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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在意别人的存在”是人与人相处最本质的问题，德胜的管理皆基于此。
——聂圣哲
《创业家》：你说德胜是改造国民性的试验田，你为什么要改造国民性？
聂圣哲：这个其实很简单。中华民族是个非常悲哀的民族，经过几千年的文明始终陶醉在悠久的历史里面。历史悠久不能说明什么，大猩猩的历史比人类还悠久，它没有哲学和思想的总结，没有苏格拉底、亚里斯多德这些先哲，历史悠久并不代表你的智慧。如果没有隔一两百年就出一个先哲、现在隔几十年出个思想家来总结这个民族的得失，这样的民族永远没有进步。世界上无论是专制政府还是民主政府，都知道人类活着是为了幸福，但现在中国无论是有钱的还是没钱的人，都不幸福，这是个大问题。我要使跟我一起工作的人快乐起来——快乐就是幸福的一种具体表现形式——所以公司从一开始就进行了定位：员工要有尊严。尊严是幸福很重要的一个保障，它为幸福、为快乐建立起基础。
《创业家》：你是希望至少在你的企业里改变这种文化吗？
聂圣哲：对。中华民族现在沦落到二三流的地位，是不是民族本身有问题，是不是人种有问题？现在实验说明人种本身没有问题。人种的问题至多是在体型上偏小一点，没有欧洲人那么大，可能跟饮食有关系。就人本身的优秀基因来讲，我们跟白人没有区别。区别就在于文化和教育。文化和教育是连在一起的，孟德斯鸠讲得非常好，脱离政治体制谈教育是没有用的。五月份有人让我去讲一个教育问题，我懒得去，我讲这些没有用。
《创业家》：你的哪些思想历程让你在德胜实行这样的管理？
聂圣哲：对人本质的认识。在全世界，我们讲普世价值观也好，民主、人权也好，其实回归到一个最本质的问题，就是人和人之间相处的问题。人和人之间相处的问题，最本质的是在意别人的存在的问题。如果这个民族是在意别人的存在的，这个民族肯定是讲人权的。如果我作为一个总统，你作为一个记者，你在我心目当中是跟我平等的，我在意你的存在，就在意你的人权，我在意你的幸福，就在意你所有的尊严。所以法治也好、普世价值观也好，都始于在意别人的存在。
《创业家》：你对企业家的定义是什么？
聂圣哲：首先要把房地产商剔开。房地产商其实是比较简单的、初级的商人。真正的企业行为一定要有生产。我现在力推从中国制造到中国精造。我非常尊敬任正非和鲁冠球，鲁冠球现在年轻人可能都不熟悉了，他几十年来恪守“中国制造”的本分，到了“中国精造”的境界，创造了“从一个拖拉机厂到奔驰、宝马的供应商”的奇迹。这样的企业中国如果有几百家，中国实体经济的格局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可是，你到亚布力论坛，都是一群房地产暴发户、资本大鳄在胡说八道。这样的国家，经济怎么可能有很稳的根基呢？鲁冠球跟我有共同的地方，不着急，他从1969 年创业，到今天，悄然无声。创业不要急于求成，要相信稻盛和夫的一句话，没有汗水的利润不是真正的利润。
《创业家》：德胜的这种管理，对商业的促进有哪些？
聂圣哲：起码跟德胜发生关系的人不会有腐败行为，这是最牛的。做木结构住宅我们是全国第一，我挑客户，轮不到客户挑我，我当然不存在贿赂。像王石讲不贿赂，你不贿赂的资本是什么？我的资本是，我第一名，我不愁销路；第二，公司从不扩张，我不愿意做大。我做人的改造试验，人格改造试验，很多实业家过来学习，改善管理、优化成本，有不少公司有改观。万科十几年前几次派人来学习，因为价值观不一样，没用的。华为也来学习过，好像对他们的管理有些启发。
《创业家》：是不是非得实行这样的管理才能在工作中减少误差，让质量有保证？富士康能为苹果代工，而它雇用的只是普通工人。
聂圣哲：为什么意大利裁缝能够拿年薪15 万美金以上，意大利流水线普通工人只能拿年薪几万美金呢？这是两个不同类型的制造。流水线上，都是机器手，工人只是安一个螺丝，安一个钮就行了，所有工序是规定死的，没有手艺；我的这东西（产品，即木结构住宅，作者注）是在现场装配，没有机器，靠手做出来的。劳斯莱斯为什么那么贵，都是靠手工敲出来的，是手艺和简单劳动的区别。富士康的传送带上，产品来了，你用机器手旋一个螺丝就好了，孔都是打好的；我这里全是手艺人，从上到下，隔6 英寸一个螺丝。完全可以隔8 英寸、10 英寸，你是看不出来的，但不能这样做。不可能我一个工人在这里干，另一个在旁边监视，所以我一定要让他养成一个习惯，不是6 英寸钉一个，他心里就难过，觉得自己在撒谎，糊弄人。
《创业家》：人为什么能被训练成这样？
聂圣哲：木工精神。木工有句话，叫“收不了场”。今天你请我到你家打桌子，我一定要小心翼翼，否则拼不起来。木工是一个有逻辑的工种。学木工不仅要真学木工，还要学一种工匠精神，每一步都不能乱来。不那样做就好像一个人没穿裤子一样，他们已经形成这样一种价值观了。
《创业家》：需不需要洗脑？
聂圣哲：这不叫洗脑，这叫做人认真。坚持什么什么主义，那叫洗脑。任何一个民族都知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企业家精神，首先要谈企业家责任，有三个层面：第一，一定要把最好的产品给你的客户，选你产品的客户是最信任你的人，这要靠所有的员工。所以，第二，要对所有的员工好。他选择这个企业，信任了这个企业，你要让他过得好，活得有尊严。第三，利润要有宽裕的话，再为社会做点公益。这三个层面的顺序你不能摆错了。
《创业家》：德胜对工人真正的吸引力在哪里？
聂圣哲：一、他们有尊严；二、他们有福利；三、他们有相对较好的人权。
《创业家》：你像是在不正常的社会里办正常的企业。
聂圣哲：对！在目前的环境里，我好比是在妓女学院办淑女系。德胜这一套在德胜之外是没有任何价值的，淑女遇上妓女，立即玩儿完。但是我们这群人很快乐，乐在其中吧。
[本文首发于2014年6月，作者i黑马。如需转载请联系邮箱[email protected]授权，未经授权，转载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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