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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发艾丝缇

世界文学WorldLiterature  · 公众号  ·  · 2017-11-10 07:17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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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徒生大叔写的这本童话书非常棒,只有好孩子才能看。这正是这本书与其他那些上帝送给淘气却不至于太糟糕的孩子们的书不一样的地方。只有好孩子才能得到安徒生大叔的书,如果他们干了什么坏事儿,书就要被没收,直到改正了,才能重新要回。记住这一点!

当爸爸告诉我这些时,正是圣诞夜,那时我六岁。他说话时,严肃得连额头都没有皱一下。他望着我的眼睛,我摸着他的脸——下午他去了理发店——心想,真奇怪,一个人的父亲居然能这么年轻。

爸爸他们在打牌,爷爷他们也过来了。我躺在屋里的大沙发上看安徒生童话的时候,妹妹泰尔凯的手里攥了满满一把金币,弟弟古迪吃掉了六只橙子,用积木搭了三栋房子。直到睡觉时,我才把书放到枕头底下。

我就是从这时开始认识安徒生大叔的。后来每天晚上我都要枕着这本书,否则就无法入睡。爸爸总共从我这儿没收了三四次,但每次到了晚上我都能要回来,因为没有它我睡不着。现在我还记得那些事儿。第一次,我爬到养鸡棚顶上,鸡棚塌了。第二次,是我不想吃番茄汤。第三次,我摘掉了花园里所有的玫瑰,还把它们塞进了长着一头红发、负责照看我弟弟的艾丝缇的床里。这次,是爷爷要惩罚我,因为平时都是他去摘玫瑰。我知道要挨打了,但我实在太喜欢艾丝缇了!她不像其他厨娘或是佣人那样爱穿窸窣作响、散发着一股淀粉味儿的长裙,而总穿熨烫柔软的衣服,并且笑起来也是那么甜美。她也喜欢安徒生大叔的故事,如果我给她念,她也很乐意听。她最喜欢《白雪公主》,我经常读这篇。但她不太喜欢《红舞鞋》。尽管艾丝缇坚持认为美丽的卡特琳娜(她要为自己的自大付出惨痛的代价)跟她很像,但我发现,可能还有别的原因。所以我不再强迫她听这个红舞鞋的故事,而是自己看。有几次我读完后,发现这个美丽、高傲的卡特琳娜其实就是艾丝缇。当故事发展到刽子手砍掉了卡特琳娜的双脚,而那双红舞鞋依然在跳舞时,我会闭上眼睛,却还能看见艾丝缇的那双血淋淋的双脚穿着红舞鞋,向森林舞去。因此,我一遍又一遍地读这个故事。

还有时,我会梦见勇敢的锡兵。我觉得,这是因为我把书放在枕头下的缘故。艾丝缇是我梦中的舞蹈女郎,而我则是锡兵。故事的结局是锡兵和舞蹈女郎在壁炉中燃烧了。第二天,佣人在清理炉灰时,找到了一颗小小的锡心脏,舞蹈女郎则化成了一小摊被烧得漆黑的灰烬……我在梦中哭起来。艾丝缇叫醒我,问道:

“约什,做噩梦了吗?”她在我床边坐下,我摸着她的手臂。房间里没有别人,泰尔凯和古迪那时还睡在带栅栏的婴儿床里。外面下着雪,屋里生着火,艾丝缇每次都在夜幕快降临时把炉火点着,第二天早上熄灭。我感受着艾丝缇头发中柔和的香味,那是清晨用清凉的冷水洗过的味道。接着我坐起身来,搂着她的脖子,吻上她的唇。艾丝缇回应着我的吻,紧紧地拥我入怀。我开心得直想哭。

