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总是容易看懂的
象外
每一个我
布面丙烯、树脂、油、色粉、木
33 x 44 cm
2024
“接纳和爱每一个我，就像猪与猪蹄的拥抱。” by 能尖日
访者按：
其实我是去访谈anusman的。结果先出了篇关于他太太能尖日的稿。
笔者几个月前走访了ta们的工作室。
另外，笔者要祝贺自己，虽然
“去艺术家工作室听段子”栏目几乎成了半年更
，但至少又更了一篇。大过年的，快夸我呀。
好，进入正文吧，这不是篇艺术评论，算是篇比较松弛的人物访谈……可以当散文看。因为聊天比较随意，笔者也不是很懂能尖日的作品（也许现在比当时能get到多一些），再加上那阵子做“诛心三连”尖锐问答栏目养成的刀子嘴，而能尖日本人，则总想着那个尚未达到的高度、也不避讳对自己的不满意，所以出来的访谈效果还……蛮奇怪的。
这
不是
一篇
对作品的评论
，而是
换了
一个之前
不太常见的角度，
切入到能尖日的世界，
展现
的是她
这个人，
在
日常聊天
中的
状态。
她看完后
回应
说，
她觉得
全篇整体，是一个男性凝视视角，也很有趣
。
另外，附上一篇，从艺术家本位理解《一次出神的采样》系列作品的文章：
能尖日：猪与猪蹄的简单爱
。作者王星儿。
本期受访者：能尖日，anusman；采访者：雷徕。
故事总是骗人的。在
anusman
以现实为基础的漫画里，
ta
们家总是养着猫，但现实中，除了有时为新生猫找领养时过渡性地留宿外，其实ta们并不长期养猫。只是总会去附近的公园喂流浪猫
（听说anusman生理上对猫过敏？）
。
从公园返还的路上，anusman提前走了。一只猫跟上了能尖日。
归途中，能尖日还是有念想，便揪了另一只熟识的猫，带到院子里，喂了一些食儿。但没让进屋。我问，把它单独困在院子里，合适吗？
我已经是个老男人了，所以我注定看不懂能尖日的画……也不一定吧
能尖日，本名翟荣，性格类型的代表动物据说是水母；不说作品，光看人，她属于一眼就觉着灵气往外冒的那种。当然，笔者这里指的，是文艺范儿的“灵性”。至于作品，其实我一直看不太懂。原本我是觉得，
卡哇伊+灵媒通灵+素人野生性，三者如何能共融在一个画面，似乎是困难的
。而且大家普遍认为，能尖日的作品，和大部分老男人
（油腻如我）
是绝缘的；笔者对她直言，她是周边我看不懂的艺术家里的第一名。
直到某天
，笔者精神受创，生无可恋地躺着，痴呆傻笨地放空，偶尔刷到一个短视频，是关于能尖日一张画的导览，才渐渐get到一点点。
人在受挫之下，“自我”变得脆弱，不再那么强大，通过退化到儿童状态来自我保护的时候，才会觉得，温暖虚甜柔软粉嫩平滑绚丽童稚的风格，真的适合创伤的疗愈；对于脆弱到不行的人，这是个特别安心的通道。
童稚和疗愈确实能构成某种灵性通道。虽然笔者不懂神秘学，但涉猎到的西方神秘主义思想传统里，确实有一些极端看法，认为
失智、退回到孩童状态，是一种福祉，和灵性的释放有某种深度关系
。
在笔者可能有的、和它距离最近的状态下，甜美的视觉里
透出一股苦涩的阴气
，又苦又阴、但很舒服。
当然，那距离访谈，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
说起来，从这个角度，笔者好像看到了她和她老公anusman之间的一个相通之处。有谣言说，东北范儿的苦涩卑贱和癲佬式幽默，其实未必不和罗斯正教的“圣愚”传统，有某种迂回的文化潜在影响，而这正anusman所由来的地方。你看吧，这俩画风路数迥异的人，能互相吸收、走在一起，大概总有相似之处呢？
去ta们工作室拜访那天，天特别冷。冷得像是anusman画中的调调。但你无法在能尖日的世界里想象冬天，能尖日的作品里，是没有季节的。冬天的能尖日，乍看像是anusman漫画里老王的老婆
（
anusman
本名王烁，在他具有自传性的漫画里，主角经常叫老王）
