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书丨“我的图书设计师到底对我的书搞了什么鬼！”

在图书行业打拼，若是专攻文学，绕不开“企鹅经典系列”的阴影。

《马男波杰克》(BoJack Horseman)里调戏出版业凋敝，便用的是一群“企鹅人”的形象。虽说是调侃，可窥其影响力，不言自明。

而不仅仅是“企鹅经典系列”，企鹅图书公司旗下的图书，只要过了眼，就能很快被辨识出来。而这种难以言说的感觉，自然来源于其设计调性的稳定，溯其根源，在人——在于设计师/插画师与文本作者间的合作。

而我们也都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合作，即使过程辗转，若是结果满意，那还是皆大欢喜。

好话就说到这，我们换个画风。

那若是结果不满意呢？

别猴急，读者君来引用一段企鹅公司执行副总裁兼艺术总监保罗•巴克利的话：

“我怎么会只找到了寥寥几个作家，愿意在这样一本书里坦言他们为什么痛恨为他们所设计的那些封面？我猜，或许时间治愈了一切。或者干脆是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他们只是在这本书里才表现得彬彬有礼吗？而设计师们在任何时候都显得咄咄逼人吗？有可能。设计师们总是激情四射的一群人，他们真诚地希望用自己的作品打动我们，却总是年复一年地遭受拒绝和否定，因此早已将扭扭捏捏的羞怯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就像两口子吵架，我们作为其中一方会激烈地为自己辩护，但我们确实有着很好地品味。我是认真的……你真应该看看我穿的鞋。”

好的，读者君把精彩的留在了后面。让我们一起来看看“我是一个作者，我的图书设计师搞的都是什么鬼！”——这一令人激越的部分吧。

《企鹅经典系列》

劳

企鹅经典系列一直被称为企鹅王冠上的明珠，这确实如此。企鹅经典系列中大约有一千四百本书，没有任何一个经典系列可以在数量、深度和质量上与之抗衡。尽管多年以来会有微小的改变，但从 1946 年企鹅经典第一本书的出版（荷马的《奥德赛》）直到 2003 年，企鹅经典的设计风格几乎没有改变过。但是到了 2002 年，企鹅美国和企鹅英国觉得是时候来一次彻底的修订了。于是开始了一场漫长而血淋淋的过程，以试图达到让两家公司的出版人和艺术总监都满意的效果。最后结果非常好，模板优雅，简洁又清新，可以完美地容纳不同艺术风格的杰出作品。

劳

“不要裸女，不要詹姆斯·邦德。”

我觉得很困惑，企鹅美国雇我来做伊恩·弗莱明的詹姆斯·邦德系列。他们似乎对我的想法很开放，但是伊恩·弗莱明的家人却要求不要有裸女，不要有詹姆斯·邦德的形象。《皇家赌场》是个测试，如果我通过了这个试设计，那我还可以设计其他更多的书。我想做更多，希望能完成全部十四本。

我和罗斯安妮讨论了我的草图，挑了其中一幅。我们挑了一个模特来做詹姆斯·邦德（也许我在阴影中拍摄，让他的相貌难以辨认，这样也许他的经纪公司不会介意）。我找来我的妻子帮忙拍摄，让她去做了个头发并且化了妆。在我不到 30 平米的摄影工作室里，我们为两个人物都拍了照片（维斯帕和詹姆斯·邦德）。我还拍摄了一张三人的照片，我找来了一个朋友扮演大反派，加上我和我妻子，拍摄了我们三个人在玩巴卡拉纸牌，然后我上色，打印，排版之后交给了罗斯安妮。她建议我加一些其他元素进去，于是我加了纸牌。然后把这个封面交给了伊恩·弗莱明的家人。但是他们不喜欢。

当时有一本刚刚发行的英文版，他们比较喜欢那个封面，我也比较同意他们的看法。那些封面的风格似乎更合适去表现詹姆斯·邦德，照片的拍摄手法聪明又老练，并且是抽象的，而我拍的照片通常品味比较低俗。

我开始想我要怎样重新开始这个封面的设计工作。但是企鹅方面说，这个封面可以用，只是去掉封面上的詹姆斯·邦德就可以了。

詹姆斯·邦德的确出现在了封面中，在所有人中间的位置，但是只在书籍后封很小的一个图案，他手里拿着沃尔特刑警步枪。我也做了一些裸体女郎的，但是随着后来封面模特的衣服越穿越多，他的家人也越来越失望。

现在英国新版的伊恩·弗莱明系列出版了，没有詹姆斯·邦德，只有一大堆裸女。我喜欢那些。

跟版权所有人打交道就意味着会有许多限制，而我的工作则是鼓励设计师或插画师去设计出更好的作品。邦德的故事都是关于邦女郎、枪支弹药，还有邦德。瑞奇非常酷，他接下这个项目并且完成得很好。在加入了很多元素之后，我们完成了这套很有品位的封面。

