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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号“环球”(ID:GlobeMagazine),原文首发于2020年10月12日,原标题为《环球杂志重磅策划:新型阴谋论》。
在面对未知威胁,重大灾难、战争,难以置信的财富积累等等问题时,人们惯于在现有认知水平的基础上,根据自己的理解来分析世界,从而产生了某种信念固执,阴谋论因此有了市场。过去,人们认为阴谋论虽然疯狂、荒谬、可笑,但也翻不起多大浪花;不过,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和新冠肺炎疫情持续的时代背景下,阴谋论正在内容、传播方式、影响广度和深度等各方面加速变化。
在美国、加拿大、欧洲等国家或地区,“匿名者Q”等阴谋论组织大张旗鼓地宣传反智言论,其追随者浩浩荡荡走上街头,高举“新冠病毒是一场骗局”的标语,使全球抗疫陷入更艰难的处境;部分阴谋论者更是煽动仇恨、暴力,企图为恐怖主义正名;同时,阴谋论还被一些披着研究机构外衣的组织用来抹黑、污蔑其他国家的政府和国民……这一切,值得人们警惕和反思。
最近几年,各式各样的阴谋论在美国甚嚣尘上,无论保守派还是自由派,都在相信和宣扬各自版本的阴谋论。2016年美国总统选举以来,保守派发明和传播的阴谋论尤其引人侧目,各种谣言、迷信、另类真相充斥着美国的舆论空间,大有创造出一个“平行世界”的感觉。
阴谋论是一种广为流传的社会信念,认为某些个人或团体拥有巨大的神秘力量,能够操控世界以实现不正当的目的。阴谋论在世界各国并不鲜见,在美国尤其盛行。它既根植于个体的认知和性格,更与社会环境密切相关。
阴谋论在美国野蛮生长,既凸显了美国社会文化的特质,更反映了当前美国面临的政治危机。这些阴谋论已经给美国民众和政府带来了严重的负面影响。
从2011年开始,当时还是商人的特朗普就竭力传播所谓的“出生地阴谋论”,声称时任总统奥巴马不是出生在美国,因而没有资格担任公职。即使奥巴马拿出了出生证明,特朗普依然声称证明是伪造的。特朗普作为该阴谋论的旗手角色,不仅没有遭受名誉损失,反而积累了一大批保守派“粉丝”。
在2016年美国大选中,自由派和保守派都在宣扬阴谋论。
自由派宣称俄罗斯干预了美国大选,甚至认为特朗普是普京的傀儡,很多人因此至今不愿接受上次大选结果,不承认特朗普政府的合法性。
特朗普和保守派则大力传播抹黑希拉里的阴谋论。他们宣称希拉里及其丈夫涉嫌多起谋杀案和儿童性侵案,民主党高层邮件被窃是该党嫁祸俄罗斯的借口。特朗普还反复宣扬“投票作弊阴谋论”,并在大选结束后声称他其实赢得了多数普选票,理由是很多“蓝州”(民主党占优势的州)有巨大的作弊行为。
这次大选为各式阴谋论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以前虽有少数政客宣扬阴谋论,但很难进入主流政治舞台,然而近来有美国媒体评论称,“自2016年大选以来,阴谋论在美国的传播得到空前发展。”自上而下,过去4年里阴谋论似已成为美国政治甚至普通人生活的一部分。
特朗普及其支持者竭力鼓吹的一大阴谋论是所谓的“深层国家”。他们认为,一个与外交、军事、情报相关的权势集团长期控制着美国,不仅把美国带上错误的道路,损害美国人的利益,还试图颠覆特朗普政权。“深层国家”成为特朗普打击自由派、共和党建制派、情报系统政敌的便利借口。
特朗普经常在社交媒体上或正式讲话中援引保守派的阴谋论言论,用它们来攻击对手或自我辩护。他曾在一天内转发了20多条关于“匿名者Q”组织的阴谋论推文。为了攻击“弗洛伊德事件”引发的抗议,特朗普宣称那些抗议活动是由索罗斯等亿万富翁资助的。为了打击拜登的选举势头,他声称拜登正在服用某种药物或毒品以提升竞选表现力。