，那个对身经的世间多少疾苦、困难，都可以漠然、保持着没被伤口刺开过的“天真”葆满状态的形象……但这只是一种错觉印象。现实中的人，总是综合得多、复杂得多。
因为没法从同理心切入她的作品，所以笔者只能从外围，借助相关知识来理解她的视觉。
笔者那阵子在搞“诛心三连”的刁难式问答，以为她会愿意和我针锋相对。
我：关于你作品中的“素人性”，我记得和你硕士阶段的研究有关，“素人”是原生态的，“学院”是建构性的，以
学院的方式研究素人艺术，并以非常建构性的方式，融入到了自己的作品里，你不觉得这里面有些矛盾吗？
没有矛盾，你说的非常的对，因为当时，是被学院逼迫去研究这个的。因为要写论文。其他的领域又跟我没关系，只有这个关系比较大，比较好写。跟你没关系的东西，你写不了。所以我觉得，你说得太对了，就是这样的，它就是一个矛盾，所以对我来说是不矛盾的。至于这种矛盾状态，对我的作品有什么影响？其实过没过多久，就没有再研究这个了。但这种素人式的创作方式，ta可能一直会在作品里面体现。
我：再问一个尖锐问题。和灵媒、神秘学相关的作品，通常不太会以像你作品这样的方式呈现。卡哇伊+素人主义+神秘学，这会不会是个不可能三角？
做类似灵媒一类工作的人，应该都知道，每个人用来和那一方连接的东西，都不一样。比如某某某几个，都是灵媒，同时去读一个个案，或同一个东西，读到的信息是不一样的，所以这就是盲人摸象；我们每个人触摸到的点不一样，而我恰巧就摸到这一块。
我：但画面上想同时体现三方面，会矛盾吗？……就是，观者会不会很难进入？
我觉得很难进入，这点我承认。我跟别人讲，他们会觉得这个很可爱、很卡通。但确实不会觉得那里有神秘主义的色彩。嗯。我确实觉得有点矛盾——从外部视角看，是这样的。
能尖日：但确实是这样的啊。我感受到别人都那么觉得。
我：所以，这种矛盾复合态，是你现实生命中的真实？因为在你的现实体验中，ta们是混为一体的，所以你在画面里，也要做对应的整合？
但ta们还没能整合得特别好。你知道，
要想表现一个真实的特定灵魂，并表现得分毫不差，是很难的
。我只能说，在这个过程中，我的方法可能是比较偏灵性的方法。可能这块的手法偏素人，但转译出来的视觉，又恰巧有点卡哇伊。但
ta是个自然发生的状态
，不是刻意接合的。
能尖日：我个人感觉问题不大，但外界感觉，觉得有问题。
我：记得你去年个展上有幅画，听导览时听说，仙女的腋窝，是通向精神擢升的通道？
我：真有那么个故事？那你的表现手法……还挺跳脱的。
我：就是得从一个卡哇伊的画面，get到一个神秘性。
我：你咋老点头啊？我diss你，你
不是该针锋相对吗？
能尖日：你
说的
没有不对啊。你想象的是男性好争辩的表达方式，和女性的表达方式是不一样的。
是啊，男人总是争强好斗。但也许不仅仅是此；也许是对作品有更长远野心、有心气儿的人，更乐于接受批判和自我批判吧。
anusman加入聊天，我们聊到了艺术所达不到的东西
能尖日说，anusman的作品，比她的更贴合自己内心一些。她认为自己之所以达不到满意的贴合表达，是因为“手头功夫不好”。笔者和anusman都忍不住了，吐槽她这个所谓“手头功能”是哪个意思。
能尖日：“手头功夫”就是你是不是能准确表现出你内心里的那个感受。你觉得你行吗？
anusman
（忍不住插嘴）
：但……万一……你画的东西，你给那种手头功夫特好的人，ta也画不对啊……
能尖日
（打断）
：那不叫手头功夫好，我说的那个，就是手能表现出你心里的那种感受。
anusman：我的意思是……万一你想的那东西，根本就是没法呈现出来的，那怎么办？
能尖日：不可能啊……怎么可能……你是个人，你肯定能创造，你肯定
（声音上扬）
能呈现。
雷徕：呃……就……嗯，我明白她所谓的手头功夫，是一种她个人意义上的手头功夫，而且按你
（指anusman）
的说法，是一种理想境界的手头功夫，有可能现实中达不到的。哈哈哈，我太坏了。
全场大笑。
其实现在，我们越来越少聊到“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的那种状态了，但那原本不才是艺术最应然的状态吗