我一直和安徒生大叔保持着友好的关系。艾丝缇在半年后离开我家,我独自伤心了一阵,后来又学会了自我安慰,但我再也不敢翻开美丽的卡特琳娜的故事了。我害怕记忆对我的影响太深。再后来我就长大了,他们让我穿上长裤,我也该学代数了。代数课后,我又拿出安徒生大叔的书。我深切地体会到,人们在世俗生活中看到的一切美丽和真实的东西,全都汇集在了这本破旧的书中。夏末秋初的晚上,我独自在院子里徘徊,总期望安徒生大叔从某个街角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他驼着背,戴着顶稀疏的假发,拄着一根镶有金饰物的黑檀木拐杖,和蔼的蓝眼睛看着我。因为夜晚天凉的关系,我还幻想他的背上裹着块大方巾。而且毫无疑问,他的脸庞满是褶皱,却干干净净,微笑着与我对话:

“晚上好啊,小弟弟。天气逐渐转凉了,我这样的老人应该注意身体。你怎么样呢?听说你很喜欢我的故事……我真太高兴了。”

但安徒生大叔从来没有出现过,我也放弃了这个遇见他的幻想。逐渐地,我再也不相信人死后灵魂得永生的说法。我不情愿地去做忏悔,领圣餐前也固执地一定要吃早餐,总之,就像妈妈说的,我在一天天地离上帝远去,沉沦于罪孽之中。

这时,我放下了安徒生童话一段时间——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那时,我迷上了自然主义作家的作品,想象着艺术家安徒生大叔能够悄悄地潜藏在他们身边,以使他们仔细、完整地留意观察生活。这时我还不懂,智慧并不存在于真诚和谎言中,而是在两者之外的它处。

当然,我是在很久以后才确认这个观点的。那时我已在布达佩斯定居,开始在医学院学习解剖学、生理学和其他自然学科。此时,我又回到了安徒生大叔身边。可以想见,其间发生了一些大事。但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我的思想悄悄地有了些变化,也许这并不是好事。爸爸写信来要求我熟悉一下佩斯的生活,并说偶尔参加一些朋友间的聚会也不是什么坏事儿。但我没有接受他的这一提议;我没有好朋友,也不喜欢娱乐活动。那时我十八岁,周日的下午,我就在亲戚家度过,他们都认为我是个温顺乖巧的男孩,佩斯的夜生活没有抹去我脸上美好的乡下色彩;显然,我早起,不泡咖啡馆。只是我的大伯,久拉上校以他作为军人的标准要求我,十八岁的人不能再过没有女人的生活了;我相信,他这样说只是为了激怒他脆弱的妻子马尔基特伯母。而她则试图灌输给我这样的信念:在结婚前,一定要坚持走“圣洁之路”。

马尔基特伯母的理论对我没有产生任何影响。我发现她的这一表述缺乏了一条关键真理的支撑,即由此看来,男人和女人是平等的。但秋天到了,我的收获颇丰。最初,解剖学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和麻烦。令人讨厌的中学过后,我终于又爱上了学习。冬天,我在炉火烧得火热的解剖室里工作到深夜;完事后打上肥皂,洗个热水澡,每次都有种新生的畅快感觉,在被路灯照亮的回家路上步履也特别轻盈。如果晚餐后能看几本感兴趣的书,我就会很高兴。安徒生童话当然也被我带到首都了。书脊已经变得破破烂烂了,书页的边角也卷曲不平整了,彩色的图画褪了色,我早已不常拿它出来看了。