我不是那种会满世界找工作的人，所以当企鹅图书联系到我的时候，我感到非常惊讶。

对我来说，尽管生活在现代社会中，美国还是看起来离瑞士很远。其他设计师为这个系列所做的漂亮封面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也很高兴有机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所以我同意来做这个项目，并且信心满满。我读了雪莉·杰克逊的书，然后试图也做出一个漂亮的书籍封面。

就我个人而言，我现在对这个封面不是非常满意，因为大部分角色看起来都有些呆板。

另外，我还是很好奇，他们是怎么得到我的邮箱地址的。

《爱我》

这个封面对我来说是个差评之作。《爱我》是一部喜剧小说，它讲述了小说的主人公拉里只身来到纽约，并实现了他的大梦想——在《纽约客》工作，后来在阿尔冈昆酒店的橡树屋里某个时刻，他鼓起勇气开枪打了出版商，然后回到了圣保罗，回到了他挚爱的妻子艾瑞斯那里。这个封面完全没有体现出这些内容。我第一眼看到这个封面时，以为上面是贮木场堆积的橡木支架，或者关于棺材的什么噩梦，或是孩子们对“华盛顿杜邦环岛”的空中幻想透视图；又或者是乐高乐园发生了爆炸，总之就是一点都没有表达出书的内容。也许这是给企鹅版弗兰兹·卡夫卡的《审判》设计的封面，但是卡夫卡不喜欢，所以他们塞给我了。总之，它还可以更差，正如我们所说的。可能是果蝠倒挂在光秃的枝节上或者是一张褥疮溃烂的彩色照片。我没有恶意，尽管《爱我》在亚马逊小说类排名中仅仅达到了234,851位，并且迅速减价以 59 美分的价格卖了上千本，剩下的都被回收拖去回收厂。我仍然留了一本，并且非常喜欢读。这是一本很有意思的书，尽管你从封面上看不出这一点。

我花了很长时间试图将我的想法表现出来，我想用不同的纽约摩天大楼的照片，将它们画在一起。但每个大楼的视角都略有不同，想把它们放在一起简直是噩梦，看起来糟糕透了。之后我注意到了最初胡乱画的那张草稿。第一稿总是最好的。

《藏红花厨房》

企鹅要出版《藏红花厨房》这件事是令人震惊的，这个决定很勇敢，也很有原创性。这幅艺术作品捕捉到了小说的主题，也生动地展现出了故事的发生地，它并没有在视觉表现上落俗套或者走捷径。其他很多封面都选择用围着面纱并且有着天真无邪眼睛的女人，那确实很有吸引力，但是既没有想像力，也不能有效且真实地表现故事。毫无疑问，这个封面是最有想法，也是独一无二的。这是我一直以来最引以为傲的一幅封面作品，它超越了所有预期。

快到截稿日的时候，我迅速画了一张伦敦的素描，从而促成了后续的设计。尽管这看起来跟小说没什么关系，我的一些艺术部门的同事还是指出这两座塔多么像阳具。一群变态！

《廉价恐怖小说》

我十分确定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一条关于消费品的不成文的规定，承诺每一样流入到社会上的丑陋的、乏味的、畸形的，或是误导性的东西终有一天会变出色的。《廉价恐怖小说》是菲尼亚斯·坡系列中我最喜欢的一本，所以我讨厌对它有不好的想法。但是，我还记得我的邮箱收到给作者的赠书的那一天。

那天是很平常、愉快的一天，不适合污秽的语言和冲动的暴力。我打开箱子，迅速地考虑了把这些书都放进一个枕套里，然后把它们像对待一窝双头小狗般扔进水里。我应该提一下关于书名的设计还是很棒的，是我看到的最好的版本之一，但是并没有好到可以挽救这个封面的失败。我看了校稿，当然，关于艺术的表现形式，我也跟我的编辑激烈地争执过，这封面对于我来说就像是从宿醉的内衣广告中剪下的不能用的画面。但是我也曾天真地希望在最后的印刷中，颜色可以没这么肉感。如果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实物更加肉感，而且分辨率更高。现在我都可以辨认出他们皮肤上的汗毛孔了。我十分确定我能看到痘印和鼻毛。此外，唾液的部分还有着适当的光泽让整体看起来更完美。时至今日，这都是我见过的唯一一本唾液可见并且血肉清晰的书。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我意识到我们创造的世界并不总是有吸引力，所以我可以忍受由两个普通模特糟糕的脸拍出的真实特写。顺便提一下，那是一个毫无创意的画面，和故事中暴力的接吻以及咬舌的情节如出一辙。最可气的是，除了结尾的几个场景，整本书的故事都发生在夜晚，如果封面上能加入一点夜间的阴影，或者一点宛如洗过的蓝霾，可能效果都会不错。但是这个吻明显是在上午晚些时候一个低级酒吧外的停车场发生的。这也许是我第一本书里的一个场景。几年后我慢慢习惯了这个封面，但是直到现在我还是不觉得它酷。

关于为保罗先生创作的这个封面，我唯一能想起来的就是我花了大量的时间和一个摄影师在做运动模糊效果的肖像照。在那上面花费了太多的时间去尝试，与此同时我分配给另一个摄影师去拍摄我的另一个想法。结果我花了最少的时间去完成了最终的封面。真像是我人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