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9月的魔都，三十多度的高温总是让人觉得夏季的桑拿天还没有完结，所以我打开了一集《暗芝居》，想要体会一段5分钟的清凉人生。只不过看到屏幕上大片的高能预警弹幕，我还是禁不住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因为我知道，马上就要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跳出来了。
《暗芝居》第5 季中的高能画面，本文配图由作者截取
时间倒回几分钟。面具大叔敲打着手里的铜锣，用低沉略带阴郁的声音招徕观众：“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暗芝居的时间到了”（ゆってらしゃい、みてらしゃい、闇芝居の時間だよ）。
《暗芝居》中的面具大叔
听到这里背后已升起一股凉气。不知是同事突然开大了空调，还是秋之女神突然打了个喷嚏。
《暗芝居》可能是我目前为止看过的最恐怖的动画之一，纳凉效果极佳。虽然，第二季之后质量曾有下滑，恐怖程度大减，以致被人戏谑为 “亮芝居”。但是这一季的消暑效果一点也没受到影响。
最初接触到这部作品是在2013年。那时候我就被这部动画浓浓的昭和年代气息所吸引了。那年七月番，有京阿尼的《Free！》，型月的《魔法少女伊莉雅》，乃至推理名作《弹丸论破》等人气作品。现在回头看来，这番能够活到今天，出到第五季，也可以说是一种奇迹。
名作频出
用恐怖故事消夏，一直就是日本的一个传统。这也是为什么《暗芝居》会选择定档7月番。动画当中自然也是不乏此类桥段。比如《四月一日灵异事件簿》当中，就有苦夏之夜，四月一日君、百目鬼、小葵和侑子小姐围坐在房间里面讲述自己所熟悉的鬼怪故事的情节。
这种习俗的肇启，其实和日本的曲艺文化有莫大关系。江户时代，百姓夏季喜欢聚集在芝居小屋之内，听说书人讲 “夏狂言”，也被称作 “夏芝居”、“盆芝居” 或 “土用芝居”。不过屋里聚集太多的人，夏天的暑气，加上人所散发出来的热气，整个环境就会变得像个蒸笼一样。如果在这样的环境里面听书，可能人们就不愿意去了吧。
歌舞伎芝居之图 松村弥兵卫
因此在普通说书节目间歇，主说书人休息的时候，就会有助演的演员出来，讲一些与正经八百的芝居不同的故事。这些故事大多是些有幽灵登场的恐怖故事。人们听了恐怖故事之后，就会因为恐惧打起寒颤，也就忘记了夏日的炎热。这种间歇一般都不会很长，我想这也是为什么《暗芝居》选择了以极短的泡面番的形式出现。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夏季盂兰盆节的存在。在日本有 “お盆期間” 的说法，就是指盂兰盆节前后几日，人们会放假休息，举行各种纪念仪式。不过お盆期間的时间并不统一，东京都是从7月13日至7月16日，而其他地方则为8月13日至8月16日。在盂兰盆节期间，人们认为家中死去家人的灵魂会重新回到世间。也是最容易产生灵异事件的时候，所以这时讲恐怖故事也就不难理解了。
小时候，我并不喜欢恐怖故事，因为每次听完或者看完，都会害怕得把自己藏在被窝里面，因为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然而，这种安全感在我看过《咒怨》之后就被彻底打破了。
《咒怨》剧照
我的恐怖故事启蒙是当年的《张震讲鬼故事》。那是小学的时候，我和同学一道放学回家的路上他给我讲了那个让我至今难忘的故事 ——《白色雪花点》。现在想来可能只是《午夜凶铃》的翻版，但是当时真的是把我吓得要哭出来了。
电台里的恐怖调频
一对姐妹住在一栋小楼里，抽奖中了一套家庭影院。她们看完电影后，突然电视里面出现了一个没有脑袋的人。而这个人后来也像贞子一样从屏幕里面爬了出来。只不过，在这个故事里，这个人是妹妹。姐姐因为财产害死了妹妹，她最终也死在了小楼里面。
