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警察周松撑着病重的身体就是不肯咽气。
2017年五月,周松就病重,多次被下达病危通知了,可他愣是撑了过来。今天凌晨两点,医生又下了病危通知,可他还在硬撑。只因为他心中还有一件陈年旧案没有了结。
1998年,10月9日晚上九点,太行山深处的江河村里大多数村民已经躺在被窝里准备入睡了。村子里安静极了,偶尔能听到一两声犬吠。
突然,“来人啊,救命啊……”从村子东北方向何二厅的家里传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呼救声,小小的村庄顿时沸腾了。
最先听到声音的是邻居何炎亭,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迅速套上衣服,向二厅家跑去。
何二厅的家,大街门敞开着,走进大门,穿过过道,二厅已经出嫁的闺女艳梅瘫坐在院子里,呼救就是她发出的。
何炎亭使劲把艳梅掐起来,问发生了什么。
艳梅指着院子北边的正屋,颤抖着说:“叔,血,满屋子的血……还黏脚……”
何炎亭松开艳梅,快步向正屋走去,入眼的是满屋子的血迹。昏黄的白炽灯下一片红色,屋子的整个地面都被血液染红了。东边靠近床的位置有两把木制小椅子,一把椅子四腿朝着火炉,显然是被踢翻的,另一把因为背靠火炉没有倒下。脚踩在地上黏糊糊的,地上的血快要干枯了。可是屋子里却没有任何尸体。
何炎亭伸手想把翻倒的小椅子拽起来,这时艳梅的声音急促地响起来。“叔,叔,你快出来,门口台阶东侧有俺爹的一只鞋。”
何炎亭走出来。
这时村里其他听到声音的邻居、亲戚都赶来了。
何群最先发现了从正屋台阶处到院子正中央水窖口的拖拽血迹,他顺着血迹走到水窖边,发现遮盖水窖的盖子在水窖口两步的位置,并没有盖在水窖口上。何群心里一咯噔,没敢自己向下看,喊其他人过来才一起向水窖下看,果真飘着一具尸体。
尸体面部朝上,大家伙认出来就是何二厅,朝艳梅喊:“小梅,快来,你爹在水窖里。”
艳梅踉跄着跑到水窖边,趴在水窖口痛哭,嘴里大声喊着:“爹,你咋这么想不开呢。”
可是水窖里只有一具尸体,二厅的媳妇呢?何群将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要不再拿一把手电来,照亮点仔细看看。”不知谁发出一声。小伙子罗平马上把自己的手电递了过去。何群接过手电,五把手电筒一起向水窖下射去。
二厅身下似乎还有东西,好像是人。原来水窖水面较窄,两具尸体无法同时漂浮,二厅的尸体完全浮现,他媳妇的尸体被他挡住了。
看过屋子里情形的何炎亭对众人说:“可能是二厅哥跟嫂子吵架了,一气之下杀了嫂子抛尸水窖后自己也跳下去了。”何群站起来,大声说:“不可能,二厅叔脾气那么好,不能做这种事。”其他人也交头接耳纷纷猜测原因。
“要不就是两人吵架后,嫂子一气之下冲到院子里跳了水窖,二厅哥急忙去拦,没拦住,自己不小心也闪进入了?”邻居何燕华猜测着。
这个想法被何炎亭否决了,因为这样没法解释满屋子的血迹。
“先打110吧,我回家打电话。”有人说完就快速离开了。
听到这句话,何炎亭对艳梅说:“小梅,赶紧打电话给你二姐、大姐她们,让她们通知自己村里的亲戚连夜前来。”何炎亭又转身让其他人先留下五个,让家里安装有电话的都赶紧回家通知其他村里的亲戚们,通知完再赶紧回来。
晚上十一点,离江河村五公里的赵家村,熟睡中的何现梅一家被电话铃声惊醒。
何现梅爬起来,从床头拿起电话机接听,还没来得及问是谁,电话里就传来了何艳梅的声音。
“二姐,俺爹娘跳水窖了,你快叫上村里的亲戚回来。”
“什么,二叔和二婶跳水窖了?怎么回事?”