其他美国政客也频繁诉诸阴谋论。目前至少有6名共和党国会议员候选人表示相信“匿名者Q”阴谋论;民主党人则热衷于在社交媒体上传播特朗普是普京代理人的帖文;希拉里为了阻碍民主党众议员加巴德参与本党总统初选,称她是共和党栽培的,是俄罗斯人的最爱。这也催生了一波社交媒体阴谋论。
3月17日,在美国华盛顿,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白宫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讲话
阴谋论虽是一种类似迷信的错误观念,但对其部分信奉者而言却是一种理解世界的方式。
阴谋论者在面对大量信息时,主要基于自身的直觉和经验进行判断,而不是靠逻辑推理和证据评估。
他们很容易把不同的事件关联起来,对超出自己理解能力的复杂事件做出简单化的解释,特别是热衷于用秘密组织的操控来解释重大事件。
一般而言,偏好直觉思维的人比擅长理性思维的人更容易相信阴谋论。
目前,有些世界主要大国的领导人厌恶专业人士,在看待问题和制定政策时更相信自己的直觉。他们的一些核心支持群体也是如此,他们怀疑专业知识,热衷于从一些宗教典籍中寻章摘句,相信其中富含对现实世界的隐喻。
相信阴谋论也是安全感缺失者的一种补偿性控制机制。
在一个面临恐怖袭击、经济危机、传统价值观受到挑战的社会里,很多人都可能缺乏安全感与确定性,无力控制外在变化。而信奉阴谋论,能帮助某些个体找出事件的所谓“真相”,将外在世界的变化纳入可理解、可预测、可控制的范围,从而满足了个体对安全和秩序的心理需求。
在美国,通常是在野党更乐于宣扬阴谋论,他们要靠阴谋论来攻击对手和为自己的失败辩护。民主党人在2016年选举后热衷于炒作“通俄门”就是如此。而一旦掌握权力,往往就不再依靠阴谋论。
但在特朗普当选之后,这个惯例被打破。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不仅在竞选过程中较长时间处于民调劣势,在当选后也一直遭到自由派、某些官僚群体的反对。阴谋论成为他自我辩护和防御的重要工具。
20世纪80年代以来,美国一些教派的教徒就把与魔鬼的斗争放在灵性和政治中的关键位置。在他们看来,恶魔不仅攻击人,还能控制公共机构,例如新闻界、学术界、地方政府、联邦官僚机构等。堕胎权、同性恋、外来移民、福利项目、环保法规、经济管制等都是自由派和“深层国家”摧毁美国的邪恶手段。
这些教派的教徒们信奉这种强烈的末世阴谋论,主要因为他们对自己的信奉者人数和价值观的前景有强烈的不安全感——美国白人的相对规模在不断下降,预计20多年后将降到总人口的一半以下;美国社会变得越来越自由化和多元化,传统价值观受到极大冲击。
在这种强烈的种族文化危机感下,一些教徒需要阴谋论来解释外在变化并补偿自身安全感的缺失,将自身的危机归因于自由派、联邦政府、少数族裔、外来移民等群体的“阴谋”。
最近几年,阴谋论在美国空前发展,还因为存在对其有利的社会土壤和政治环境。
美国社会素来盛行个人主义,轻视权威,怀疑政府。有民调显示,至少有一半的美国人不同程度地相信与刺杀肯尼迪、登月、华尔街、不明飞行物、神创论、军工复合体、地平论、共济会、犹太人、“9·11”事件、疫苗、气候变暖等相关的阴谋论。过去几十年里,美国民众对政府的信任度持续下降,从1965年的77%下降到当前的20%;对主流媒体的信任度更低,只有13%;对科学界和教育界的信任度也不高,分别只有40%和25%。
有些保守派人士尤其不信任权威机构。他们在意识形态上就反对大政府,并认为主流媒体、科学界和教育界都被自由派控制着。
此外,
当前高度的政治极化使美国人更容易偏信本党派的极端观点,并指责对立党派的人在做着秘密且可怕的事情。同时,互联网的发展也极大地便利了阴谋论的传播。
许多先前局限于小圈子内的阴谋论凭借互联网广泛散播开来。甚至社交媒体的算法,都被设计成为用户提供更极端、更符合其胃口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