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逐渐成为一门投资,一场明码标价的买卖。
在公园为子女相亲的大爷大妈眼里,给女儿的择偶标准中,“好看、帅”只是附带条件,不是唯一的决定性因素,必须有物质保障才能列入考虑。而给儿子的择偶标准中,“漂亮、年轻”是重点。
不过,在孩子们眼里,眼缘还是很重要的。
“高攀”的婚姻中,某一方顺利进入了阶层的上升通道。但是,不得不说,现在离婚率也是年年高升,而最大的离婚原因是“冷暴力”。门不当户不对,两人很难有情感上的共鸣,激情过后无法交流,只能走向离婚。
而“低就”的婚姻,会将某一方家庭拉入阶层下滑的不归路。还记得去年的“上海女孩逃饭事件”,虽然事件不真实,但是民众的反应是真实的,“这不是逃饭,是逃命”。
相对来说,婚姻是可以自己控制的阶层晋级路径。因此,很多人会将功利因素放大到极点。先计算清楚利益了再谈恋爱,两人的感情能好就怪了。
其实,造成这一窘境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中国的恋爱教育缺失。孩子的两性教育不及时,组织化的社交活动也很有限,导致年轻人不会谈恋爱,也没有太多机会谈恋爱。过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中国的传统是包办婚姻,个人能够自由恋爱的机会太少。
如果中国的大学每周能像外国学校一样搞舞会party,孩子们就会有很多机会接触各式各样的异性朋友。男男女女觥筹交错,以后搭讪异性都不会尴尬了,难道还怕他们找不到男女朋友?然而事实上,现在的大学生接触异性的机会实在有限,除了课堂和社团之外,几乎没有其他的社交方式,自然选择的机会就更有限了。
一个人能够遇到符合自己择偶条件的人群非常有限,别人通过组织化社交方式认识了100个女性,而你就只认识1个,还是好基友的女朋友。你不被剩下,谁会被剩下呢?
为什么“相亲”这个词被这么多人厌恶,其实原因都在自身。自己不努力突破交友圈,整天关在自己的小圈子中什么也不做。最后,只好顶着父母的压力设置硬性条件,在相亲大会上碰运气。没有真正接触过的对象,将来怎么可能相处融洽?
在公园为孩子相亲的大爷大妈们,其实挺可悲。他们这一代人从文革到改革开放,经历了无数改变命运的机会,然而还是活得相对平庸。他们不是安贫乐道,而是缺乏但是魄力。但是,他们赶上了这样一个大时代,赶上了房地产高潮的时期。他们每个人手里好几套房,摇身一变成为“富人”。不过,他们却没有匹配“富人”的思想觉悟,他们相信存量不相信增量,相信拿在手里的钱财,不相信奋斗换来的跃升。个人的见识并不会随着财富和运气的增加而增加。
而他们的婚恋观也与此相同,只相信客观条件,不相信爱情。纯从功利的角度讲,他们的择偶标准或许是对的。如果,下一代中国人仍像他们的父母辈一样,在满是机会的时代原地踏步,一辈子仍然平庸,那么,结婚对象的客观条件说不定能给你一次飞升的机会。但是,这是上一代人中比较平庸的那部分人,在心力与胆识都衰退的年纪,依照他们过去的人生轨迹(无论悔恨与否),希望能为子女创造一份突破的机会。而也是这份“可怜天下父母心”愿望,成为了他们子女身上被迫背负的一个重担。
这里是北京,一个从过去就是权力分化的国家中心。相亲市场,正是这一阶层差异的放大镜。高阶层的父母竭尽全力阻止跨阶层的流动,而低阶层的父母拼尽力气促成跨阶层婚姻。
北京严苛的户口制度,再加上极高的房价,抹平了文化资本在阶层差距中的影响力度,比如,相亲鄙视链中的京籍、京户博士男找本科女,只要有户口、轻度残疾也可以。再比如,北京父母要求对方也是京籍,鄙视京户外地男,从根源上讲也是高房价的经济因素决定的。
对于被统治阶层来说,改善自己不利处境的方式不是推翻整个等级制度,而是努力使自己晋升为更高的等级。那些不想跌落到更低社会阶层的成员,也必然会努力奋斗。无论是晋级还是保级,这些人奋斗的方向,往往符合统治阶层的意志,甚至会更有利于统治,比如,十年寒窗,金榜题名。
这就如同,印度的种姓制度。低种姓的人不会反对种姓制度,他们反对的是自己的种姓低。于是,他们历尽千辛万苦,努力提升自己的种姓。而晋级成功的人,往往会排斥自己当年的同伴,成为捍卫等级制度、捍卫阶级统治的中坚力量。
一旦低种姓的人获得较高的种姓,他们会立即通过婚姻等方式巩固自身的地位,同时修筑身份壁垒,排斥、歧视比自己种姓低的人。他们是种姓制度最坚定的维护者,因为他们支付了巨大的成本才获得身份的跃升。
就像肖锋在《个人晋级二十条》中所说的“公车变心板效应”,没上车前,下面的人都在喊:“快上啊!快上啊!”等他们上去了之后,反而就喊:“别挤啦!没地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