一月的某个晚上我从实验室散步回家时,停在了一扇时髦的橱窗前。我看了一会儿橱窗里的摆设和商品,一个女人的影子映入眼帘,她在我面前几步远的地方站住,也在盯着橱窗里看。她高高的个儿,中等身材,颇有几分姿色。头上戴了一顶插着羽毛的帽子,穿着时尚,电灯的弧光照亮了她雪白的脸。她哆嗦了一下——火红的头发闪烁跳跃着——盯着我看。是红发艾丝缇。她也立刻认出了我。我们紧握着双手,欢笑着享受相遇的快乐,马上就开始热络地聊了起来,仿佛昨天还在一起似的。我陪她走着,很快就从她的话中得知,她来佩斯做服务员已经有一年半了,但最近失业了。可她的着装却一点儿都不像过去那些悲惨度日的女人。我称赞了她的衣服,她说没品位的事儿她可不会做,而且她只穿适合她的衣服。这时,我们拐进一条小巷,她到家了。目前为止,艾丝缇的美貌都没有引起我的注意;也许是因为下午全神贯注地紧张工作所致,我实在精疲力竭了。我要跟她告别,但她转移了话题;她请我去她家坐一坐。她泡了茶,平静地跟我聊起我家里,父亲、母亲、兄妹们,还有一些过去的事情。艾丝缇充满感情地回忆了在我们家当育儿嫂和佣人的那些日子,她也没忘记我把玫瑰花塞进她床里的事。过了一会儿,她说了声抱歉,就朝壁炉边的屏风后面走去。我环视屋内,这个大房间里的家具样式十分传统,暗沉的窗帘、四方形的大长靠椅、抢眼的床和桌子。从小小的红色灯罩下散射出的灯光中,能看见在贴着深色壁纸的墙上,挂着两幅镶在金色画框中的描绘狩猎场景的风景画。艾丝缇搅扰了我观察屋内陈设时的宁静。她穿着一件轻薄的紫罗兰晚装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裸露着脖子和手臂。我开始心跳加速,面色苍白。她安静地朝我走来,抱起我的头,弯下腰,吻上了我的唇。我感到血液直冲大脑,把脸深埋入她的香发中。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填满了整个灵魂的快乐,让我再次想哭。

艾丝缇成了我的爱人。在我们幸福地展开这段极为秘密的地下情的那段时间里,尤其是刚开始的几天,我必须要去上一些令人十分痛苦的课。我接受这样一个女人的爱,究竟是否丢了尊严?爸爸会说什么呢,他对别人的评价总是很严厉。另外,我也不敢给艾丝缇钱。其实,这姑娘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可爱、高尚、执着,以至于我都不能想象她怎么可能把日子过糟。如果不是这样的性格,她怎么可能不变成黄脸婆。

我从来没有问过她这些事情,而且我也不愿去想。开始,我打算给父亲写一封长信,向他讨要生活费的同时,顺便告诉他我供养着艾丝缇。我写完信,后来又撕了。我不打算告诉他那些本来应该说的事儿了。

艾丝缇通常六点钟会在解剖学院那儿等我,然后我俩去散步,一起吃晚餐。有时在小饭馆,有时在家里,她一直在我那儿待到九点钟。我惊讶于这姑娘的心灵是多么高尚。她从来不喜欢阅读,对艺术的认知也低于平均水平。但她的谈吐顺畅流利;她经常回忆起在我们那儿度过的那些年月,并且会率直、坦白地说出她脑中浮现的关于过去的想法。她感情细腻,表达真诚,而当我在说我自己的事情时,也能饶有兴致地倾听。我断定,艾丝缇不是个轻率的人,也不是个拜金主义者,她不像大多数怀揣着热情的梦想来到布达佩斯、最终无功而返的人,从她的细腻和自身所处的社会阶层来看,这是个过于敏感的灵魂。她肯定能感受到,自己注定不会只是个农民或奴隶的婆娘;她配得上更好的东西,只要找到适合自己的关系。

我爱她,因为我应该感受得到,她的灵魂比她巧夺天工的身躯更吸引人。我们的关系美好而纯洁得连做梦都不敢想象。艾丝缇以她特有的细腻守护着我的一切欲望。

在我们重逢后第二个月里的一天,我突然病了。我遵守神圣的诺言,在写给母亲的一封信里告诉她,我需要卧床休息。我得的是流感,晚上开始发烧。那时,空气仿佛都稠密得像油一般,所有的一切都浸润在湿软、温暖的液体中。所以,这就很容易理解我觉得橱柜向一边倾斜,天花板也开始慢慢向我靠近。这时,我们会对壁炉产生恐惧,因为它有时黑压压地向我们倒来,有时又像只灰色的小猫,慢慢靠近角落。物体和人中间好像游动着许多绿色的成群或落单的圆球,它们时而聚成堆缓慢地移动,时而又各自分开。一切都让人恼火,还叫人犯晕。

