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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现代出版业120周年:第一等好事还是读书

新京报书评周刊  · 豆瓣  · 读书  · 2017-11-02 08:44

正文

2017年,是中国第一家现代出版社商务印书馆创办120周年,也是著名出版人、商务印书馆前董事长张元济先生诞辰150周年。对出版人和读书人而言,商务印书馆和张元济都是绕不开的文化高标,他们深刻影响了中国百年的精神文化格局。

张元济(1867年10月25日-1959年8月14日),字筱斋,号菊生,浙江嘉兴海盐人。清光绪十八年(1892年)进士,历任翰林院庶吉士、刑部主事、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章京,因积极投身维新运动,戊戌变法失败后被清廷革职。1901年起长期主持商务印书馆,以此为终身事业。

1897年,商务印书馆在上海一家手工印刷厂的基础上建立,不久后,翰林张元济弃政从商,投资商务印书馆。从此,先后延请高梦旦、王云五等一大批杰出人才,开展以出版为中心的多种经营,实力迅速壮大。

张元济被称为“中国出版史上的第一人”,不只是因为时间最早,更因为他的诸多开创性工作,深刻影响了当时的教育和文化生态,为内忧外患中的读书人提供了一方精神园地。

张元济先生晚年有一副名联,“数百年旧家无非积德,第一等好事还是读书”。出版人既是做书人,也是读书人。出色的出版人从来都是时代精神的引领者和文明的守望者,文明在一代代出版人手中薪火相传,永不止息。

撰文 | 新京报记者 李妍

1949年9月,82岁的张元济重游北京故宫,在保和殿前拍了一张合影。五十七年前,尚是清光绪年间,他正是在这里参加殿试,以二甲第二十四名的成绩成为新科进士。

将近一个甲子过去,初涉官场的青年才俊已是耄耋老者。张元济此番自上海来北京,是以特邀代表的身份参加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并出席了新中国开国大典。几十年间,他目睹了甲午战争的惨败,亲历了戊戌变法的风云,更不必说此后的辛亥革命、军阀割据、抗日战火……他先后见过中国几位“头号人物”——光绪帝、袁世凯、孙中山、蒋介石、毛泽东,或许没有第二个人做到。

和几乎所有近现代中国成长起来的知识分子一样,张元济心中始终激荡着救国与强国的情怀。但不同的人在时代大潮之中会做出不同的人生选择,张元济选择了出版作为自己的终身事业。他主持商务印书馆五十年,那些印行几千万次的中小学课本、引进译介的外国名著、顺应潮流的刊物杂志、整理校勘的古籍史书,无不寄托着他“昌明教育”的心愿和努力。

10月25日,是张元济先生150周年诞辰。我们回顾他的一生,看到的是他作为出版大家的胆识与成绩,是他为人做事的境界和情怀,还有那一代学人心系国家、勉力求索的身影。

一九四五年秋,张元济与孙子张人凤摄于上海上方花园寓所。

考中进士,却从大梦醒来

1867年10月25日,农历九月二十八,祖籍浙江海盐的张元济出生在广东。他十四岁才随母亲回到老家,父亲却病逝在广东任上。海盐张家乃是当地望族、世代读书。所以尽管少年丧父,但张元济的读书、科举之路并没有受到大的影响。

他十七岁应县试,二十二岁赴省城杭州参加乡试,光绪十八年(1892)春,张元济赶赴北京参加壬辰科会试,并顺利考中进士,这时他的年纪只有二十五岁。和他同科考中进士的,还有同样来自浙江的蔡元培,两人的交往和友情正是从此时开始,并持续了近半个世纪。

在科举功名这条中国传统文人的进身之路上,年纪轻轻就金榜题名的张元济无疑是幸运的。但个人的命运如何,终归要显影在时代与国家的大背景之上。张元济们所要面对的一切,和他们的前辈学人大不一样了。

得中进士之后,张元济被选为翰林院庶吉士——翰林院乃是明清两代储备、培养高级文职官吏的部门,相当于官员的预备役;之后,他被授以刑部六品主事的官衔。而正是这时,甲午中日战争战败的消息传来。败于日本给中国士大夫阶层造成的震动和耻辱感,是前所未有的,用梁启超的话说,唤醒的是“吾国四千余年大梦”。张元济在1949年接受采访时也依然感慨万千,那时候“大家从睡梦里醒过来”。

1936年9月13日,高梦旦追悼会后张元济(右二)与蔡元培(左二)。

醒过来了做什么?几乎所有有识之士都将目光投向了西方。他们意识到,想要维新,要强国,读书人应该学习的东西变了。张元济和许多年轻官员常在北京陶然亭雅集,谈论朝政,交流观点,还和几位朋友组织了一个小型的学习社团“健社”。1896年,29岁的张元济开始学习英文,因为这才是新的“有用之学”。

