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wie的话:MzSavage同学闷头猛敲键盘。半天后,甩给我一个word文档。
我花了很长时间来读,花了更长的时间来领会。我发现,这篇文章解决了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问题。
原来的文章,是一长篇文字。虽然我很努力来排版,并提取分隔为12个问题和回答。但是,估计很多人还是 TLDR。
Too Long,Don’t Read?你可以试试,一赞二转三收藏😆
👇下面是作者介绍和正文啦
=== 我是简陋的分隔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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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生育的经历,为什么成了房间里的大象,被排除在整个人类的意识之外?
无意识的经历、情感和关系不会被反思,而更容易受到文化和社会权力结构的操纵。在我们因亲子关系的焦虑不断自我拷问、几十年前的旧伤不时隐隐疼痛、求助于技巧层面的方法去改进之前,我们需要讲述自己的经历和故事,才能更好的理解亲密关系的本质,更好的去爱去生活。
为什么死亡是永恒的话题,被无数次反复吟诵?
而死亡的另一面、创造生命的「生育」,一个人和世界、他人从「我-他」关系裂变为「我-你」关系这种最重要最深刻的精神体验却被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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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教认为,女人生孩子的痛苦是对原罪的惩罚,所以不值得一提。《旧约》中和妇女与生育有关的(如何月经),多是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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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文化更是认为这些事属于「士大夫」的文化世界的月之阴暗面(dark side of the moon),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视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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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娜·卡列尼娜》中,托尔斯泰写多莉不得不生养了很多孩子,一直喂奶以至于乳头皴裂无比疼痛那一段,几乎是我所知的所有严肃文学中唯一涉及到的生养经历描写。我自己有娃以后,才发现之前读了那么多遍的这本书,也完全无视了这一段。
当妈妈后,只有凌晨三点有一小时属于我自己,一整年时间每天只睡三小时,白天还要上班家务和带孩子,缺觉程度堪比美军虐囚。很多妈妈都有过这种极端体验。
现代社会中有一半人,都曾经累到心脏跳不动,数月甚至一两年没有休息过,但是这诸多体验只属于你自己。跟儿童、老年人和病人的痛苦和孤独一样,在舆论中,不论是公共场合哺乳母亲自己的尴尬甚至别人的指责,还是对广场舞和「坏人老了」的不断讨伐,实际上是通过「羞耻化」和贬低否定痛苦,隔绝和压迫承受痛苦的那个群体,以此来隔绝痛苦的「鸵鸟策略」。
弱者的失语,对自身体验和经历无法张口表达,因为潜意识中这属于权力结构和文化的幽暗角落,没人会听,因此无法说出。
无法说出,就无法形成连贯的故事,无法产生意义,包括对自己的意义。「童年之痛」、「生养之痛」、「衰老之痛」的体验和意义在意识之外,就像陈年旧伤,看似已经平复,阴雨天还会疼痛。生活中一旦出现压力,不论是工作劳累、孩子生病、哭闹,我们都容易情绪失控。
当我们发现自己总在抑郁、总在焦虑的时候,也许是时候将自己的故事讲出来。一遍遍讲述的故事,自然会产生意义,让我们理解自己的过去,并从而理解我们自己。
意义又会创造价值。价值不会来自别处,而是来自将意识的光圈不断扩大,去照亮越来越多的经历,包括我们自己童年的经历。我们从日常时刻的故事中创造意义。毕竟,每个陪孩子的时刻,每个工作时刻,我们之所以能真正体验到快乐,只能因为,「这是真正值得的」。
女性如何平衡家庭和育儿?她们被主流话语「讨论着」,被精英女性「示范」并「教育」。但是,脱离了家庭和社会支持,这就是一个压榨女性的谎言:
人家都平衡了!
如果你没平衡,就是你做得不够好!你不能干!你不优秀!
