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留日士官生三杰之一,跟蔡锷是同期好友,他是脾气火爆在保定军校拔枪自杀的校长,还是蹲在老虎桥监狱里的中共一大代表邓演达的狱友,他是西安事变的调停人,还是提前十几年就预言日军进攻顶点的预言家,他居于庙堂不惧蒋委员长,他不仅是徐志摩的密友,还是两弹之父钱学森的老泰山,还是持久战思想的鼻祖。要问这人是谁,他便是民国历史上军事学的奇才蒋百里先生。
蒋百里
说起蒋百里,民国时期著名的大报人王芸生曾这样评价:百里先生是中国有数的军事学家,他未曾典兵,而他的学生大多是典兵大将,他的军事著作虽不算多,但是只言片语都可以作为兵学经典,百里先生的淹博宏通,实是一位罕有的学者,中国历史上有名的军人,多是文学修养很好的人,百里先生若是典兵,便是典型的儒将风流。
王芸生是民国历史上有名的铁嘴,敢说真话,连蒋介石都骂,能赢得他如此赞扬的蒋百里到底是何方神圣?
蒋百里原名蒋方震,百里是他的字,老家浙江海宁。他爷爷是个有名的藏书家,父亲是一位悬壶济世的名医,打小在满屋子的书卷气和药香味里熏陶出来,蒋百里自然和寻常的孩子有些不大一样。据说小时候,蒋百里是出了名的过目不忘,经常爬到茶馆的桌子上给人说书,是远近闻名的神童。
到后来稍大一些,开始阅读百家经典,考取功名。不过甲午中日战争失败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刺激,蒋百里常手捧《普天忠奋集》一个人读到深夜,读的泪如雨下,立誓报国。蒋百里十八岁就开始自谋生路,他有了一个目标——去日本留学。当时的日本国力强盛,刚刚打败中国,开始跻身于世界列强之林,并且是唯一一个黄皮肤的国家,这给中国人以巨大的刺激。政学西洋,军学东洋逐渐成为潮流。
攒了一笔钱又得到了资助的蒋百里,在1901年赴日本留学,在成城学校学习日语、触及军事课程,毕业之后考入了日本轮均士官学校。蒋百里本身就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事,再加上学习刻苦,成绩自然名列前茅。值得一提的是,蒋百里和后来在云南誓师反袁的蔡锷将军还是同窗好友,两人和同期的张孝淮被称为士官三杰。
1906年,蒋百里(右一)与友人在日本合影
之后蒋百里回国,正逢清末民初的乱世,郁郁不得志的他又远赴德国留学深造。等他学成归来已经是民国初创,走向共和,袁世凯对他青睐有加。在他30岁那年,也就是1912年,蒋百里被任命为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少将校长,这保定军校可是北洋系统的台柱子军校,后来的国民革命军里的许多将领都是从这走出去的。
蒋百里上任第一天就召集全校师生训法,当场立誓说:今后一切事情,方震率先躬行,如果我做好了榜样,你们不跟着办,当以严厉制裁,若是方震不尽职责,办不好学校,当以自戕以明职责。这见过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没见过这么烧的,学生们于是更是奋发向上,不敢落后。百里先生上任只一年,就把一座保定军校办的好生兴旺。
但是也有不顺心的事儿,比如蒋百里提出的教学改革方案,乃至于对于全国军队改造的一些意见都让本土派心里很不舒服。
1919年,中国欧洲考察团在巴黎合影(左二蒋百里、左三为梁启超)
随着局势的发展,革命党人和北洋系势力的分裂局面也在台面上越演越烈,到了1913年,革命党人纷纷跑到南方准备新的起义。这保定军官学校都是新生战斗力,又是青年军人,自然有很多学生参加革命党,于是纷纷请假离校。蒋百里一直是劝阻学生们,言道:方今天下大势未成,青年们学业未竞,不要急着出去,不然也没什么效果。但是可惜的是,学生们的革命热情高涨,又怎么能理解他的苦口婆心。
有越来越多的学生出走,保定军校本身的教学改革也受到严重影响,学校的基础建设经费也一直被政府拖欠。6月18日,蒋百里再次训话,但是这次明显没有意气风发了,而是语调低沉的说:你们对得起国家,对得起我,我却对不起你们,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之后久久不语,训话结束之后,让学生们都立正站定,不准解散,而自己则回到办公室拔枪自尽,所幸听到枪声的师生们赶紧七手八脚的送去抢救,这才捡了一条命。
蒋百里受伤这事儿很快全国人尽皆知,北洋政府就专门请日本医生给他治伤。百里将军竟然跟来看护照料他的日本护士互生情愫,并成就了一段跨国姻缘。而这位日本妻子蒋佐梅也是个奇人,自从嫁给了蒋百里,一生再也没有回过日本,也从不提身世。她后来给蒋百里生了五个女儿,三女儿蒋英还嫁给了两弹元勋钱学森。
蒋百里一家
钱学森与蒋英
1936年的12月,西安事变爆发。蒋百里成了西安事变的调停人之一,据说当时张学良问计蒋百里,抓了蒋介石之后,到底该怎么处理这烫手的山芋。当时在军界已经德高望重的蒋百里就四个字:和平解决。他在张学良的力邀之下,居中调停,一来他是无党无派,二来他也算北洋时代元老人物,前后跟蒋介石费尽了唇舌,成为扭转时局的关键人物之一。
抗战时期,蒋百里(前右二)与胡适(前左二)等合影
蒋百里最值得后世铭记的应当是,他首次提出了持久战和以空间换取时间的战略思想,这是指导中国全民族抗战胜利的根本。甚至在20年代,他就提出了中日必有一战,并且决战的地点将会是“三阳”一线(洛阳、襄阳、衡阳),之后的历史也证明了他的战略眼光确实高超。
抗战初期,国军失地溃退、损失惨重,全国上下士气一片低迷时,蒋百里又连续发表了《日本人一个外国人的研究》《抗战的基本观念》《速决与持久》等书籍文章,给了广大国人以信心,并且创造性的提出了把持久战和运动战相结合的战法。
到了1937年、1938年,中日双方的大战已经是你死我活,蒋百里又把一生最重要的著述《国防论》发表成书,书中对于国土防卫和对敌作战有诸多的真知灼见,更是全方位的剖析了以空间换取时间的大战略,在扉页上他写了这样一句话:千言万语,只是告诉大家一句话,中国是有办法的。
《国防论》
1938年11月4日,蒋百里病逝于广西宜山县。他在抗战时期给国人的无限勇气,以及卓越的战略眼光,都是足以让他载入史册的光辉功绩。著名的民主人士黄炎培,给百里先生写了这样一副挽联:
天生兵学家,亦是天生文学家。嗟君历尽尘海风波,其才略至战时始显;
一个中国人,来写一篇日本人。留此最后结晶文字,有光芒使敌胆为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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