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是下雪的撒哈拉沙漠,今天平安夜,明天圣诞节,还有7天就是元旦,提前拜个早年~~委屈大家过节还要看鬼故事了......就是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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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人珉楚不记得今天是自己第几天出来化缘了,每天天明即出寺天黑才回去,一天不知道要跟多少人念阿弥陀佛,请求人家布施。法云寺是大寺,不缺香火,住持还老让他们轮流参加这种为期一个月的化缘,说是磨炼僧人们的性子,是一种修行。这时节白天热得人发昏,在寺里待着都难过,现在倒还要一天天地走个不停,珉楚心里老大不情愿,但又不敢不出来。
日头白花花的,珉楚走得都快虚脱了,水讨着喝了好几次,全变成汗蒸了出去,还没等浸湿僧袍,就消失在燥热的空气中,珉楚昏昏沉沉的,眼前不知是饿的还是热的,一个劲儿地冒金星。
忽然听到人喊他的名字,珉楚手搭凉棚,抬眼一看,路边饭铺凉棚下面有个人正冲他招手。外面亮里面黑,看得不甚清楚,模模糊糊地像是以前认识的中山人章四郎。珉楚走过去,眼睛适应了黑暗后,一看确实是章四郎,做买卖的章四郎,小时候的同乡章四郎。
章四郎正坐在一张几案旁喝茶,他拉过珉楚,给他叫了些胡饼和菜,又倒了一杯茶。珉楚真的感觉到饿了,他狼吞虎咽地吃喝起来。
吃饱喝足又凉快了一会儿,珉楚感觉整个人都重新焕发了,精神重新回到身上,脑子也清醒了许多。记忆慢慢变得清晰起来,他忽然吓了一跳。
“我记得……你不是死了吗?你的法会还是我给你诵的经呐!你家人特地来找的我,就是前年的事啊。”珉楚对章四郎说。
章四郎笑了,他抬手摸了摸后脑,说:“没错,我前年就死了。不过一时半会儿还没轮到去托生,现在在这里做掠剩儿。”
“掠剩儿是什么?”珉楚问。
章四郎指了指外面:“你看这街上,做生意的多吧?有的人赚得多,有的人赚得少,看着都是他们自己努力挣来的。不过这人富或贫,命里都有定数,你命里要是没有,挣到了也留不住,多出来的钱,就让我们拿走了。我们就是掠剩儿。”
章四郎站起身,走到凉棚边上,指着外面的行人,“你们平时注意不到,其实街上好多都跟我一样,是掠剩儿。看那个老太婆,那就是个掠剩儿,那边那个僧人,也是个掠剩儿。”
被他说的僧人正朝这边走过来,章四郎喊了他一声,他也过来喝了杯茶,跟章四郎聊了一阵。珉楚在一旁默不作声相陪,章四郎介绍的这些东西都太令他吃惊,他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僧人走了,章四郎拉着珉楚,到街上闲逛。日头已斜,外面没那么热了,街上的人多了起来。经常有人跟他们相错,有几个热情地跟章四郎打招呼。“这些人,应该也都是鬼吧?”珉楚想。
上周插错图片,不过还是有留心的读者发现惹,这周调回来,这是街上的鬼~
桥头有个妇人在卖花,珉楚平常从未注意过这些景象,他第一次发现这些花竟这么艳丽,仔细看有着一种妖冶的美,让人有被诱惑的感觉。他的眼睛差点移不开。章四郎看到他的样子,不禁笑了,伸手掏出钱来,跟妇人买了一朵,送给了珉楚。这是一朵淡红色大花,花朵有手掌那么大,细长的花瓣弯弯曲曲地伸开,尾端又向回收起来一点,花长在一根粗壮的茎上,没有叶子。
“这不是人间的花,只有鬼才会认识。”章四郎说,“你拿着它走走看,凡是看到它冲你笑的,那都是鬼。”
正说着,一个挑着担子的小贩从身旁路过,看到珉楚手中的花,意味深长地冲他笑了一笑。珉楚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他望着小贩过去,问章四郎:“这城里到底有多少鬼?怎么我平时从来都不知道?”