？
anusman：我觉得她设的门槛儿有点高。我在生活中体验到，她常常太跟自己较劲了。
渴望高度贴切地表达某种特殊心灵状态的可能性，让她总是感到
纠结和拧巴。很多时候，她生存在，和她的作品现实受众，有着很远距离的空间里。
anusman看不懂老婆的画，周围的男性们，也多数看不懂
笔者表一脸使坏地看向anusman，问他看不看得懂能尖日的画。没有求生欲，必须看不懂啊。Ta们聊到学生时代，男老师们都对她的作品一脸茫然
（因为笔者和ta们是那时候认识的）
。anusman透着一言难尽的口气。男的大多看不懂。
能尖日：没关系
……
这没关系啊……那你们自己慢慢
琢磨呗。
实际上，现在流行的各种女性主义话语，都首先是差异斗争的话语，ta们作为父权文化的内部反题，并非真的超出男性视野；而一些更普世性的东西，也本不分男女。是以，大部分女性视角的视觉作品，对男性其实并非难理解。但世上还真有一些对男性蛮超纲的东西；超纲本身，可能就是价值的表现吧——譬如，有女性气质、纯真气质的神秘学趣味？我看不懂，所以我觉得特尊重。
笔者问
anusman，觉得
能尖日的作品，视觉上是否甜美，anusman随手便撒了把狗粮：“甜哪！
我媳妇的作品甜，画如人，甜得都喷出来了；
以前还有阴郁的成分在，如今越来越正向了。”
能尖日说，人在年轻的时候，都会阴郁的，年纪大了，多会有改变。但咱总觉得她的作品还是一贯潜藏着阴郁啊。好吧。她聊起最近一
系列作品，是以具体发生的事为契机，“做给自己和家族共同灵魂”的。
里面把一个沉重的往生路问题，翻转成了甜蜜的外在形式。
“在做这个系列的过程中，我的思维意识也‘学习’到许多关于死亡和重生的知识。”
把苦毒包裹起来治愈的甜美才是真甜美，因此甜的本质就留着触发它的苦的痕迹。
这不是和她老公作品中的苦中作乐苦趣味，是一挂的吗？Anusman乐了，想和能尖日击个掌；能尖日佯嗔，嫌弃。
虽然我看不太懂她的画，但还是聊聊她的画吧
“比较直接的具象描述，所有的‘我’在交流。” by 能尖日
这张画叫作《所有的自我》。对思维稳定的成人来说，自我有一种趋向统一的意志本能，而分裂是一种受创后的状态；但对自我意识没有固化的童真状态来说，自我是复数的
（传说中的前-镜像阶段）
；或者说，在某些疗愈里，坦然接受内在意识的复数性，也是一种通达的念头自由。蓝紫色有时被认为是深遂的颜色，因为沉浸在内心的一亩三分，被现代文艺观念，改写了一种忧郁诗人的深度；但事实上，沉浸于自我，可能更多的是一种闭塞的安全态，而非内心真有无垠的深渊。
“人体旋转的舞步可以让产生喜悦的能量，旋转的轴心就是脊柱，旋转动作产生的愉悦能量在顶轮产生链接所有自我的能量，从而唤醒整个身体和意识能量。” by 能尖日
据说画的是，以自身身体为中心，舞蹈自转产生的能量，使精神变得饱满。标题《脊柱是宇宙的中心》，有些有趣；意味着个体成为世界的中心，也成为群体普遍的代表。圆周运动，自转，宇宙中心，顶轮能量，都是古老的原型意象。画框边上的手柄，让人想到古代容器的柄，和画面中蛇环式的手臂呼应，有一股暗示人只是精神能量的容量的味道；从顶上蹦出来的两个灵也是。
“思考的动作（手拖住头，例如思想者）会产生人体的神秘三角，以三角的能量场为中心旋转，许多”我“的分身同时思考，继而产生顿悟。” by 能尖日
据说，这是把一个传统上作为灵性通道的三角形，安在了仙女的腋窝上。和前两张画比起来，还是可以明显感受到，这张画的能量场气息，是向上擢升的。灵性擢
升通道安在腋窝上，有些玩笑，又有些小可爱；但笔者比较在意的是，仙女形象，对艺术家来说，究竟是自我、还是他者？
仙女在神话传统里，是化内与化外之间，成熟与童真之间的存在。
有一种画面感觉是，她是想要帮助别人进入灵性的上升，而这别人，感觉会是外向的、粗鲁男性化的人格。
好像也不是完全get不到，只是对大眼萌可爱和粉粉绵绵颜色稍微有点隔
（pian）
阂
（jian）
。但对于社会多数人的视觉习惯，以及孩童般脆弱、需要疗愈的心灵而言，这也可能更合适吧。
