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法国,我的一个德国朋友马特问过我,中国没有民主和自由,那么你来到欧洲一定觉得特别幸福吧?起先我的回答是:“在这两个地方,我都觉得很幸福。你用西方垄断定义的民主和自由来看中国,当然以为中国没有这两样,可中国的国情和欧美不一样,我们是有民主和自由的,以适合我们的方式。”马特耸肩说:“你这些话不就是中国官方舆论机器的那套论调吗?可民主和自由是普世价值,说什么国情不同根本是自欺欺人。”我当时无计可施,于是对他说:“我现在不知道如何更好地说明我的立场,但让我们记着这个话题,我一定会有更有说服力的论据。”
我发现,在持相反观点者的眼中,宏大叙事意味着苍白无力。要说服他们,只有用最直接的个人生活故事才可能有效。2016年,法国各地开始反《劳工法》抗议,一度演变成暴乱,后来波及学校。反对《劳工法》的学生们占领了学校主楼,并拒绝与校方协调,许多课程被迫取消,包括马特和我在内,大批赶来上课的师生,面对挡在主楼门前的垃圾箱,失望而归。
当时马特向我抱怨,真不知这些学生怎么想的,一定要用这样愚蠢的方式来抗议吗?我回答:“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这正是你为之骄傲的民主和自由,民主地抗议,自由地占领。”马特哑口无言。我继续说:“请别误解我,我尊重西方国家的政治选择,但你应该承认你们定义的民主和自由,有优点也有缺点。所以说,没有一种政治制度是完美的,都需要在实践中被完善。中国的政治选择也是这个道理,我们有庞大的人口,太不均衡的受教育水平,真要实行你们那样的民主,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都会被浪费在政治博弈上,对于一个仍然贫困的中国,这一切是不能承受之重。”
接着,我对马特讲了我理解的民主:“只要能够有效听取民众的想法,这就是民主。在中国,我们有各级人民代表大会制度、政治协商制度,尽可能使得集体智慧用于集体决策,在我看来,这就是适合中国的民主。至于自由,贫困是最大的不自由,我们的贫困率由1981年的85%下降到2012年的10%,我认为,这是中国人获得的很珍贵的自由,没有这种经济自由,我都不可能来到巴黎上学。当然,我明白中国有许多问题需要解决,但我们毕竟刚开始,用定心思发展了30多年而已,作为发达经济体的欧洲,是不是该多一些积极态度来看待我们?在中国,我们谈论欧洲的风景如画,谈论欧洲人的文明教养,我们尊重你们选择的道路,也请欧洲尊重我们走的路。”这一次,马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后来,马特在学校选了中文课,对中国的热爱一发而不可收,还计划未来到中国旅游。
傲慢与偏见之症,唯有理智与情感可医。这是一场持久战,但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来到战场,有的人抱持根深蒂固的偏见,达到了根本不在乎事实如何的境地。如果是这样,我们不必多费口舌,更无需难过,毕竟愿意倾听的人始终是大多数。最重要的是,不能因为一些外国人的傲慢与偏见,乱了我们自己的理智与情感。不卑不亢,有理有节有据,这是我们做得到的。
(作者是巴黎政治学院国际事务学院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