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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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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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时候被马路对面中学的早操声音吵醒,侧脸是影影绰绰晨光里的W先生,突然间竟是今夕何夕的错觉。
“对面是学校”,W含糊着,转身抱了我。
“嗯……”顺势猫进了他臂弯里。
这是三年多来我们唯一一次正式见面。
三年前我们在软件上认识、上床、确认关系、旅行、争吵、分手,104天的相处里我们都是自己,我们也都是所有恋爱里千篇一律的面孔。然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分开的三年里基佬圈的鬼斧神工,比如我幸运的成为了“艾梅淋小姐”、比如抑郁和自杀、比如后知后觉的纠缠不休……
我回L市之前刚好是他生日,出差途中发了生日问候,这段痴缠的转机竟出现得猝不及防。约了昨天的晚饭。像每一个怀春的少女一样,我心里装了满满的小心思,提前一天定了西餐厅的单间,前男友面膜、隔离、粉底液……把舟车劳累的疲倦全给糊上,然后晚饭前吹了头发、做了造型、抹上一丢丢香水。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贯穿始终,间歇性干哕,心跳加速,甚至有哭的冲动。然而真正见面的时候却风平浪静。我们心照不宣地避开了很多事,吐槽互损都是默契地保持一致的节奏,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可是所有的一切又似乎没变。
一个漫长的准备在不到一小时的时间里杯盘狼藉。他欠了钱不还的朋友、像黄晓明的前男友、聒噪而又无理取闹的现任女朋友,你会悲凉地发现相恋的人一旦分开,那些风光旖旎的经历自己未曾参与是多么的遗憾又是多么庆幸。
他来酒店小坐,敲了敲隔壁墙壁。
“夜里什么声音都能听到了。”
“那不见得,说不定哪边声音更大一点儿呢。”
他选了《冰河世纪》,就那么放着,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偶尔笑出声的时候像个孩子一样。我的耳朵和眼睛的余光都自始至终牢牢锁着他,他在电视和手机屏幕之间应接不暇,突然想起朋友开玩笑的时候说到“骑木驴”,颇有这一刻我的状态。
酒店的空调热风有些热,我收拾洗漱,背对着他脱了衣服。
“你看我的纹身。”
“你给我发过呀。”
“我给你发的消息你都会看么?”
“不是会显示已读么?”
《冰河世纪》看了一半,他把电影调到《大圣娶亲》。
“看这么悲伤的电影干嘛?”
“后面悲伤前面很搞笑的呀。”
“这个电影院重映的时候我去看过。”
“这种电影去电影院看……”
第一次一起去电影院看电影的时候,我要看《催眠大师》他要看《里约大冒险》,在电影院的门口《催眠大师》要多等半个多小时,看着他拉下的脸我最后妥协。我认为很多时候是我在妥协,他认为他在妥协,大抵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才是感情里那个牺牲者。
“我一会儿回去。”快零点的时候他在沙发上说。
“都几点了,明天直接从这儿走不就好了。”他没有回应,起身换了拖鞋去洗漱,从卫生间出来时赤条条地躺在床上,拉着被子的一角盖了肚子,我们之间隔着一人的距离。电影兀自放着,牛夫人掐了至尊宝一下,他小声地笑着,而后换了个姿势,脑袋侧倒了我的肩膀旁。我背靠着床头只能看到他的头顶。
“你没洗头刚还吹头发?”
“吹的后面。”他拨拉了两下后脑勺。
我伸手把指头插进他的头发里摩挲着,鬓角还微微有些湿。电影放到紫霞死掉的时候,他起身关了电视,我侧着身子关了灯。那是多么漫长的一夜,拥抱都是熟悉的姿势,好像久居的恋人,我从他的左侧睡到右侧,从他的右侧睡到趴在他的肚子上,夜里醒来,我在黑暗里抱紧他的头颅,像是抱着一个死去很久的人,从他的脸颊吻到唇。他惊醒,然后伸出尖尖的舌头像猫咪或者小狗,短暂的吻后是他均匀沉重的鼻息,我睡意全无,起身点了烟,蹲在沙发上。
大约是对我感染者的介怀,大约是时间早就抹平了当初的兴致,大约……学校的早操结束了,他起身洗漱,穿戴整齐。我锁在被子里,蒙着头单单露出一张脸看着他,我想要一个分别的吻,这是我早就设计好的,却始终没有开口。
“我走了。”他对着镜子把散在额头的头发往后拢了拢。
“上班?”
“回家拿点东西。”
“嗯……”
门啪嗒关上,我起身走到窗前,从窗帘后面往下看,他走出一楼的大门,十九楼只能看到轮廓,然而那走路的姿态和速度我能确认是他,早起上班的人潮汹涌,一愣神我就再也找不到他了,兴许是走去拐角的车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