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昔日的丝绸之路,分布着700多座洞窟,它们穿越时间和历史的层层壁障,成为了世界上最重要的佛教宝藏之一。
几个世纪以来,这处中国最壮观的佛教艺术洞窟在大自然和人类的强取豪夺之下幸存了下来——大地震、洪水、沙尘暴、当地的古墓挖掘者、掠夺文物的欧洲探险家以及曾经在石窟中居住过的白俄罗斯士兵等都留下了印记。
如今,摆在这处世界遗产面前的是更迫在眉睫的“威胁”:源源不断的游客群体和巨大的商业诱惑。
今年的十一黄金周,敦煌市共接待游客30.79万人次,其中,莫高窟接待游客10.4万人次,远超其日承载量6000人次。
莫高窟无法承载这么多的游客,但所有对敦煌发展感兴趣的人,毫无疑问都期待有更多的游客到来。去年敦煌迎来了超过900万人次的游客,实现旅游收入91.33亿元,同比增长16.55%。
特殊的地理位置赋予了敦煌独一无二的历史价值和文化内涵,世界文化遗产莫高窟盛名更让它绝无可能埋没于漫漫的黄沙中,作为古代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在“一带一路”战略规划之下,敦煌又有了更重要的政治和文化意义。
这仍然是一座渴望迅速发展的旅游之城,但无论从人口、资源环境还是地理条件来看,它的承载力极其有限,敦煌和它身后的敦煌文化,都试图在新的机遇下突破自身,寻找更多讲述敦煌故事的出口和方式。
从数字敦煌到数字丝路
前秦建元二年(366年),僧人乐僔路经鸣沙山,忽见金光闪耀,如现万佛,于是便在岩壁上开凿了第一个洞窟。此后法良禅师等又继续在此建洞修禅,称为“漠高窟”,意为“沙漠的高处”。后世因“漠”与“莫”通用,便改称为“莫高窟”。
此后的1000年间,寻求功绩的僧侣、富裕的商人和官员不停地开凿与修缮。元朝之后,随着丝绸之路的废弃,莫高窟也停止了兴建并逐渐湮没于世人的视野中。
今天,735个洞窟在自然和人类的数次“洗劫”之下幸存了下来,其中近500个洞窟内保存了45000平方米的壁画和2000多身彩塑。佛教文化之外,敦煌壁画和雕塑展示了中国各个朝代的工艺水平和艺术风格,包罗万象的内容则为当时社会宗教、战争、交通、农事、饮食等日常生活各方面提供了最生动的注脚。
这让莫高窟成为了许多人的“朝圣地”。其中既包括了那些追寻历史足迹而来的学者,寻找灵感的艺术家,还有越来越多试图通过极限运动来挑战自我的都市人。过去几年中,以“玄奘之路国际商学院戈壁挑战赛”为代表的户外运动赛事在敦煌举办了100多场。
2017年,莫高窟迎来了170万游客,今年这个数字有望超过200万,而在1979年莫高窟对公众开放的第一年,它只接待了26000名游客。美国盖蒂研究所建议的数字是日游客量不超过3000人次,相对于越来越多对石窟以及莫高窟历史产生浓厚兴趣的游客而言,这个数字显得有些不切实际。
如果将敦煌旅游非常明显的淡旺季考虑进去,高峰时期的莫高窟甚至要承载超过2万人次/日的游客量,远远超过了其目前所制定的6000人次/日的上限。
当然,这不仅仅是敦煌的烦恼,就如同埃及的狮身人面像、金字塔等一样,这些脆弱易逝的世界遗产地面临着普遍困难——如何在保护它的同时又能让外界和公众接触。
上世纪90年代,在前敦煌研究院院长樊锦诗的主导下,“数字敦煌”项目开始启动。
2014年,敦煌莫高窟数字展示中心建成,这给莫高窟旅游模式和人流控制带来了革命性的变化。通过数字敦影院中《千年莫高》和球幕影院中《梦幻佛宫》的展示,某种程度上,清晰的实拍、缩放式拉近讲解等给人的艺术体验甚至超过了在实体洞窟中的游览。
目前数字展示中心展示的洞窟在莫高窟游览时不再开放,这样一方面减少了洞窟开放数量,为文物保护和修复腾出了更大的空间,另一方面,也缩减了游客在洞窟中的滞留时间,减轻了文物保护压力。
2016年4月上线的“数字敦煌”则让莫高窟真正走出了敦煌。
30个经典洞窟、4430平方米的壁画的高清图像面向全球开放共享,VR等新技术的应用,更让人们有了身临其境的感受。根据敦煌研究院院长王旭东的介绍,未来所有的洞窟都要全部开放。在他看来,“这是人类共同的文化遗产,不开放就会成为历史的罪人;但是手段方式也很重要,开放得不合适也会成为历史的罪人。”