尽管用现在的眼光看，这个故事显得有些拙劣，而且还强行在讨论有关人性的话题。但是，那个时候对于我的冲击，不亚于日本人民看到黑船冲关的感觉。那之后，我都不敢再轻易选择恐怖故事，家里有人在看的时候，我也宁愿躲到别的屋子里去。
初二那年，家里买了电脑。很多小伙伴都会经常聚集在我家里，开始是看动画，后来渐渐开始看一些恐怖电影。虽然这种情况，最初我是拒绝的。但是拗不过他们，也就半推半就地加入了这个行列。
那个时候，我们有名的，没名的，吓人的，不吓人，什么都看。“恐怖片界必看系列” 一般存在的《山村老尸》和《午夜凶铃》等一系列作品，也是那个时候看下来的。经过如此密集的脱敏治疗，我终于攻克了惧怕恐怖片这一顽疾，开始沉迷于恐怖故事。那个时候，记忆最深应该还是《三更2：饺子》，只是，这部片子给我的可是另外一种妙不可言的感官体验。
看到这张图片你就懂我在说什么了
当年最喜欢的恐怖动画应该算是这一部 ——《寒蝉鸣泣之时》。虽然它的海报极具欺骗性，第一集也像是一个轻松愉快的乡村小学生日常温馨搞笑动画。但是，这一部绝对是恐怖动画当中的最上级。
别被这些表象所蒙蔽
故事从昭和58年六月雏见泽的一群小学生的日常生活开始，讲述其中某一个神秘小学生如何一步一步解开命运的桎梏，走出无限循环的六月月迷宫。里面的每一个人物都很可爱，也都有自己的故事。然而，你在看的时候，如果看到下面这两个人，你就要小心了。本是双胞胎的两姐妹，在绵流篇中玩起了互换身份的戏码。相信她们会让你有意想不到的恐怖体验。
姐姐园崎魅音（左）和妹妹园崎诗音（右）
大学一年级的时候我曾经把这个故事推荐给了我的一个小伙伴。只不过那个时候我没有告诉她这个故事后面会有恐怖的翻转。她也以为这只是一部日常番。而当她和奶奶一起看这部动画的时候，她终于，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恶意。
其实初中那段时间，我们也看过不少国产恐怖片，但是鉴于建国以后妖怪不能成精，一般这些片子的套路，要么是幻觉，要么是做梦。国产的恐怖动画很多也沿用了这个套路，比如《民间鬼术》中，就有故事主角服药产生幻觉的描写。
当然也有作品在做有益的尝试。拿《中国惊奇先生》来说，作品加入了道术、赶尸等文化元素，可以算是一部国产恐怖动画当中的中上游作品。只不过，故事到了中期就舍弃了恐怖元素，变成了一部三角恋加动作搞笑为中心的作品，整个作品的性质转了方向。
从制造恐怖气氛的手法来看，国产恐怖动画还主要停留突然袭击上面。这也让恐怖元素很难和剧情本身很好地融合在一起。这一方面做得比较好的国产动画，就不得不提《诡水疑云》这部作品。他对于背景音、画面色调、人物表演等元素的运用虽说也有不成熟的地方， 但是在国产作品当中已经非常突出。
国产作品也存在很严重的模仿痕迹。例如《暴走恐怖故事》第二季，其风格与架构和《暗芝居》就有很高的相似度。国内恐怖动画发展还不成熟，吸收国外优秀作品的营养也是无可厚非。但是，一些照搬分镜和拼接故事的做法，创作者就要谨慎为之了。
今年夏季上映的《大护法》，在我看来，其实有很好的恐怖片气质。这并不是因为其中血浆横飞的场景。它并不是恐怖片所必备的。最重要的是，他创造了一个扭曲的世界，让观众感受到了那种不协调感和压迫感，制造了一种心理恐惧。我觉得这才是一部优秀的恐怖动画应该具有的气质。至于那个一言不和就开枪的反派。我想很多人会像我一样想起下面这位。
感觉现在国产动画标题里有 “大” 字的都能成为话题作品
就制造心理恐惧而言，《寂静岭》可以说是个中高手
现在，每年中元节，我都还是会重温几部过去喜欢的恐怖片。看着屏幕上铺满的高能预警弹幕，也总是会想起，十几年前，那个小房间里伙伴们一起看片吃瓜的日子。只是，恐怖故事为我们带来的清凉依旧，曾经一道扯皮的小伙伴却已经不复当年，就像是现在的月份不是八月而是九月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