我醒来时,桌上亮着灯,我看见房间的角落里躲着几个瘦小的绿色圆圈。房东太太正好生完火。我突然想起了艾丝缇,她今晚肯定在等我。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信件匣中抽出信纸,给她写道:“请千万不要因为没有等到我而生气,我生病了,吻你千万遍。”接着我又昏睡了过去。

我醒得很早,从窗口望出去,正好看见僵直地立在眼前的棕色防火墙。我思前想后,回忆起上次我在家病倒后的那个早晨。父亲醒来后,走到我的床前,给我量体温,检查眼睛、喉咙,然后就去洗漱。佣人们踮着脚尖慢慢地走过房间。我从床上往外看时,街上的商店都陆续开门了:米什科尔茨·伊斯特万书店及纸制品经销商、罗威·尤若夫墓碑、史努策·雅克布盐面铺、柯奇士·曼尼黑理发店,都亮起了灯箱。在经历痛苦之后,人都会想要放松,他们不用去上学,即使想去,也会被阻止。大家在另一个房间里铺餐桌,传来一阵瓷器和银器叮当碰撞的声音。女佣在壁炉边烤早餐的面包片,母亲过来问我睡得怎么样,还答应早上为我读书。善良的房东太太搅扰了我的回忆:她为我端来咖啡,还和我交谈,但这一切都无法和在家养病的幸福感相提并论。

早上我感觉不错,读了会儿报纸,间歇还小睡了一下。我没有胃口,午饭什么都没吃;下午又有点发烧。有人来敲门时,我正无力地呆望着防火墙上方那片亮灰色的天空,眼前一片晕眩。艾丝缇推开门,坐在床边,亲吻我的额头和脸颊。她为我调整了枕头的位置,拉了拉皱巴巴的床单,接着脱了外套。奇怪的是,她怎么那么随意、可爱……就像当年做女佣时那样,用手梳理着头发,浑身独特的女人味散发着迷人的光彩。她说,我不能说太多话,把被子曳到我的脖子下,让我发汗。我顺从地接受,但有个条件,就是要她给我念书。安徒生大叔的那本破烂、褪色的书就躺在柜子上我的笔记本和厚重的医书中间。她翻到《白雪公主》那篇,给我读了起来。读完时,夜幕早已降临。

艾丝缇煮上茶水,然后差人拿来了台灯。接下来要读的是《接骨木树妈妈》,这篇适合发烧生病的孩子。艾丝缇慢悠悠地读着,时而停下来,去泡点茶,往里面挤点柠檬汁,放在盘子里端给我。时而又坐下,继续读故事。此刻,外面响起了门铃声。不久就听到门打开的声音。紧接着,母亲走了进来。

我因不安而明显有些结巴地向她打招呼:

“您好,亲爱的母亲!”

母亲也问候了我一下,抚摸着我的头和手,盯着我的眼睛。我看到,她并不紧张,十分从容地应对我的忐忑。

“感谢上帝,你不太烧了。”母亲同时看了看艾丝缇,她从椅子上站起来,鞠了一躬。

母亲的脸上掠过一丝久违的严肃表情。我相当惊恐,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妈妈,我们在读安徒生童话,”我突然开口道。“正读到《接骨木树妈妈》那篇。我喝的是她煮的茶。”

母亲微笑了一下,问道:

“你们接下来还要读哪篇?”