一个常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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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首先是「人」,存在的合理性建立在自我发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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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才是女性和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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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顺序不能颠倒。
所以女性的经历是重要的,值得被记住的。如果「女性育儿」这一重要经历,被选择性无视、停留在意识的光圈之外,那么女性就会面临一种窘境:
首先,孩子是家庭的孩子,国家的公民,但养育却变成了女性一人的责任,迫使女性不断被要求,被质疑,不得不无止境挤压自己的时间去做「时间管理」,而过滤掉更成功的育儿「时间管理」背后的经济、阶级以及社会支持程度的差异。
为了避免以「个人发展」和「正能量」之名,行冷酷剥削之实,女性必须抛开过度谦虚,像Sandburg说的,女性不要再把成功归因于他人,而将失败归因于自己。我们需要讲出自己的感受,情感的全景图,理解自己、理解家庭、理解亲子关系。然后才能真正理解自我发展和育儿以及平衡的问题。
父母皆祸害?原生家庭?哪怕不和解不原谅,但包袱必须放下。你和父母,彼此都没欠对方什么!这样才能轻装前行,更好的爱自己,爱生活,爱家人。女性因为是孩子的第一照顾者,跟孩子朝夕相处中,会比男性更深刻地返回自己的童年。本来已经被扫进意识角落的童年体验,可能会突然发威。尤其是童年时有过痛苦经历的人。
「原生家庭」这个词有毒。因为它看似是一个科学术语,实际上是一个隐喻。以似乎中性的意象「原生」植入了一个概念,那就是:
与生俱来、永远不可能摆脱。
然而,实际上根据发展心理学研究,人在二十多岁以后,就已经通过自我意识和自由选择摆脱童年经历的影响了。这种影响本身就只是概率和难以确定的相关性,绝对不是直接归因的直接因果关系。
另外,单单从实际案例出发也是如此。最简单就是,看同一个「原生家庭」中不同孩子的成长。
克林顿的妈妈是个单身护士,工作养家养孩子十分艰辛,后来嫁的老公酒后对她拔枪相向,但克林顿成为美国历史上少数完全平民出身的总统。可克林顿的弟弟,却是一个贩毒的浪荡子。
除了这种例子,独生子女政策推行了几十年,大家已经有些淡忘了多子女家庭的状况,但是,只要看看父母辈,看看多子女家庭的父母和姨妈舅舅们,同一个家庭的子女能力和境遇差别不可说不大。即使是基因基本一样的同卵双胞胎,被经济条件、文化决然不同的家庭抚养长大,也仍然保持着惊人的共性。当前的研究结果是:
同卵双生子的发展,遗传因素影响占50%、特殊外部因素(主要是学校和同辈)占50%左右,而家庭共同环境对子女的影响趋近于零。
就像万有引力一样,我们无法抗拒「确定答案」的诱惑,总在追求一个「终极解释」。但这种对个体生命发展的终极解释,本身就不存在!科学的发展和知识的进步,就是不断推翻既定的解释,寻求更好的解释。所以,一个闭合的、「解释一切」的理论,就是违背科学精神的。科学寻找的是「本来是如此」、「为什么是如此」、关于事物本身的规律,是关于世界本身的问题探索。
二十一世纪的新宗教「心理教」,跟一切给你「洗净、切好、端上」的终极答案一样,提供的是「应该如此」的、确定的、终极答案。「应该如此」是人的问题,编织了伦理、欲望、权力、社会习俗、意识形态等复杂的脉络结构。比如,遗传学研究属于「本来是如此」的科学范畴,但是被权力结构用于纳粹德国的种族清洗,曾被用于大范围给穷人和病人绝育避免其污染全民基因的「优生学」。这些后果,都被权力意志扭曲,从「本来是如此」的科学理论被扭曲为「应该是如此」的反科学。
美国在1920年代曾大范围搞过优生学,将其实是穷人的弱智和病人集中在与世隔绝的营地里终身监禁并强制绝育。
这种「应该如此」的答案,会预设某种本质的完美状态,去迎合了人的「本质主义倾向」:我们的大脑出厂设置就是假设万物具有固定的本质,符合的就是好的,不符合本质的就是坏的。比如《圣经·旧约》中对饮食禁忌的规定。
为什么猪和兔不洁净?
因为不符合反刍和偶蹄代表的牲畜的「本质」,
是「跨界」的,
所以是「不洁」的。
同性恋不符合男性女性的「本质」,所以古往今来东西方普遍存在对其的厌恶和罪责。这类似于人的大脑出厂设置。或者认为男性更符合人类的本质,而女性是「有缺陷的第二性」,就连弗洛伊德都难以摆脱这种时代性的普遍认识,认为「女性天生嫉妒男性」,因为自己没有男性生殖器,不如男性「完整」。这些思想,都源于大脑这种以「本质」特征去过滤事物的「出厂设置」。
然而,实际上,事物往往是家族相似的连续渐变体,并没有决然的「符合」「不符合」,或者「非好即坏」的两极分类。
首先,没有「完美家庭」这种本质存在。你不能把自己的负面特质和一些痛苦归因于童年的环境和经历,然后推出结论「人永远不可能幸福」和做出正确选择,「因为每一个家庭都存在各自的不幸」。而且,大部分经历到底是不是「不幸」,对人造成多大痛苦,也是因不同人的体验和解读而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