“还不知道,你叫上人,打着手电灯快来吧,我给其他人打电话”
“行,我们马上起来喊上村里的亲戚一起去。”
七公里外的后刘村何建梅家也接到了同样内容的电话。
凌晨两点,赵家村和后刘村的亲戚们在江河村前的村口汇合了。何炎亭早早就等在村口。看到何炎亭,亲戚们纷纷开口询问二叔(二舅、姑父……)好生生的怎么就跳了水窖了。
何炎亭让大家边走边问,别耽搁时间。从村口往何二厅家走的过程中,他对亲戚们说:“看情况,可不是自己跳的水窖,可能是被杀了扔进去的。”
10月10日,江河村里来了五位警察和一位法医。领队的是四十三岁的警察周松。还有四位年轻的小伙子和一位年轻的女子。这个阵势在当时封闭的几个山村里是绝无仅有的。一下子就吸引了很多视线。
何二厅的家里,他和媳妇赵香云并排躺在院子里西屋的墙角,身上盖着一层芦苇编制的席子。何二厅的脚是露出来的,没有穿袜子和鞋,苍白而浮肿。
周松当即就安排了一名警察和法医去验尸。法医掀开席子仔细查看了何二厅和赵香云的尸体,两具尸体身上都有多道匕首伤,致命伤都在心脏。验尸完法医又用席子盖住尸体。
法医验尸的同时,周松带着其他三人向屋子走去打算查看案发现场,然而现场在昨晚被破坏了。年轻的女警察负责记录。根据周松的语句在本子上快速写着:通往屋子的台阶上有血迹,是拖曳留下的痕迹,屋子门口台阶右侧有一只大的布鞋,门帘上是溅上去的血迹。
随周松走进屋里,年轻的女警察继续记录:满地干涸的血迹,小椅子都被血粘在了地上(周松用手想要把倒地的小椅子扶起来失败了)。屋子中间的地面上有一堆焚烧物。经周松仔细查看,根据未烧尽的半截毛衣推测是衣物。残留的半截毛衣该可以看清颜色、花纹。
周松喊何艳梅辨认这件毛衣是否是自家所有。艳梅接过半截毛衣仔细端详,语气坚定地告诉周松这件毛衣没见过,应该不是自家的。周松又问她门口的鞋子是否认识。艳梅说鞋子是她爹何二厅的,因为是她上周做给何二厅的。随后周松又喊来何现梅、何建梅姐妹俩询问,姐俩均表示没见过那半截毛衣。
让一位年轻的男警察将半截毛衣和鞋子装袋后周松又去查看屋子里的家具了。屋子正堂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两侧各有一把木制大椅。再向右看去是一个立体的衣柜,衣柜的门竟然是开着的,周松猜测衣柜门把手上应该会有指纹留下,于是吩咐人将门把手锯下来装袋。然后让何艳梅去查看衣柜里有没有少东西。艳梅仔细查看了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衣柜,对周松说少了一件的确良料子的上衣和一件棉袄,而夹在被子里的五百块钱还在。
这时候,“艳梅,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没见玉娥?”(玉娥是何二厅的儿媳妇)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
“嫂子还有一个月就快生了,就没敢去惊动她。”艳梅回答。
从屋子走到院子里的何现梅听见这句话,心里顿时一咯噔,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么大的事儿村里都传遍了,没道理玉娥还不知道,她拉着艳梅就向外跑。
玉娥家在一条一千米的直道后的两条石头胡同的尽头,十分钟后何现梅和何艳梅气喘吁吁跑到玉娥家门外,大门是朝外锁着的,可是能听到屋子里播放电视的声音。她俩身后紧跟着的是两位警察。一位年轻的警察环视四周后问艳梅能不能从邻居家的房顶进入玉娥家。玉娥看了看旁边的房子,说可以架着木板子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