此外,敦煌研究院投入大量精力,面向校园、文博机构、科研院所等巡展。2016年起,还加强了海外陈展,目前已在美国、俄罗斯、奥地利等国展出过。
现在,从千年藏经洞里走出来莫高窟,还希望辐射更多的年轻人。
这个变化是从去年12月正式开始的。腾讯与敦煌研究院签订了战略合作协议,启动“数字丝路”计划。目前,《王者荣耀》“飞天”皮肤已经上线,“古乐重声”在莫高窟举办了音乐会,“数字供养人”计划也已经开启。
今年7月,敦煌还与抖音签订合作备忘录,成为了抖音城市计划下的第三座城市。
初见敦煌 《又见敦煌》
莫高窟之外,敦煌在寻找自己的新叙事。曾经为多个城市创排过爆款旅游演出剧目的王潮歌成为了敦煌的新选择。
2016年9月20日,甘肃四库文化旅游投资公司与北京观印象公司合作开发的《又见敦煌》正式公演,这是王潮歌继《又见平遥》和《又见五台山》之后的“又见”系列又一力作。
接受媒体采访时王潮歌曾吐露,在多次拒绝执导之后最终打动她的是敦煌市领导的一句话——“我们甘肃需要一台作品,我们的敦煌更需要一台作品,这个作品并不完全是给来敦煌旅游的人看的,我想给我们的子孙万代看。”
到达首日的晚宴上,同行几位甘肃媒体人此前已经来过敦煌数次了,“除了莫高窟、月牙泉,这个演出是最值得观看的了。”大家毫无异议一致推荐了《又见敦煌》。
演出的剧场位于敦煌市区东9公里处,与莫高窟数字中心并列。剧场采用下沉式结构,外部由蓝色玻璃建成,从上空俯瞰就像沙漠中的“一滴水”。
▲《又见敦煌》剧照 摄影:严秀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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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演出分为四个剧场进行,观众跟随着剧情的发展自然过渡到下一个剧场。内容上,则选取了敦煌历史重要节点的故事,例如丝绸之路打通、道士王圆禄发现莫高窟等。
第一幕通过历数遥远的那“一条大路”上与敦煌有关的历史人物,带领观众穿越千年的敦煌;第二幕则以发掘莫高窟藏经洞的王道士为主角,通过人神之间充满忏悔与宽恕的对话,让这个被视为“罪人”的道士形象更加丰富和饱满;第三幕移步换景,观众被引领到16个不同的“洞窟”内,去感受当时人们生活中的喜怒哀乐;最后一幕在大剧场中展开,讲述了索靖镇压叛乱、张议潮收复河西以及那幅旷世绝作《药师经变图》在这片土地曾发生过的故事。
但这种创新的流线式的演出,在现实操作中,却并非理想中那样“行云流水”。无论是入口处的入流引导还是每个场景转换过程中观众疏导,都显得有些拥挤凌乱。最具有沉浸感的第三幕,却因为16个“洞窟”的同时上演,声音不断串场,让人频频出戏。
作为敦煌新名片,《又见敦煌》不可避免地被拿来与另一部经典之作《丝路花雨》作比较。后者同样是为甘肃歌舞剧团创作的演出,从1979年首演至今已经将近40年了。
不过这部经典的歌舞剧目放在今天来看,似乎很难再给人带来感官上的强烈刺激。歌舞剧中,敦煌壁画“反弹琵琶其伎乐天”的形象故事依然经典,但无论是表演的形式、现场的色彩灯光声音,还是与观众的互动、环境氛围的营造,与全新的情景融入式演出《又见敦煌》相比,已经有些黯然了。甚至有挑剔的观众这样评价,感觉像是观看春节联欢晚会的歌舞表演。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样一部久演不衰的剧目,在细节上仍有它的可圈可点之处,从语言和字幕的处理上,可以看出这台演出面向的是更广阔的观众,事实上,《丝路花雨》也曾多次在海外表演。
目前,敦煌市面上共有三部旅游演艺节目,除了《又见敦煌》和《丝路花雨》之外,还有实景演出《敦煌盛典》。对于这个年游客接待量不足千万、淡旺季十分明显的城市来说,演艺项目如何保持持久的生命力依然是个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