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
卫生间里镜子让热气一蒸,镜面模糊得呈现雾里看花的效果。
大壶站在卫生间的喷头下面,男生站在离他很近的身后面。
身体的温度和水汽的温度混成一团,男生将洗发水挤在手心揉搓了出泡沫。
“你别动,一会泡沫进眼睛了,难受得很。
”
洗发水经过头发的揉搓泡沫多了些,浓密的泡沫顺着头发沿着额头路过眉骨,最终划过下巴,滴落地上。
大概是之前一直忘记清理入口,现在喷头的水落在地上,卫生间的地上积了薄薄一层。
洗发水在入口的地方卷起了两个旋。
男生的手很是温柔,他用指腹轻轻按压在大壶的头皮。
此时此刻男生要问一句“水温合适吗?
力道合适吗?
”大壶真觉得没在家,而在理发店。
“没看出来,你他妈洗头还挺有一套的,是不是之前老给你女友洗头?
”
大壶眯着眼睛,懒洋洋地说了这句话,话音刚落,后面的手稍微顿了一两秒,没有回答。
男生接着给他洗头。
“怎么不说话了?
”
“给你洗头的时候你说什么话呢?
洗头就专心洗头呗,你们同性恋都跟女生似的多话喔?
”
“草。
”
这是男生第三次到大壶的屋里了。
时间要是倒转一周,大壶真的不认为两个人会有一起站在卫生间里洗头的画面。
怎么去形容这感觉呢?
仿佛是愉快吧?
不过这种愉快是从别人手里悄悄顺了一件珍贵的宝物的愉快。
愉快大概是真的,在愉快里有一些隐隐的担忧也是真的。
担心宝物的失主会在某一个出人意料的时刻来到他面前,理所应当的将这一件东西拿回去。
顺来的东西终究是需要归还的,这个道理大壶是明白的。
当然,还有一个办法!
如果我在失主找上门前将这件宝贝弄坏了,丢在垃圾桶里。
自然就不会害怕失去了。
· 2
·
男生去大壶屋的第三个夜晚飞快地过去了。
和男生第一次去大壶屋里一样,他们洗了澡做了爱,男生磨磨蹭蹭又在大壶这里留宿了一晚。
记得从前小学的时候,每回的暑假总是飞快而炎热。
那时候的天很高,白色的云层峦叠嶂地一朵又一朵的开在了蓝色的天空。
夏天是虫鸣、是用沙土堆起的沙雕、是冰镇的西瓜,也是灌满自来水的水枪。
上学时,大壶的爸妈对他管得很严,不是指别的方面吧,是指钱上面给得不松泛。
院子里有一个和大壶他们一起玩的邻居小孩,爸妈给他买了一把嫩绿色水枪,射程很远。
暑假每回下午一起打水仗时,小孩回回都能站在很远处也能射中目标。
大壶很想要。
不过他也有一点直觉,要爸妈花二十块钱只为了给大壶买一把水枪,只为了院子下午的水仗。
这不太可能。
明白是明白,他仍然想试试。
一天,大壶的爸妈下班回来,晚上一家三口坐在饭桌上吃饭。
大壶刨了一口饭跟爸妈说他想买一把一样的水枪。
当时大壶妈立刻将筷子一放,筷子碰着饭碗发出清脆的响声。
“买什么买,不是前两天刚给你买了一把水枪嘛?
怎么,当我们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
“可是...可是今天我看见别人就有一把水枪,比我的厉害多了啊?
”
“那人家家里爸妈还有金山银山呢?
有多大腿穿多大裤子。
”
“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了!
你给我快吃饭吧!
”
大壶闷闷不乐地吃完了那顿饭,那把水枪应该是不会有一个放在他手里的机会了。
事情出现了转机。
那一顿晚饭吃了的第三天下午,大壶又和他们一起打水仗。
快日落的时候,邻居小孩给他家里给叫回去吃饭了。
邻居小孩可能是走得太急,又太粗心,水枪放在地上忘记拿了回去。
大壶看见了,也没提醒,夕阳斜斜的晒着。
那把水枪在日落的光晕里闪着光,大壶没有忍住,直接将那把水枪揣回了兜里,带了回家。
拿回去的那天晚上,大壶将嫩绿水枪装满了自来水,站在阳台的防护栏前,对着黑色的夜空玩了很久。
自来水从水枪的枪口射了出去,消失在黑色的夜里。
第二天的下午他们一起玩打水仗,邻居小孩来了,说他水枪不见了,让他爸妈骂了一顿。
大壶自然从来没有带着这把水枪出去和他们打过一次水仗。
他知道,要是让别人知道是他顺了这把水枪没还,可能不会有人愿意和他玩了。
后来的一两周,大壶每天晚上都在爸妈回家前将水枪装好水藏在床下面。
等夜深了,爸妈睡了,他再起床取出水枪,对着墨黑色的夜里一下又一下射水。
不过水枪没玩太久,一是有些玩坏了,二是不能带出去炫耀。
大壶挑了一天将水枪丢了出去了,丢在一个离院子很远的地方。
偷来的东西总是不能示众分享的,不能分享的快乐也总是打折的。
·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