“《白雪公主》,”艾丝缇回答。

“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一篇,妈妈,记得我当时也是跟艾丝缇一起看的,”我说。

“是个好故事,”母亲平静温和地说着,放下了手中的外套和帽子,“但我那时以为你更喜欢美丽的卡特琳娜和勇敢的锡兵。”

“是的,”我迷迷瞪瞪地说。“但我现在不喜欢卡特琳娜了,因为我觉得卡特琳娜其实就是艾丝缇。”

“艾丝缇从来不像卡特琳娜那样自视甚高、心肠歹毒啊。”母亲边回答我,边热切地盯着艾丝缇的眼睛。

“艾丝缇没有卡特琳娜的这些特点,”我说。“但我之所以觉得她像,是因为有一天早上我睡在床上时,梦见自己成了勇敢的锡兵,女佣把我的残骸从烧剩下的壁炉灰里挖了出来。而我的爱人,漂亮的舞蹈女郎却烧得只剩下头上的星星了……这时我哭了,艾丝缇把我叫醒,我拥抱了她……”我在此打住。在母亲和艾丝缇忙得团团转时,我只是静静地听着。但发烧又让我眼前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绿色圆圈。我放任自己沉静在滚烫而柔软的波涛中,目光呆滞地盯着那扇时而突然逼近,时而又随着墙一同远离的房门,当它在距离我很远的地方完全塌陷时,缓慢无声地打开了。

一个驼着背、头戴着稀松的假发,拄着镶有金色装饰的黑檀木拐杖的老人走了进来,靠近我;我立刻认出了他,安徒生大叔。他站在我床边,用深邃的蓝眼睛注视着我。

“我年轻的朋友,”他说。“你还认识我吧?你知道吗,我爱你。我也热爱锡兵和舞蹈女郎,接骨木树妈妈和美丽的卡特琳娜。我同样也爱艾丝缇。其实,我很高兴她也爱你。一个年轻的姑娘和年轻的男孩儿互相理解对方,是多么优雅而温暖啊……我写的故事里不是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事情吗?”

“是的,”我轻声答道。

“那么你还记得母亲的故事吗?”他问我。

我回答道:“记得,母亲为了她的孩子,去了死亡之国。”

“这个故事里,母亲为了能找到死亡之国,献出了自己的一切。”

“对啊,她献出了自己的眼睛、头发、手臂,还有眼泪,”我机械而忧伤地答着。

“但这不仅仅发生在故事中,你的母亲也是这样的,我的孩子……”安徒生颤抖着动情地说道。“青春和欲望在你的身体里,就像树根一样茁壮成长,开出了巨大的鲜花。凡是看见的人,都为之喝彩……”他停下来,使劲地用拐杖在我脸上刮了一圈,“但善解人意的园丁却害怕了,她要悉心呵护这两朵争奇斗艳的花朵。明白吗,小子?”

老人望着我,我不知道我是该像听了其他故事一样,对他的话一笑了之呢,还是该流眼泪。他严肃、平静地看着我,双膝有些不平衡,样子很滑稽,我还担心他会歪倒或摔跤。但他又开口了,这次是道别:

“你想一想这两朵花,你应该知道,如果一朵谢了,另一朵也活不久了……就是这样。嗯,上帝保佑你。”

他转过身。这时,门和墙又一同转身离我而去,安徒生大叔也是,他逐渐远去,变得越来越小,最后走到门边,打开门,消失了。

我感觉额头冰凉,是母亲的手,她坐在床边。我睁开眼时,她问我饿了没。我要她给我读母亲的故事。第二天一早我才想起来,艾丝缇早就不在屋里了。

三天后,我终于能下床了。我捂得严严实实地出门,把母亲送到火车站。回来的路上,我先去了艾丝缇家。听那儿的人说,她前一天从房子里搬走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起初,每晚独自回家让我觉得非常难受。那时,我总是久久地站在大街上,等艾丝缇回来。但她没有出现,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听到任何关于她的消息。



原载于《世界文学》2014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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