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告别看似突如其来，其实都有一个漫长的过程

庆山 · 公众号 · · 2021-01-20 18:03

正文

大虎头莱莉，从南方刚发送过来植株的时候，青翠欲滴但在陶盆里种下去之后，几天内几乎脱光全部叶子。我感受到危机，以为是不能活了，小心照料它。浇酵素，搬到室外露台，浇水，等待。它逐渐又生发出绿叶，绿叶逐渐增多，茁壮，直到重新长出浓密枝叶。然后开始结出累累花苞。

又白又香的重福茉莉花，果虎头虎脑，看着让人欢喜热闹。折下初开的第一朵大白花，插在茶桌的玻璃小瓶上，与它相对喝茶。之后花朵此起彼伏一轮又一轮地开。 这盆生机勃勃的花株陪我度过整个炎夏。我因此对它生出一种感激之心。

妈妈从浙江寄来一大包羊尾笋，以及她自己用粗盐烤制的新鲜海虾，这是宁波人夏季常吃的食物，大量的盐腌制，不会腐坏，也适合夏天补充因炎热流汗所需要的盐分。如果搭配得当，适当地烹饪，会让菜式更有鲜味。羊尾笋对我来说永远是百吃不厌。用清水泡干净，撕成细条，洒上少许清香的芝麻油凉拌。或者与西红柿、土豆一起做成一道汤。 这是妈妈以前经常做的。配上这样的食物，人能吃下很多米饭。

我似乎已很久没回去南方。在整个疫情期间闭关在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门旅行。渐渐觉得自己在北京有点住傻了。在这个城市，如果三五个月没有出门调剂一下，人就慢慢觉得有些停滞。 在大都市中很容易有这样的感受。住一阵必须出去换气。 大概是与天地自然不互通，一直与人造物紧密相处，得不到身心滋养。

不过出机场时，总觉得北方的磁场更厚实壮阔些。那天阅读一本书时有些感触，提到人的小磁场在所处环境的大磁场中的互相作用。 如果大磁场负面，小磁场也会深感无力。小磁场组合在一起又会影响大磁场。 比如一个区域，也许本身地理磁场很干净，很厚实，但作为容器中的内容物，居住其中的人的想法、做法、心念、情绪，会改变和影响这片土地的磁场。

自前阵子把一位旧友拉黑删除之后，心里轻松很多。 人最忌以情感为借口对对方施展控制、评判与压力，但有些人从不记得反观自照。 也很难做到去一点点修磨固有习气。这些朋友以往无疑都有过深切交会，但过了那个节点就再也不能纠缠。哪怕是友情。

所有的告别看似突如其来，其实都有一个漫长的告别过程， 对我来说，内心有一个仪式，会默默告诉自己，结束了。做出这些决定并不容易。告别意味着彼此即便还在世上，但缘分在此世已告终。我一直并不善于与人交往。年少时暴戾，与亲密的人会爆发强烈冲突，现在则是过于理性，知道有些事毫无益处，立刻终止。

现在这个年龄就绝不再与人有任何争辩、解释、计较。

有些一开始感觉很好的人未必能够做朋友。 而真正能够做朋友的人，最后留下来的都是心念相对干净、不骄傲也不自卑的人。 这样的人比较少。大部分人的模式是，粘稠纠缠或者销声匿迹。那些总是懂得恰到好处地出现、问候以及维系的人，是应该被珍惜的。

因我的交际障碍症，最后能保持联系的基本上是这样类型的几个朋友。 人的确应该适应、接受、承担孤独，但也确实需要一些因为情感、价值观、特质的认同与互相欣赏而交会的朋友。

前几日见到朋友，对我说，今年虽然是不好的一年，但他决定每天诵《入菩萨行论》三遍，觉得过得很好。我说，你日诵三遍对别人产生了什么益处。朋友说，貌似只对一个人产生了益处，对方也开始每天诵一遍。我说，那对你自己呢？朋友说，这个不好说。 益处可能需要五年甚或十年才能显示出来。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别的。朋友说，很多人平时看起来乐呵呵的挺好，一到麻烦时候就知道每个人的底处了。看人怎么处理和面对麻烦或困难的时候，就知道对方真正的为人。我心想， 还是应该尽量避免去考验别人。人基本上经受不了考验。让人能够乐呵呵的没有什么不好。何必强迫对方图穷匕首见。

不过人的确需要精进的朋友，要避免只关注世俗目标或懒惰的朋友。朋友的日诵三遍经文在三个月后终于感动到我。之前我觉得经文读过、思考过就可以。不太注重反复诵。 但我们的确会受到身边朋友的影响。而且对方是有变化的，这种变化有说服力，无形并且直接。 想杂事忙完，也应该规定出一个时间正式开始。选出一部经日积月累，诵上一定数量。

唯愿无事常相见。珍贵的是老友、善友。 有些朋友时间长了就跟亲戚一样。那天和朋友聊天，说，珍惜之类也无用，人与人不是靠喜欢或发力来维持的。仔细想想，只有缘分两字。而我一直都还记得妈妈从小就告诉我的一个交友之道：对方给了你五分，务必要还回去八分。也就是你回报的总是要比从对方那里得到的多一些。

当人年岁增长的时候，吃喝玩乐会逐渐不重要。重要的，会是一种可以修身养性的生活方式与学习方式，以及可以彼此善待和陪伴的伴侣，以及老友。那种可以一起饮茶看荷花的人，倾谈与交流的善友。

若还有一间靠近山林溪涧的院子，一个可栽种的花园，一些闲钱维持简单生活，再有一点余力可帮助利益他人。世俗生活的完美也不过是这些。

// 原标题《告别》，刊登于《城市画报》2020.10

// 图片来源

所有的告别看似突如其来，其实都有一个漫长的过程

正文

请到「今天看啥」查看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