“有多少,你待会儿就知道了。我们和你们一起在铺里吃饭,一起在寺里烧香;清晨跟你打过招呼的是鬼,傍晚对你作过揖的是鬼;昨天和你共过船的人明天可能是鬼,现在不是鬼的以后可能是鬼。说不准,有一天你身边没有别人,都是鬼。”
看着珉楚惊吓的表情,章四郎狡黠地笑了,“回去吧,我还有事,不陪你了。以后说不定还会再见的。”章四郎冲珉楚一拱手,转身走了,没多会儿,就消失在傍晚的人流中。
珉楚感觉自己的头比今天中午时更涨了,昏昏沉沉的,浑身发烫。他本能地走上回法云寺的道路,一路上,只觉得经过的每个人都在冲自己笑,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真的,还是自己的幻想。
一回寺,珉楚就病倒了,他神智混乱,发起了高烧,住持让人煮了草药服侍他喝下,他连着上吐下泻了一天多,热度才慢慢降下了一点,到第三天早上才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师弟,他一直守候在珉楚的床榻旁边。看到珉楚终于醒了,师弟露出欣慰的笑容:“你总算是醒了,前两天我还以为你中了邪,尽说些胡话。”
珉楚愣愣地看着师弟,问:“我说了什么?”
“你指着住持喊鬼,还说到处都是鬼,疯得什么似的。我们好几个人按着你,住持才把药给你灌下去。”
珉楚爬起身,感觉头还是疼得要命,他努力回忆病倒前的场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我病倒前到底发生什么了?”他问师弟。
师弟扶他靠在墙上,转过身去水盆里捞手巾给他擦脸,“你中暑糊涂了,举着半截死人胳膊回来……”
珉楚的记忆回来了,他想起了章四郎,想起了街上那些奇怪的人,想起了章四郎送他的大花,想起了进寺时住持的微笑……
“我举着的那个东西在哪儿?”珉楚打断了师弟的话,问。
“我给扔到了寺外的水沟里了。”师弟说。
珉楚挣扎着爬了起来,推开了师弟的搀扶,一个人走到院里,穿过院门,绕过大殿,一直走到寺外,在河沟里看到了师弟所说的东西。那确实是半条死人胳膊,大部分已经腐烂殆尽,能看到露出的骨头,手掌伸开着,手指微弯,就像一簇枯萎了的花瓣。
早晨的阳光很好,寺门口已经有了不少行人,每个人都忙碌着,有些走过来,有些走过去。珉楚看得恍惚起来,没了章四郎的花,他已经分不清,这些行人中,到底哪些是人,哪些是鬼。
原故事出自《稽神录》·僧珉楚
广陵法云寺僧珉楚,尝与中山贾人章某者亲熟。章死,珉楚为设斋诵经数月。忽遇章于市中。楚未食,章即延入食店,为置胡饼。即食,楚问:“君已死,那得在此?”章曰:“然,吾以小罪未得辞脱,今死为扬州掠剩儿。”复问:“何谓掠剩?”曰:“凡市人卖贩,利息皆有常数,过数得之,为掠剩,吾得而掠有之。今人间如吾辈甚多。”因指路人男女曰:“某人人皆是也。”顷之,有一僧过于前,又曰:“此僧亦是也。”因召至与语良久,僧亦不见楚也。顷之,相与南行,遇一妇人卖花。章曰:“此妇人之花亦鬼所买,花亦鬼用之,人间无所用也。”章即出数钱买之,以赠楚,曰:“凡见此花而笑者,皆鬼也。”即告辞而去。其花红色可爱而甚重。楚亦昏然而归,路人见花颇有笑者。至寺北门,自念:“我与鬼同游,复持鬼物,不可。”即将花掷溅水中。既归,有同院人觉其面色甚异,以为中恶,竟持汤药以救之,良久乃复,且言其故,因相与覆视其花,乃一死人手也。楚亦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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