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爱玲
这两天我没上班,时间全都在耗在了医院里。
因为小宝高烧不退,一度飙到41度。
而每月十五号前后,又是公司测算考核数据、评定绩效奖金最集中最关键的几天。
没办法,我只好将我的本职工作委托给同事代劳,他帮我基本完成之后,我再在家中上QQ接收,做最后的审核确认。
小宝打完针后半靠在床头,弱弱地问我:“妈妈你还要去公司吗?”
我亲亲他的额头:“不去了,妈妈争取在家完成工作,然后陪着你。”
他烧得蜡黄的小脸马上露出高兴的笑容。
今天上午陪他在医院挂水,老公负责陪他聊天、安抚情绪,我不停地出去接打电话,因为有个业务客户要方案,今天必须确认报价。
打完后,我走回乌乌央央的输液大厅,儿童医院人满为患,输液连座位都找不到,很多人干脆在走廊铺张报纸,带着孩子席地而坐。
门口边有个年轻妈妈,一手给孩子举着输液杆,一手握着电话,几乎带着哭腔说:“我实在回不去,孩子肠炎拉得脱水了,他爸又出差不在家,我自己带着他在医院打吊瓶,麻烦你跟领导解释一下……”
她抬头的时候,我们四目相对,我朝她扬了扬嘴角,她向微微点头。
那一刻,职场妈妈的痛,我们彼此都最懂。
我身边的人都知道,我算个蛮敬业的人。因为我很珍惜我的工作。
从2002年大学毕业后入职至今,我经常自嘲:“这十几年,男人没换过,工作没换过,我的人生,真是亏大了”。
调侃归调侃,我依然觉得自己拥有这份工作,是极大的幸运。
有人问过我,15年,你就从未有过跳槽或辞职的念头吗?
凭心而论,有过。
但是,不是有猎头挖我的时候,不是我成为别人眼里的“畅销书作家”的时候,不是在有人建议我放弃工作全职写作的时候。
我唯一有过冲动辞职的念头,就是在孩子生病需要我、我却不能在他身边的时候。
在出差特别多的前几年,我亏欠孩子很多。
我曾在他撕心裂肺的哭声里拉着行李箱夺门而去。
我曾在趁他吃了退烧药睡得迷迷糊糊时悄悄溜走。
我曾在他做完手术第二天就奔赴另一座城市重返工作岗位。
人生可以自主选择的时候,并不多。
更多的时候,只能取舍。
我有一个同事,孩子从小体弱,特别容易高热惊厥。我经常会在早上一开始收到她的请假短信:“爱玲不好意思,孩子昨晚又烧抽了,半夜进了医院,又得请个假。”
有时跟她聊天,会听她说,孩子在抽了几次之后,高热惊厥变成了热性惊厥,别人的孩子可能38度还在欢蹦乱跳,她的孩子就已经要满脸涨嘴翻白眼了。而孩子发烧有时又没有征兆,经常半夜突然烧起来,他们夫妻不知多少次在寒冬腊月里穿着薄睡衣光着脚,抱着孩子冲进急诊室抢救。
所以后来,孩子每次稍一发烧,她都不敢上班,不敢睡觉,眼都不眨地守着。
在我很多年的管理工作中,对孩子生病需要请假的女员工,我的原则一直都是,给予最大限度的包容和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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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太懂得那种心急如焚心如刀割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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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太了解那种如坐针毡度秒如年的煎熬。
那一刻,我相信我们都曾在脑中有过一个念头:“算了,辞职吧,孩子需要我。”
可是在冲动过后,依然重返岗位拼命工作。
曾经好几次,有主办方邀请我在工作日参加活动,我都谢绝:“不了,我还得上班。”
有人不解:“你现在完全可以辞职啊。”
我只有在心里说:“最艰难的那几年都没辞,现在更不必了。”
仅管,曾经在孩子最爱生病的那几年,在那么多身不由己的时刻,我动摇过,挣扎过,但从时间长轴来看,毕竟这不是常态化,只是小概率事件。
我很清楚,我需要工作。
经济上的压力,物质上的负担,是一个方面。
工作对我更大的意义在于,它曾救我于水火。
在产后抑郁的阶段,是工作,让我对自己重拾信心、寻回勇气。
在自我质疑的低谷,是工作,让我重新与自己相爱,与世界找回联结。
我爱那个全情投入、拼尽全力、杀伐决断的自己。
也爱那个精诚合作、运筹帷幄、勇往直前的自己。
它让我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被领导批过,被客户骂过,被同事误解过,被合作方坑骗过。
酒局上逢迎过,谈判桌上凌厉过,离职面谈时绝情过。
它让我看清,职场、人生、爱情,本质都是如此相同——有那么多不得已,有那么多求不得。
但它更让我懂得,职场、人生、爱情,因果亦如此相同——
去学习去磨炼、去成长去付出,你的收获就远远大于失去。
认识一位45岁的姐姐,外企高管,今年夏天,她将女儿送去美国留学。女儿走后,她跳槽到另一家外企,工作更忙,压力更大。她对我说:“到了我这个年龄,孩子远走高飞,夫妻左手握右手,你会越发觉得,能全情工作是一种多大的福份。“
而她另一位朋友,在将孩子送出国后,禁受不住思念之苦失落之痛,未能调整好自己,四十出头便绝经了,看遍中医,回天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