能尖日认为，艺术行业不只有逆向淘汰，也有正向的竞争和进步
Anusman认为，好卖有时是个玄学。能尖日则认为谁谁谁能好卖，不是全没有道理，一些头部画家的绘画品质，还是一直有保证的。
能尖日聊到画风的稳定问题，她觉得自己一直在变化，难以定下心来
（但在外部视角看来，她的作品风格一贯性，恐怕是最强的）
。Anusman认为，她所说的稳定，可能很大程度是和市场规律造成的僵化有关的，而且，有的人性格喜欢稳定，而她的变化不着地，可能跟她的绘画追求有深层联系。她不认同，她举了个例子，谁谁谁，稳步变化，也是越画越好了；
Anusman吐槽，那个人的风格视觉表象，前后变化很大，也能叫稳定？
笔者之所以记录下以上这两段，其实是为了反映能尖日内里的某种状态。她属于思维比较敏锐
（要不也做不了灵媒）
、不是木讷型的，偏偏又得要在困难的大环境中，同时坚守纯真，还得对艺术行业环境保持一定量的正向积极肯定念头，让人感觉，会非常矛盾。她是别人的疗愈师，但她自身的品格类型，会不会让她偷偷内耗呢？
当妻子在艺术市场上更成功，为家庭经济支持了更多的时候，男人会觉得扭捏羞耻吗？
其实是经济大环境不好，自己做艺术漫画，变现能力更有限，所以心疼媳妇儿，才觉得很无奈。玩笑似的“咖妃猫”、“抬不起头”，
不仅仅是豁达，更是刻意消解无奈的作态。
其实，艺术圈里有太多男人都陷在羞愧、自卑和愁怨里，尽管他们从名声上讲，不算多默默无名，但除非是做架上绘画，并处于中间最好的那段年头，旁的都感到经济上的压力了吧。
笔者和a
nusman两人聊起玩笑话，周围女性都比较能干，
相对来说，
男的怂的较多。倒不真的如此。只是男人都是很纤细，看着未来很长一段，可能得老婆艰难扛大梁，自然得多自嘲几句，以消解的方式，挽回受伤的自尊心：“自卑的内部又包裹着一层自卑，层层剥开之后，是那一块自大。”
（但也不能光听他瞎说，其实他收入源还是蛮多样的）
玄学达人能尖日，让身为初学者的老公，给自己算一算……
或许是受妻子影响，anusman也学起占卜来了，他学的叫作九宫飞星。聊着聊着，能尖日忽然让anusman给自己算一算，最近的那个个展，能不能好卖？
（其实她好像卖得并不差，前几天笔者眼角还瞅到有人拿着她的作品）
大空气太
窒息
，难免有
萧瑟
感，作品销售也真成了一个玄学，难无规律可言。
这个时候，就不能不说了，其实神秘学，哪里只是要通往那玄而又玄的精神高处？心灵的治疗、对无形命运的确定性解答，都是非常非常实用的需求；早就把形上和形下，屁股和脑袋，混为一谈，才是无助
世人的常态哪。
“意识的觉醒不断发生，觉醒发生在更高维度的自己突然遇到相对低维的自己时的碰撞，碰撞是意外的形式之一，在更新的意识中，‘意外’也是美景。” by 能尖日
“意识的觉醒不断发生，觉醒发生在更高维度的自己突然遇到相对低维的自己时的碰撞，碰撞是意外的形式之一，在更新的意识中，‘意外’也是美景。” by 能尖日
“‘古鲁’的背面世界，观看者收到上师的注视。” by 能尖日
“两个生命能量合一，也是灵魂伴侣能量合一，（灵魂伴侣能量发生在任何层面的任何时空，比如遇到一只非常合适的茶杯，手拿起茶杯，手和茶杯就是灵幻伴侣的能量），排出一切负面能量。” by 能尖日
“残月是获得回报的时期，是一位禅修者获得提升，感受到泉水滴入眉心的平和与丰盛” by 能尖日
“念头创造一个‘未来’，未来的我和现在的我合一的图像。” by 能尖日
“1维的画面由漫画分割线创造了可读的时间维度；意识决定思想，思想显化现实；画面的分割线是由‘思想’和思考者本身组成。死亡是长眠，等待下一次的苏醒（左边）；存在时‘我’呼吸，长眠时万物呼出‘我’。”
by 能尖日
“用耳朵观看周围的一切，就是预测。” by 能尖日
“一切都被频率划分，看不见的频率让人产生疑惑和无明，细细察觉周围的一切与‘我’的联系。” by 能尖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