊,创作资源搞得乱七八糟,但是我觉得现在已经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上了。具体到编剧行业,其实情况还不是说太乐观,因为那么,前几年的这种乱象,IP的过度开采,业余资本的急功近利,导致了我们的创作能力的下降。很多编剧这几年被钱追着跑,前两年可能一个编剧同时接8个工作,那么也有很多编剧会接一些类似于大IP的活,因为这种内容它不需要编剧的技术含量,只需要你有这么一个东西,然后拿到顶尖的演员,所谓的流量明星,然后就可以去卖,这种情况下也就不要求你有叙事效率。所以从编剧这个行业来说,尤其是一些年轻编剧,就被这种急功近利的创作速度毁了他们的才华。
因为因为写作能力这个东西它是需要传帮带的。就像汪海林老师写第一部戏的时候,是跟周振天老师合作,写的《神医喜来乐》,这种前辈编剧和青年编剧,这种直接的经验的传递,它是一个良性的过程。然后包括编剧与编辑之间的合作,本是个良性的过程,在大IP和业余资本进来之前,其实咱们的影视行业是有很好的风气的,编剧之间会互相取经,然后我们也有文学责编、文学编辑,但现在都不叫文学策划了,都叫策划了。原来的文学策划上来就谈剧本、谈人物、谈情节、谈细节。现在的策划上来谈CP谈男性向女性向,它背离了创作本身。
那这就导致什么呢?就导致很多编剧很浮躁。我觉得我们应该说是毁了一代编剧,实际上也顺带毁了一代青年演员,因为演大IP这些东西啊,它不需要演技,他只需要表情包演员。编剧要会塑造人物,要寻找人物关系,演员也要会塑造人物,所以我觉得就是这几年的影视行业的这种过度开采,这种不良的现象,把一些青年影视人才给毁的不轻。
我为什么说情况是不容乐观呢?是因为我们的创造能力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不是说大家都重视内容了,内容就来了,内容是需要生产过程的。
我觉得我们首先要回归到对内容生产的规律性认识上,你得认识到就是你的剧本生产周期,要有一个科学的安排。另外你的剧本出来之后,你的制作周期是不是要有一个科学的安排,还有就是演员的薪酬结构是不是要有一个科学的安排?这是一整套的。在一整套的机制下,合理安排下才能生产出一个好的作品,不容乐观就在于,现在每个环节我觉得都还或多或少存在一些问题。原来你写出一个好剧本,拍成好作品的概率我觉得超过70%,现在你写出一个好剧本,拍成好作品的概率不到60%,因为我们各个环节这几年都是一样的急功近利,大量的业余编剧、业余美术、业余灯光师涌入行业,使得我们整体的美学标准不断的在下降。还不光是美学标准的下降,还有美学风格的走偏,或者说根本就是踏入误区。现在所有的电视剧你去一看,就会觉得那不是你真实的生活的空间,它太亮了。从演员到场景,所有的东西都是被美颜过的、被修饰过的,被抛光过的东西,那这样的美学风格实际上是一种美学上的失败,我认为实际上还是一种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