他学英文的进展很快,在当年6月致友人汪康年的书信中,张元济提及自己“英文已习数月,仅识数千字,而尚难贯通”。但想要探求强国之道,提升自己当然远远不够,他们在“健社”的基础上发起了“通艺学堂”,张元济为之出力最多。学堂在总理衙门备了案,招收的学生主要是年轻官员和官员子弟。为了办好通艺学堂,张元济筹措资金、寻觅教师、托人购买英文书籍。他心之所系的,是“自强之道,自以兴学为先”,“逢人说法,能醒悟一人,即能救一人”。

他的努力,在不久之后换来了来自上方的回应。1898年农历四月二十三,光绪帝颁布《定国是诏》,戊戌变法开始。五天之后,经侍读学士徐致靖保荐,光绪帝先后召见了康有为和张元济,向张元济询问了通艺学堂的情况。皇帝的破格接见,是莫大的赏识,多年之后,即便张元济对戊戌变法的失败有了新的认识,也依然感念光绪帝的知遇之恩

革职离京,一生事业转折

我们都清楚那场变法运动的结果——区区百日,以慈禧太后发起的政变和“戊戌六君子”的殉难结束。但在当时,光绪帝的行动点燃了一批维新派知识分子的希望和热情。在那次召见之后,康有为在百日之内上了几十个奏折,性格沉稳的张元济虽然要慎重冷静得多,但也在谢恩奏折中用近乎七千字陈述了自己作为建议的五条总纲、四十条细目。

很快,政变发生,康梁出逃,张元济作为变革派的成员,受到了“革职永不叙用”的处分,不得不离开北京,南下上海。以传统的眼光看,这是对一个官员仕途的毁灭性打击;但在晚清大厦将倾的动荡时局中,岂不又是莫大的机遇?新的事业正在前方等着他。

在李鸿章的推荐下,张元济一到上海,就进了盛宣怀创办的南洋公学,负责筹办译书院。译书的重要性已经是维新派知识分子的共识,在主管南洋书院译书院期间,张元济重视的是政治、法律、商务等社科理论著作。他专门向更熟悉西学的严复请教:这几个类别该如何选书?是否应先翻译专门字典?将翻译外包应如何给费用?有哪些推荐的译者?

张元济本想邀请严复来南洋公学译书院担任总校,虽然未果,但是1901年,严复将自己的译著《原富》交给南洋公学出版。为了这部译稿,南洋公学支付给严复2000元的稿酬,并给出20%的版税——这是相当惊人的数字。但无论是翻译的水准还是选书的眼光,严复都是一流的,这部亚当·斯密的自由主义经济理论著作,在当时的中国显然是先进又深具现实意义的。初涉出版界的张元济,就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魄力。

1901年,张元济接任了南洋公学代总理,在译书院之外,又要负责教学方面的事务。但因为人事上的不和,他在几个月后就辞去了职务。同年秋天,张元济做出了一个很容易令人不解的选择,投资并加入了上海的一家小印刷厂——商务印书馆。

张元济的加入,彻底改变了这家小厂的命运。而从此引领了中国近现代出版的商务印书馆,也在最大限度上承载了张元济在国民教育上的情怀与理想。

清朝末年,商务印书馆总厂印刷车间。

投身书业,以扶助教育为己任

进士、翰林出身的张元济,即便被革职处分,也依然是受人敬仰的士大夫。而创办之初的商务印书馆,只是一家亲属合营的小印刷厂,经理夏瑞芳的文化程度相当于中学,初始资本也只有三千多元。虽然因为张元济在南洋公学主持译书院有了印刷业务上的往来,但两人能够合作,简直让人难以想象。

张元济说自己与夏瑞芳认识之后,“意气相合”,这自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大概是,张元济对自己所看重的教育事业,有了和从前不一样的认识。1902年1月,三十五岁的张元济写下了一篇《答友人问学堂事书》,第一条就是“勿存培植人才之见”,他看到了学堂教育面向少数精英的局限性,转而追求真正普及的初等教育,所谓“无良无贱,无智无愚,无少无长,无城无乡,无不在教育之列也”。而想要接近这一理想,借助新生的民间力量比在官办学堂更有可为。

1952年初,八十五岁的张元济写下一首《别商务印书馆同人》,其中第一句是“昌明教育生平愿,故向书林努力来”,这是他终身未忘的初心。论推动教育的发展,出版的力量并不弱于办学堂。张元济加入商务印书馆时便与夏瑞芳约定,商务不能只追求盈利,要“以扶助教育为己任”。他设立编译所,译印了大量西方社科著作,并在1901年组织编纂了《最新小学国语教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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